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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没事,我在这 ...

  •   苏瑶瑶看着他连耳廓都红透了的模样,觉得比任何舞台剧都有趣。她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稍稍收紧了些手臂,仰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顾营长,你的兵……都很热情嘛。”
      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顾延舟浑身一僵,大脑彻底停止了思考。他觉得自己不是在食堂,而是在一个比任何演习都更让人心跳失序的特殊战场,而他,毫无悬念地一败涂地。
      苏瑶瑶平时早上很少正经吃饭,一杯咖啡或几片面包就能打发。可今天,坐在充满烟火气的军营食堂里,面对着顾延舟为她端来的豆浆、油条和小米粥,她却觉得胃口前所未有地好。
      她小口喝着温热的豆浆,感受着暖流一路熨帖到胃里。目光落在对面那个虽然依旧坐得笔直,但耳根红晕未完全褪去的男人身上,她忽然觉得,连眼前这根金灿灿、看起来略显油腻的油条,都变得诱人起来。
      她小心地撕下一小块,送入口中。外层酥脆,内里柔韧,浓郁的油香瞬间在味蕾上绽放——是一种很踏实、很温暖的滋味。
      “果然,感觉不一样了。”她想着,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是因为这军营食堂的氛围?还是因为……对面这个会因为她一个动作就浑身僵硬,却会默默为她拧开瓶盖、记得问她早餐想吃什么的人?
      她抬头,正好对上顾延舟偷偷看过来的目光。他像是被抓包一样,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喝着自己碗里的小米粥,喉结却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苏瑶瑶没有点破,只是心里那点甜意,又浓了几分。连平时绝不会碰的油腻食物,因为他,都成了值得尝试的美味。这个清晨,连同这顿简单却温暖的早餐,都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一种新的生活,正在向她展开。
      周围士兵们那毫不掩饰的、充满好奇与善意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始终追随着他们这一桌。这种被集体“围观”的感觉,非但没有让苏瑶瑶感到丝毫反感或不适,反而让她觉得……很有趣。
      她太清楚这些年轻的战士们在想什么,在期待什么了。他们想看到铁面营长手足无措的样子,想捕捉他和她之间任何一点不寻常的互动,想为他们严肃的军营生活找到一点甜蜜的佐证。
      苏瑶瑶非但不怯场,心底反而升起一种近乎顽皮的念头。她像是站在一个无形的舞台上,明知观众在期待什么,便偏偏要优雅从容地,将他们想看的“剧情”一点点演出来。
      她看到顾延舟因为周遭的注视,连咀嚼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刻意放缓,脊背挺得比拉练时还直。她便故意将自己餐盘里那根没动过的油条,自然地夹到了他的碗里,声音轻柔却足以让邻近几桌的士兵隐约听到:
      “我吃不下了,别浪费。”
      顾延舟看着碗里多出来的油条,愣了一下,耳根刚褪下去的红晕又“噌”地冒了上来。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埋头吃了起来。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极力压抑却依旧明显的抽气声和闷笑声。
      苏瑶瑶端起豆浆杯,借着喝豆浆的动作,掩饰住唇角那抹得逞的笑意。她知道,自己和顾延舟之间每一个细微的互动,在这些可爱的“观众”眼里,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他们今天训练之余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她,很乐意配合这场演出,甚至乐于成为这场演出的“导演”。因为,这场戏里的男主角,和他那无处安放的紧张与真诚,让她心甘情愿地置身于这片善意的“聚光灯”下。
      顾延舟几乎全程都被苏瑶瑶牵着鼻子走,从被她挽住胳膊踏入食堂,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吃完那根她夹过来的油条,他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所有的镇定自若、令行禁止都在她面前失效了。他一路都没怎么敢抬头,仿佛一个犯了重大过错、正在接受目光审判的士兵,只想尽快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终于走出食堂大门,身后士兵们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和低笑声,依旧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的神经。
      “顾营长,我去姑姑那里准备晚会的事了。”苏瑶瑶松开他的手臂,语气轻快地说道,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身后食堂门口又爆出一阵明显的、带着善意的哄笑,似乎是有人在为他们营长这“不争气”的表现起哄。
      这笑声仿佛是一个开关。苏瑶瑶脚步一顿,像是突然下定了某个决心。她转过身,在顾延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几步走回他面前,踮起脚尖——在一片倒吸冷气和骤然爆发的、更加响亮的“喔——”声中——飞快地、轻柔地在他那刚毅却布满红晕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那个吻,像一片羽毛,又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顾延舟彻底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只感觉到脸颊上那一闪而过的、柔软而温热的触感,如同被最轻柔的蝶翼拂过,却带着足以摧毁他所有理智的磅礴力量。
      苏瑶瑶做完这个大胆的举动,自己也有些脸热,但她还是强作镇定地看着他瞬间石化的模样,轻声说了句:“晚上见。”
      然后,她才真正转身,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后的羞涩与欢喜,快步朝家属区的方向走去。
      身后,是食堂门口彻底沸腾的欢呼声、口哨声和掌声。而顾延舟,依旧像尊雕塑般立在原地,只有那只手下意识地、轻轻地抚上刚才被她亲过的地方,那里,滚烫得如同烙铁。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放下手,望向她离开的方向,嘴角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扬起了一个巨大而傻气的笑容。这个笑容,比他获得任何军功章时,都要来得灿烂和……不知所措。
      整个营区都知道,他们那个向来严肃的顾营长,今天,被一个叫苏瑶瑶的姑娘,用一个轻轻的吻,彻底“俘虏”了。
      军营临时布置成的排练室里,苏瑶瑶看着眼前这群认真却难掩僵硬的军嫂们,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这确实是她接手晚会指导工作后,遇到的第一个大难题。
      这些常年承担家庭重担、习惯了柴米油盐的姐妹们,有着吃苦耐劳的韧劲,但身体却似乎被生活磨去了些许柔韧与韵律感。即使是苏瑶瑶分解再三、自以为最简单的抬手、转身动作,她们做出来也总带着几分干农活般的利落劲儿,缺乏舞蹈所需的延展与美感。
      “李嫂子,手臂要再柔软一点,想象一下像是在抚摸流水……”
      “张姐,转身的时候肩膀放松,对,眼神跟着走……”
      苏瑶瑶耐心地一遍遍示范、纠正,语气始终温和。她能感受到大家的努力和紧张,也知道她们是真心想为晚会、为自己的丈夫和这个集体献上一份心意。这份心意让她动容,但眼前的“僵硬”也确实客观存在。
      休息间隙,她看着几位嫂子还在私下里偷偷练习,互相纠正,那认真的模样让她既心疼又有点想笑。她意识到,用专业舞者的标准和要求来训练她们是不现实的,或许,她需要换个思路。
      她站起身,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脸上绽放出一个安抚又灵动的笑容:
      “嫂子们,我们先不练动作了。来,大家闭上眼睛,听我说……”
      她决定暂时抛开技巧,先从唤醒她们身体的本能韵律和情感表达开始。她没有注意到,排练室的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顾延舟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玻璃看着里面那个在人群中穿梭、耐心引导、笑容温婉的苏瑶瑶。阳光透过窗户,为她镀上一层光晕,她专注指导的样子,比任何舞台上的表演都更吸引他。他的目光柔和,心底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他看到她遇到了难题,也看到了她眼神里的不放弃和智慧。
      也许,今晚该找个机会,问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哪怕只是……借个肩膀让她靠一靠。顾延舟心里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又漾开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排练终于结束,军嫂们说说笑笑地散去。苏瑶瑶长舒一口气,感觉浑身像是散了架。这种疲惫感与她跳完整场舞剧后的感觉截然不同——那更多是身体极限后的酣畅淋漓;而此刻的累,却像是浸透了每一寸心神,是耐心、语言和反复示范后留下的深深倦意。
      她穿上外套,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果然,那个挺拔的身影就等在那里,像一棵沉默而可靠的树,在黄昏的光线里投下令人安心的影子。
      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疲惫,苏瑶瑶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漾开一个带着依赖与欣喜的莞尔一笑。他似乎真的已经成了她新生活的太阳,准时,温暖,驱散所有阴霾。
      她很自然地小跑过去,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疲惫和见到他的雀跃,伸手就拉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大手。
      顾延舟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僵硬了一下,这是他在任何突发情况下都会有的反应。但这僵硬只持续了一瞬,随即,他那双布满薄茧、惯于握枪和发令的手,便迅速反应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用力地、牢牢地回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那力度,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我在,我懂”。
      掌心传来的温热与力量,像一道坚实的桥梁,将两人紧密相连。苏瑶瑶没有看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粗糙和那份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守护。她只是更紧地依偎过去,任由他牵着自己,走过洒满夕阳的营区小路。
      这一刻,无需言语。身体的疲惫还在,但心底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满满填充。她知道,无论前方还有什么难题,至少此刻,有他在身边。而这,足以让她拥有面对一切的勇气。这段崭新的生活篇章,正由他们共同执笔。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交织在布满足迹的砂石路上。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苏瑶瑶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粗糙的枪茧,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累了吧?”顾延舟放缓了脚步,侧头看她,声音比平时在训练场上低了八度,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
      “嗯,”苏瑶瑶老实点头,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鼻音,“比我自己跳一天还累。嫂子们很努力,但身体太紧了。”
      “她们不是专业的,慢慢来。”他笨拙地安慰着,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教得很好。”这是他亲眼所见,发自内心的评价。
      苏瑶瑶抬头,看着他被夕阳镀上金边的刚毅侧脸,心里那点疲惫好像又被驱散了一些。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故意逗他:“顾营长,现在牵手,好像不会同手同脚了嘛。”
      顾延舟耳根一热,被她这话噎了一下,有些窘迫,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仿佛在证明自己的“进步”。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语气恢复了点营长的正经:“晚上食堂加菜,有红烧肉,你去姑姑家吃,还是……在食堂?”
      这话问得含蓄,潜台词却再明显不过——他希望和她一起吃饭。
      苏瑶瑶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却故作思考状,慢悠悠地说:“嗯……让我想想……红烧肉啊……”她拖长了调子,看着他不自觉屏住呼吸的紧张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来:“那就尝尝食堂的红烧肉吧,看看是不是和顾营长一样……实在。”
      她话音未落,自己先脸红了。这话里的调侃和亲昵,连她自己都觉得大胆。
      顾延舟显然也听懂了,他脚步一顿,低头看向身边巧笑嫣然的姑娘。夕阳的余晖落在她微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眸子里,美得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他不再说话,只是牵着她,坚定地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那背影仿佛在说:这条路,他想就这样一直牵着她走下去。
      食堂的红烧肉滋味如何,苏瑶瑶后来有些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晚的灯光很暖,他给她夹菜的动作依旧有些生硬却无比认真,周围士兵们善意的目光和压低的笑声,以及自己心里那份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名为“幸福”的滋味。
      这陌生的军营,因为身边这个人,正在一点点地,变成她心安之所。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为训练场洒下一片金辉。苏瑶瑶戴着蓝牙耳机,完全沉浸在《镜花水月》的旋律中。她舒展身体,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跳跃,都精准地复刻着记忆中的舞步。然而,与往日的纯粹练习不同,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
      因为莫邵谦的存在,她在舞团的所有努力和才华,似乎都被轻易地归咎于“关系”。那些她熬夜苦练的汗水,那些她对角色独特的理解和诠释,在众人眼中都成了依附于他人的点缀。这份被忽视、被曲解的不甘,此刻如同无形的燃料,注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动作不再仅仅是技巧的展示,而是情感的奔流。一个本该柔美的下腰,带上了决绝的弧度;一个本该轻盈的腾跃,蕴含了挣脱束缚的力量。她在不知不觉中,将原作的难度拔高,加入了更多需要极强控制力和情感爆发力的即兴发挥,仿佛要通过这舞蹈,将那个被误解、被束缚的灵魂彻底挣脱出来,证明给世界看。
      顾延舟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在清晨巡视时望向那个角落。今天,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同。
      他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她身上。他不懂舞蹈,但他能读懂力量和情绪。他看到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那舞姿不再是单纯的优美,更像是一种沉默的呐喊和抗争。阳光勾勒出她紧绷的身体线条,他甚至能看到她额角闪亮的汗珠和微微咬住的下唇。
      那舞姿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带着刺的美丽,一种不肯屈服的倔强。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立刻明白了,这绝不仅仅是晨练,这是她在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与某些他尚未完全知晓的过往,进行着一场孤独而激烈的搏斗。
      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守护着这场无人知晓的风暴。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心疼,更有一种想要为她阻挡所有风雨的强烈冲动。他知道,此刻的她,需要的是尽情宣泄,而他,会选择在她疲惫落地时,成为那个最坚实的依靠。
      音乐声歇,最后一個音符在她帶著怒意的旋转中戛然而止。苏瑶瑶力竭地瘫倒在地,汗水与泪水交织着滑落,在她精致的下颌线汇成晶莹的痕迹。那些被压抑太久的不甘、委屈和愤怒,终于在这一刻冲破了所有伪装,随着汹涌的泪水决堤而出。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身影遮住了她眼前晃动的阳光。
      顾延舟在她身旁蹲下,没有说话。他的影子温柔地笼罩住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像一座突然出现的安全港湾。苏瑶瑶抬起朦胧的泪眼,在看到他那张写满担忧却无比坚定的脸庞时,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瓦解。
      她几乎是扑进他怀里的,动作带着崩溃的急切,仿佛在茫茫大海中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顾延舟被她撞得身形微微一晃,却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住。他的拥抱带着军人特有的力量感,却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生怕弄疼了她。他那带着薄茧的手指,有些生疏却无比轻柔地穿过她汗湿的发丝,抚上她颤抖的后背。
      “没事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像往日的命令那般铿锵,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安定力量,“我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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