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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海底墓篇 终章 ...


  •   青铜棺椁的封印被我以狐火之力撬开一丝缝隙后,整个池底的气氛为之一变。那原本死寂、紧绷的压迫感并未消失,而是转化为了某种更加活跃的不安。锁链依旧沉重,符文的光芒已然隐去,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某种沉睡的东西,其呼吸变得清晰可闻。
      “准备开棺!”阿宁当机立断,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警惕。她的目标近在咫尺。
      张起灵将因消耗过度而虚弱的我扶到一旁相对干燥的池壁边,让我靠坐着。“在这里休息,不要动。”他的指令简洁明确,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点了点头,我的脸色依旧苍白,体内灵力几乎枯竭,连抬手指都觉得费力。我看着张起灵转身走向棺椁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但更多的是对他无条件的信任。我知道自己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接下来的硬仗,要靠他了。
      张起灵重新站到棺椁前,黑金古刀并未归鞘。他没有立刻去动那因为封印松动而似乎变得有些不同的棺盖,而是再次用那两根奇长的手指,沿着棺盖与棺身的缝隙细细探查。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缓慢,更加专注,仿佛在解读一部无声的密码。
      吴邪和王胖子紧张地守在旁边,大气不敢出。阿宁和她的队员们则分散在四周,枪口对准棺椁和那些幽深的洞口,防备着可能出现的任何突发状况。
      片刻之后,张起灵的手指停在了一个特定的点。他深吸一口气,运力于指,猛地向下一按!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响彻池底!紧接着,棺盖并未整体掀开,而是沿着几条隐藏的缝隙,如同莲花绽放般,缓缓地、由内向外打开了数片厚重的青铜花瓣!露出了棺椁内部幽深的空间!
      没有预想中的尸气喷涌,也没有怪物暴起。棺椁内部,静静地躺着一具穿着华丽明代官服的男性尸身。令人惊异的是,这尸身保存得极其完好,面容栩栩如生,仿佛只是沉睡,只是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他的双手交叠在胸前,捧着一个紫金雕花的木盒。
      而在尸身的周围,棺椁内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远比外面更加复杂的星图和水纹图案,这些图案似乎由某种发光材料绘制,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微光,将棺内映照得光怪陆离。
      “汪藏海……”阿宁喃喃自语,眼神炽热地盯着那具尸身和那个木盒。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棺内景象吸引的瞬间!那具原本静止不动的汪藏海尸身,猛地睁开了眼睛!同样是浑浊的白色,但与之前平台上的古尸不同,这双眼睛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漩涡与疯狂!与此同时,棺椁内壁那些发光的星图水纹骤然光芒大盛,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急速流转、变幻!
      整个池底开始剧烈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头顶上方,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池壁那些蜂巢状的洞口内,传来了无数尖锐的嘶鸣和疯狂的爬搔声,仿佛里面的东西被这光芒和震动彻底激怒,即将倾巢而出!
      “不好!是陷阱!棺椁本身就是最后一道机关!”吴邪失声惊呼。
      汪藏海的尸身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形,官服被撑裂,露出下面非人的、覆盖着鳞片的恐怖躯体!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远古海洋腥气和死亡腐朽的恐怖威压,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
      “开枪!打那个盒子!”阿宁反应极快,意识到那木盒可能是关键,也可能是引发这一切的核心。
      子弹如同雨点般射向棺内,但大部分都被那流转的光芒和汪藏海正在异变的躯体挡住,火星四溅,却难以造成有效伤害。
      张起灵眼神一寒,在黑金古刀上抹过自己的血液,刀身瞬间泛起一层淡淡的暗金光芒。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正在“绽放”的棺椁之中,刀光直取那正在异变的汪藏海尸身的心脏位置以及他双手捧着的木盒!
      这是极度危险的举动!棺椁内空间狭小,光芒刺目,能量混乱,还要面对一个正在苏醒的恐怖存在!
      “小哥!”吴邪和王胖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脱力而再次跌坐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起灵的身影被那绚烂而危险的光芒吞噬,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灼。
      棺椁内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金属碰撞声、以及非人的嘶吼!光芒明灭不定,整个池底的震动愈发剧烈,仿佛随时都要坍塌!
      就在这时,那些池壁洞口中的东西,终于冲了出来!不再是之前的触手,而是无数只形态更加怪异、大小不一、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海虱与某种人形生物结合体的怪物,它们拥挤着,嘶吼着,如同潮水般向池底中央的众人涌来!
      “开火!挡住它们!”阿宁嘶声力竭地命令,枪声瞬间变得密集如雨。王胖子也红了眼,工兵铲舞得虎虎生风。吴邪手持匕首,背靠着一块突出的岩石,拼命抵抗。
      场面彻底失控!一边是棺椁内未知的凶险搏杀,一边是如同地狱之门洞开般的怪物狂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棺椁内猛地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强光,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九幽的、充满不甘的尖啸!那流转的星图水纹光芒瞬间黯淡、崩碎!汪藏海异变的尸身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量,猛地僵住,然后迅速干瘪、碳化,最终化作一堆飞灰!
      强光过后,张起灵的身影从棺椁中倒飞而出,踉跄落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手中的黑金古刀光芒黯淡,但他另一只手上,紧紧抓着那个紫金木盒。
      而随着汪藏海尸身的彻底毁灭和木盒被取出,那些汹涌而来的怪物潮仿佛失去了指挥和力量源泉,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和混乱,攻击性大减。
      “撤!快撤!”阿宁抓住机会,大声呼喊。
      众人且战且退,沿着来时的螺旋石阶拼命向上爬。张起灵将木盒塞入怀中,一把拉起几乎无法行动的我,半扶半抱地带着我向上冲。吴邪和王胖子紧随其后。
      身后,是逐渐被怪物填满的池底和不断崩塌落石的轰鸣。
      当我们终于狼狈不堪地冲出池底,回到平台,再沿着来路狂奔,最终从那水下洞口挣扎着回到海面上的考察船时,几乎所有人都虚脱般地瘫倒在甲板上,望着蔚蓝的天空和刺眼的阳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考察船迅速起锚,驶离这片不祥的海域。
      ……
      回到岸上,在一处临时的安全屋内,气氛沉闷。经过一番无声的对峙和张起灵的默许,阿宁复制了紫金木盒里面的部分关键资料,带着残余的人和复杂的眼神,率先离开,如同她出现时一样神秘而突兀。
      房间里只剩下疲惫不堪、满身伤痕的吴邪、王胖子,以及沉默的张起灵和依旧虚弱的我。
      “小哥,这次多亏了你……”吴邪看着张起灵,由衷地说道,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王胖子也连连点头:“是啊小哥,要不是你,咱们这回可真就交代在那海底了!”
      张起灵擦去嘴角已经干涸的血迹,摇了摇头,目光却落在了窗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是在思考着什么更深远的事情。
      我靠在椅子上,小口喝着热水,感受着体内一丝丝缓慢恢复的灵力。我看着张起灵的侧影,能感觉到他平静外表下涌动的暗流。海底墓的经历,尤其是最后汪藏海棺椁中的发现,似乎触动了他某些被遗忘的核心记忆。
      几天后,吴邪接到了他那位神秘朋友老痒的消息,语气急切而诡异,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麻烦,邀请他前往秦岭深处一探。吴邪本就对三叔的失踪和各种谜团充满困惑,老痒的邀请像是一根导火索,他决定前往。
      王胖子自然嚷嚷着要同去。
      在吴邪和王胖子兴致勃勃地讨论秦岭之行,准备装备的时候,张起灵找到了独自在庭院中调息恢复的我。
      夕阳的余晖将我的身影拉得很长,我额间的火焰印记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张起灵开门见山,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我并不意外,我抬起头,看向他:“是因为海底墓里看到的东西吗?”
      张起灵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连绵的群山,更远处,是世界的屋脊。“那些星图,那些水纹……还有汪藏海尸体最后残留的一点意识碎片……指向一个地方。”他顿了顿,缓缓吐出两个字:“墨脱。”
      墨脱。这个名字让我的心猛地一跳。那是我们停留过的地方,是他雕刻石像、与小雪狐相伴的地方,也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未被完全抹去的“锚点”。
      “那里,有我需要寻找的答案。”张起灵继续说道,他的眼神带着一种罕见的迷茫与坚定交织的复杂情绪,“关于张家,关于遗忘,关于……‘终极’。”
      我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这一次,张起灵没有立刻拒绝。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的特殊,我的感知,我对他过往的了解,以及我体内那股与墨脱雪山、与那只小雪狐隐隐相连的气息,都让他意识到,我的同行,或许并非累赘,反而可能是一种指引。
      “你的身体?”他问。
      “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露出一丝微笑,“而且,我对那里……比你要熟悉一些。”我指的是作为狐狸时,对那片雪域的本能记忆。
      张起灵不再多言,算是默认了。
      当吴邪和王胖子得知小哥和我不与他们同去秦岭,而是要前往西藏墨脱时,都十分错愕和不舍。
      “小哥,你们要去墨脱?那地方可不好走啊!要不……等我们从秦岭回来,咱们一起去?”吴邪试图挽留,他习惯了有小哥在身边的那种安全感。
      王胖子也劝道:“是啊小哥,秦岭那地方听说也邪乎得很,咱们四个在一起,啥难关过不去?”
      张起灵看着吴邪,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他想起了我在海底墓池底对他说的话——吴邪是破局之人,他的成长至关重要。雏鹰需要离开庇护才能翱翔。他不能永远将吴邪护在羽翼之下,尤其是在他自己前路未卜,即将追寻可能更加危险的记忆碎片之时。
      “你们自己去。”张起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小心老痒。”
      他只给了这四个字的告诫。关于九门的迷雾,汪家的阴影,他并未多言。有些路,需要吴邪自己去走,自己去发现。
      吴邪看着张起灵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再看看他身边安静站立着的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哥有自己的路要走,有必须独自面对的过去。他咬了咬牙,压下心中的不舍和担忧,重重点头:“好!小哥,阿绯,你们也保重!等……等事情了了,我们再汇合!”
      王胖子叹了口气,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行了天真,小哥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咱们就别磨叽了,说不定秦岭有啥好宝贝呢!”
      离别来得突然,却又顺理成章。
      没有过多的告别仪式,在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两拨人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吴邪和王胖子背着行囊,走向了通往秦岭方向的长途汽车,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与远山之中。
      而另一边,张起灵和我,则踏上了前往雪域高原的旅程。张起灵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重新背起了那把用布包裹的黑金古刀。我也做了简单的准备,将那头长发利落地编起,额间的印记被我用特殊的药汁暂时遮掩。
      两人并肩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初升的朝阳将我们的影子拉长,交汇在一起。
      “我们怎么去?”我问。
      “先到拉萨,再转道去墨脱。”张起灵回答,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西南方那片巍峨连绵的雪山,眼神悠远,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冰封的天地。
      我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边。我能感觉到,越靠近西藏,张起灵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似乎就越发沉静,也越发……接近我记忆中,在墨脱雪山上那个孤独雕刻的青年。
      路途漫长而艰苦,换乘各种交通工具,甚至需要徒步穿越无人区。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动物习性”在不经意间流露得更多。
      比如,在野外露宿时,我会下意识地选择背风、视野开阔且有退路的地方,并且习惯性地蜷缩起身体睡觉,像一只守护着自己领地的小兽。张起灵注意到这一点,并未说什么,只是在我睡着后,会将我纳入他的守夜范围之内。
      又比如,我对天气的变化极其敏感,往往能通过空气中湿度的细微变化和风的流向,提前预判出几个小时后是否会下雨或起风,提醒张起灵早做打算。这种能力,远超普通人的经验。
      再比如,在穿越一片危险的沼泽地带时,我能凭借轻灵到不可思议的身法和精准的落点,轻松找到坚实的地面,有时甚至会无意识地像猫科动物一样,四肢并用,在极窄的借力点上保持完美的平衡。张起灵跟在后面,将我每一个落脚点都记在心里,沉默地跟随。
      他依旧话很少,但会在我因为疲惫而稍微落后时,放慢脚步;会在找到水源时,先将水壶递给我;会在遇到难以逾越的障碍时,无声地伸出手,拉我一把。
      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沉默的同行。我会在他凝望雪山发呆时,安静地陪在一旁;会在他因为天授的空白而偶尔流露出瞬间的迷茫时,轻声哼唱起一段模糊的、带着雪山气息的古老调子,那调子没有任何歌词,却奇异地能抚平一丝焦躁。
      我们之间,言语不多,却有一种基于本能和长期磨合形成的独特节奏。仿佛我们本该如此同行,走过千山万水。
      终于,在经历了长达半个多月的跋涉后,我们抵达了拉萨。休整一日,补充了最后的物资,便再次出发,向着那传说中莲花隐藏的圣地——墨脱,做最后的进军。
      越是靠近墨脱,地势越是险峻,空气也越发稀薄寒冷。雄伟的雪山如同巨人般矗立在眼前,亘古不变的风卷着雪沫,吹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当那座隐藏在群山怀抱中、被冰雪和经文环绕的小小寺庙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张起灵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那里,望着那座熟悉的建筑,久久不语。
      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融化,如同无声的泪水。
      一段被遗忘的岁月,一段与一只小兽相依的宁静时光,以及可能隐藏着更多秘密的过往,即将在这片纯净而残酷的雪域中,缓缓揭开一角。
      而我站在他身侧,看着他被风雪勾勒出的、略显单薄却无比挺拔的背影,心中默然。我知道,来到这里,对他而言,绝非简单的故地重游。这更像是一场直面过去、寻找自我碎片的朝圣。
      我的任务,就是陪着他,找到他丢失的东西,无论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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