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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忘金连近来的日子,甜得像浸了蜜的琼浆,又带着焚心蚀骨的盼头。界主那张原本就没几分精气神的脸,如今更是萎顿得厉害,整日恹恹地靠在榻上,出气多进气少,眼看便要油尽灯枯——这让忘金连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自己则是另一番光景,日日沐浴在与忘神虚的浓情蜜意里,脸颊总是泛着健康的红晕,眉眼间晕开的尽是雨膏烟腻的柔润光泽,连走路都带着几分轻飘飘的缱绻。
      只是这份惬意被一桩要事打断了——天地玄黄四门一年一度的辩论会转眼便至,诸事繁杂,他一人实在分身乏术。眼看着西天的日头渐渐沉落,金红色的余晖将天际染得发烫,忘金连不敢耽搁,连忙唤来心腹萧音,细细吩咐了几句,让他在此处盯着界主的动静,自己则脚步匆匆地往城郊那处与忘神虚私会的别院赶去。他心里揣着满满的期待,连衣角被晚风掀起的弧度,都带着急切的欢喜。
      然而,推开别院那扇虚掩的木门,迎接他的却不是心心念念的身影,只有石桌上静静躺着的一封信。忘金连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指尖颤抖着拿起信封,指尖冰凉,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素笺,上面是忘神虚清瘦隽逸的字迹,一笔一画都透着决绝:
      “桃花褪尽残红,太匆匆。
      好梦易醒,春雪亦消融。”
      短短两句话,像两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忘金连的心脏。他握着信纸的手不住地发抖,指节泛白,眼底瞬间漫起了水汽,却又被硬生生逼了回去。“为什么?”他低声呢喃,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分明,是你先引诱我的啊……”
      那日在桃林深处,是忘神虚先拦住了他离去的脚步,关上了那扇门,是忘神虚在他耳边低语“金连,我的心没有变,一直以来,我爱的始终只有你”,是忘神虚用那双清澈的眼眸望着他,让他心甘情愿沉沦。如今,怎么说断就断了?
      忘金连将信纸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忘神虚残留的温度。片刻后,他眼底的脆弱与悲伤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狠厉,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此刻锐利如刀,闪烁着不甘与偏执的光芒。“是她,对不对?”他咬牙切齿,语气笃定,“是她不让你来找我!”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忘神虚那位名正言顺的夫人。“她抢走了你的人,还想抢走你的心吗?”忘金连冷笑一声,指尖划过信纸上方神虚的字迹,力道重得几乎要将纸戳破,
      “可惜啊,她想得太简单了。忘神虚,你的余生,我都将成为,你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个想到的人,和晚上睡前最后一个想要亲吻的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悲伤早已被强烈的占有欲取代,他从不是会轻易放手的人,想要的东西,哪怕是抢,也要抢回来。
      另一边,忘家的小公子忘糖糖,近来可是被一件事搅得心神不宁。他听说这次辩论会,四门特意邀请了费雨新——那位在无数omega心中如同白月光般的存在,是多少人藏在心底的crush。忘糖糖自然也不例外,早就对这位传闻中英俊不凡、实力卓绝的alpha心生向往,日日缠着大哥忘神虚,软磨硬泡地央求着带他一起去长长见识。当然,他心里还有另一层盘算:顺便盯着大哥,免得他又跟那个忘金连眉来眼去,死灰复燃。大哥这次突然的疏远,说不定就是被忘金连那个狐狸精缠的,他可得看好了。
      辩论会设在天门的演武场上,四方弟子齐聚,人声鼎沸。没过多久,争论便如期爆发——每年的辩题似乎都绕不开与魔界的相处之道,今年也不例外。
      天门的门人,素来秉持着“众生平等”的理念,一个个慈眉善目,言辞间满是悲悯。“魔物亦是生灵,不过是生于魔界,立场不同罢了。”一位白衣弟子朗声说道,语气恳切,“世间有无辜的人类,自然也有无辜的魔物,我们怎能因族群而一概而论,滥杀无辜?”这番话引来了不少附和,天门弟子们纷纷点头,言语间尽是“圣母”般的仁慈。
      黄门的人则显得圆滑许多,无论哪一方发言,他们都颔首微笑,说着“此言有理”“不无道理”,一副温和好相处的模样。可忘糖糖看得明白,这些人眼底藏着的,全是对利益的算计。他们表面不得罪任何人,暗地里却最擅长见风使舵,捅刀子的时候也最是狠辣,只盯着“利”字行事,毫无原则可言。
      玄门的主张则干脆利落得多。一位身着玄色道袍的长老站起身,语气坚定:“魔物生性残暴,与我等正道势不两立,所谓‘无辜’不过是极少数。与其心存侥幸,不如直接在魔界各出口设下屏障,将整个魔界彻底封印,一劳永逸,杜绝所有隐患!”这话掷地有声,引来不少务实派的赞同,场上的争论顿时愈发激烈。
      就在各方吵得不可开交之际,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低低的吸气声。忘糖糖心头一动,连忙踮着脚尖往前方望去——费雨新到了。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英俊得如同画中走出的人,Alpha独有的强大气场扑面而来,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忘糖糖下意识地挤到人群前面,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心脏砰砰直跳,脸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果然好帅……”他在心里悄悄肯定,眼底满是少年人纯粹的仰慕。
      可这份仰慕没能持续多久,便被费雨新接下来的话浇了一盆冷水。只见费雨新走到场中央,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诸位所言,皆有偏颇。”他的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对魔物的认知,多半源于过往的冲突与传言,刻板印象早已根深蒂固。殊不知,魔界之中,亦有坚守道义之辈,他们不愿与族群同流合污,甚至有人心怀善念,救助过人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所谓‘立场’,从来不是天生注定。魔物之中,有怀胎十月的母亲,有孝顺长辈的子女,他们与我们一样,有着七情六欲,有着对生存的渴望。我们不能因少数魔物的恶行,便否定整个族群的存在,更不能以‘封印’‘剿灭’这般极端的方式,将所有可能的和平之路堵死。”
      忘糖糖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怔怔地看着费雨新那张依旧英俊的脸,心里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悸动。他见过魔物的凶残,那不是传言,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他曾亲眼看见,一群魔物闯入村落,抢走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只因被村民阻拦,带不走孩子,那领头的魔物便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嘎巴”一声,咬断了孩子的脖颈。鲜血淋漓的画面,至今仍是他午夜梦回时的噩梦。
      费雨新的话,在他听来如此荒谬可笑。他不是一个会让三观跟着五官走的omega,比起好看的皮囊,他更看重灵魂的契合与三观的一致。这场辩论,让他对费雨新彻底粉转路人,那份年少的憧憬,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火焰,渐渐冷却。
      就在众人还在为费雨新的言论争论不休时,地门的代表缓步走上了台。那是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面容清俊,气质沉稳,正是沐清池。他走上前时,没有费雨新那般耀眼的光芒,却自带着一种温润而坚定的气场,让人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忘糖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沐清池身上。
      “方才诸位所言,或偏于仁慈,或流于功利,或趋于极端。”沐清池开口,声音醇厚如古玉相击,“但诸位似乎都忽略了一个核心——魔界与正道的本质冲突,并非源于‘立场’,而是源于‘天性’与‘规则’的相悖。”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继续说道:“魔界之地,浊气弥漫,滋养出的生灵多嗜杀好斗,这是刻在血脉中的天性,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费公子所言的‘善类’,或许存在,但终究是凤毛麟角,不足以代表整个族群。我们不能拿正道千万生灵的安危,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天门所言的‘不伤害无辜’,看似仁慈,实则是对恶行的纵容。”沐清池的语气愈发坚定,“魔物侵扰边界,掠夺资源,残害生灵,早已不是一日两日。所谓‘无辜’,在族群的利益冲突面前,往往不堪一击。今日我们放过一个‘无辜’的魔物,明日或许便会有十个、百个魔物,借着‘无辜’的幌子,行作恶之事。”
      “玄门的‘封印’之策,方向可行,但不够周全。”他话锋一转,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单纯的屏障只能阻挡一时,魔界生灵狡诈,日久必有破局之法。我以为,当在封印屏障之外,设下‘三界结界’,以正道灵气为引,以地脉之力为基,形成内外两层防护。内层封印魔界出口,杜绝大规模入侵;外层设下感应阵法,一旦有魔物突破内层,便会立刻触发警示,同时形成困阵,将其围困,再由四门弟子合力处置。”
      “此外,我们并非要将魔界赶尽杀绝,而是要划清界限,守住底线。”沐清池的目光深邃,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封印并非永久,待日后三界灵气调和,魔界生灵天性有改,再议共处之策不迟。当下之要,是先护住正道根基,再图长远。所谓慈悲,当以守护为前提,而非无底线的退让。”
      沐清池的话语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既不似天门那般迂腐,也不似黄门那般功利,更不似玄门那般极端。他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忘糖糖的心声,与他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忘糖糖痴痴地看着台上的沐清池,看着他从容不迫、款款而谈的模样,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智慧光芒,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阵阵酥麻的涟漪。
      这位alpha身上,没有费雨新那般张扬的耀眼,却有着成熟男人独有的沉稳韵味,那份坚定与通透,深深吸引了他。忘糖糖的脸颊不知不觉间又红了起来,比刚才面对费雨新时更加滚烫,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少年怀春,目光紧紧黏在沐清池身上,再也移不开半分——这才是他想要的灵魂契合啊。
      就在沐清池的演讲即将收尾,众人都沉浸在他的观点中时,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马蹄声突然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打破了演武场的宁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正朝着演武场中央飞奔而来,速度快得惊人,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哒”的巨响,溅起阵阵尘土。
      那是界主的马车!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马车已经冲到了演武场中央,猛地停下。车帘被风吹起,露出里面空荡荡的座位——而座位上,赫然印着一滩刺目的殷红血迹,在素色的锦缎上,显得格外狰狞。
      “啊!夫君!”
      一声凄厉的惊呼划破长空,忘金连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察觉到全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自己,立刻收起了眼底的所有情绪,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快步朝着马车飞奔而去,脚步踉跄,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夫君!你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有血?”他扑到马车边,看着那滩血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作势就要晕倒。
      人群中,一道身影猛地冲了出来,正是一直暗中关注着忘金连的忘神虚。他脸色大变,心中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快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忘金连摇摇欲坠的身体。
      忘金连顺势倒在他怀里,身体柔若无骨,仿佛真的悲伤过度,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抬眼望着忘神虚,眼底满是泪水,声音哽咽,弱柳迎风般楚楚可怜:“忘门主,家夫下落不明,这可怎么办啊?”
      嘴上说着求救的话,他的手却悄悄滑到了忘神虚的胸前,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轻轻画着圈圈,带着隐秘的撩拨与试探。
      忘神虚身体一僵,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悸动。他想要推开忘金连,与他保持距离,可刚一用力,就被忘金连死死缠住。
      “我不,我要你陪我。”忘金连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委屈,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霸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忘神虚的耳廓,让他心头一颤。
      忘神虚正要开口拒绝,一道身影快步走了过来。忘糖糖皱着眉头,一把抓住忘金连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直接将他从忘神虚怀里拉了出来。忘金连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在地,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忘神虚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扶,却对上了忘糖糖警告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厌恶与警惕,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让他伸到一半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最终缓缓垂了下来。
      “狐狸精,你老实一点!”忘糖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对忘金连说,“大哥已经跟你划清界限了,你还在这里纠缠不休!你不要脸,我哥还要脸呢!”
      忘金连揉了揉被抓得生疼的胳膊,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却很快又换上委屈的神色,低着头,小声啜泣起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没过多久,派出去寻找界主的弟子传来了消息——在城郊一处水沟附近,找到了界主的身影。众人赶去一看,界主浑身是伤,气息奄奄,胸口插着一支箭,箭羽上刻着独特的标记——那是百发百中世家的标志。
      正义君站在一旁,看着界主身上的箭,眉头皱得紧紧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场辩论会,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乱了套,而潜藏在暗处的阴谋与情愫,也随着这滩血迹,渐渐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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