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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暗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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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节当天清晨,温二高的校园一反常态地早早苏醒。墨池畔,学生们正在为即将开始的诗会做最后准备。舞台搭建在池畔最佳的位置,背靠百年古榕,面朝粼粼波光,几盏古风灯笼已经在枝头悬挂妥当。
谢清宴单脚跳着在舞台边指挥篮球队的兄弟们调整灯光设备,受伤的脚踝让他每动一下都皱紧眉头。
"左边再高一点...对,就是那个角度。"他扶着支架,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伤员就该有伤员的自觉。"顾云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臂弯里却搭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外套。
"关你什么事?"谢清宴头也不回,"管好你的台词就行。"
顾云间没有接话,而是径直走到他面前,将校服外套扔进他怀里:"穿上。"
"?"谢清宴低头,发现那是温二高的正装校服,左胸处绣着精致的校徽。"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要穿着那件可笑的皮卡丘上台?"顾云间瞥了眼他身上的T恤,"虽然你的审美一向令人担忧,但今天代表的是班级形象。"
谢清宴这才想起自己的演出服昨天弄湿后还晾在宿舍。他盯着那件校服看了两秒,突然挑眉:"顾大会长该不会是特意去我宿舍拿的吧?"
"路过。"顾云间转身走向舞台,"顺便。"
这时,李梦瑶抱着几本诗集匆匆跑来:"不好了!背景音乐出问题了!U盘损坏,备份的也打不开!"
"什么?"谢清宴立刻忘了校服的事,"我昨天明明检查过的!"
"应该是中毒了。"顾云间检查后得出结论,"电脑教室的公用电脑永远是个隐患。"
离诗会开始只剩两小时,重新选曲剪辑已经来不及。现场陷入一片死寂,连墨池的锦鲤都仿佛感受到紧张气氛,悄悄潜入了水底。
"用现场演奏呢?"谢清宴突然说,"我记得古筝社今天也在附近展演。"
"好主意!"李梦瑶眼睛一亮,"我这就去联系!"
然而五分钟后,她垂头丧气地回来:"古筝社的节目和我们冲突,他们社长说抽不出人手..."
顾云间一直沉默地摆弄手机,这时突然抬头:"给我十分钟。"
他走到榕树下打了个电话,回来时表情依旧平静:"问题解决了。民乐团的沈老师答应借我们一把古筝,还会派个学生来帮忙。"
"谁?"谢清宴追问。
"林姝。"
这个名字让空气微妙地凝固了一瞬。谢清宴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和校花这么熟了?"
"昨天。"顾云间轻描淡写,"在你忙着和篮球队吃零食的时候。"
"你!"
李梦瑶赶紧打圆场:"太好了!林姝的古筝可是拿过奖的!我这就去接她!"
等她跑远,谢清宴一把拽住顾云间的胳膊:"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顾云间甩开他的手,"找个靠谱的伴奏?是的,我故意的。"
"你明知道她..."
"我知道什么?"顾云间打断他,"知道某些人暗恋不成就在这无理取闹?"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谢清宴头上。他松开手,冷笑一声:"行,你厉害。"
两人不欢而散。
一小时后,林姝果然带着古筝来了。她今天穿着淡雅的汉服,长发用一支玉簪松松挽起,往古筝前一坐,便自成一道风景。
"《锦瑟》的曲子我正好会。"她调试着琴弦,"需要现在合一遍吗?"
"麻烦你了。"顾云间礼貌点头。
谢清宴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默契配合的样子,心里莫名烦躁。当林姝弹错一个音时,他忍不住开口:"这里应该是羽音,不是角音。"
林姝愣了一下,脸颊微红:"抱歉,我重来。"
顾云间看向谢清宴,眼神意味深长:"没想到你对古筝也有研究。"
"比不上顾大会长涉猎广泛。"谢清宴皮笑肉不笑。
合练在微妙的气氛中继续。不得不说,林姝的琴技确实精湛,指尖流淌出的音符与墨池的水声相得益彰。 只是每次轮到谢清宴朗诵时,琴声总会微妙地加快几分。
"停。"在第五次配合失误后,顾云间叫停了练习,"林同学,麻烦按照原速。某些人腿脚不便,跟不上太快节奏。"
林姝咬了咬唇:"好的。"
谢清宴狠狠瞪了顾云间一眼,却看见对方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
排练间隙,谢清宴坐在池边的石凳上休息。受伤的脚踝阵阵作痛,他低头查看,发现纱布已经渗出血迹。
"给你。"一瓶矿泉水突然递到眼前。抬头,是顾云间没什么表情的脸。
"不渴。"
"不是给你喝的。"顾云间在他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新的纱布和碘伏,"清洗伤口。"
谢清宴愣住:"你哪来的这些?"
"校医室顺的。"顾云间已经拧开瓶盖,"难道指望你记得换药?"
午后的阳光透过榕树的枝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云间低头处理伤口的动作很熟练,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你还会这个?"
"常识。"顾云间系好纱布,"不过对单细胞生物来说可能确实超纲了。"
若是平时,谢清宴早就反唇相讥了。但此刻,看着对方专注的侧脸,他突然问:"为什么要帮我?"
顾云间动作不停:"我说过,只是不想..."
"不想看班级丢人,知道。"谢清宴打断他,"换个新鲜点的借口?"
包扎完成,顾云间收拾好药品,目光投向墨池水面:"记得高一开学典礼吗?"
谢清宴怔住。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他们刚考入温二高。典礼结束后突然下起暴雨,他没带伞,顶着书包往教学楼跑时,看见顾云间独自站在走廊下。
当时他鬼使神差地折返回去,把伞塞给那个陌生的少年:"一起走?"
顾云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湿透的校服,最后淡淡地说:"不用。"
"那么久的事谁还记得。"谢清宴别过脸。
"是啊。"顾云间站起身,"毕竟某人的记忆力都用在篮球比分上了。"
诗会开始前一小时,最后的彩排终于顺利进行。三人的配合渐入佳境,林姝的琴声,顾云间的清朗声线,谢清宴的磁性嗓音,在墨池畔交织成一幅动人的画卷。
然而就在彩排结束时,谢清宴突然发现一直放在石凳上的演讲稿不见了。
"我明明放在这里的。"他皱眉四处寻找。
"是不是被风吹到池子里了?"林姝担心地问。
顾云间盯着水面看了片刻,突然开始脱外套。
"你干什么?"谢清宴拉住他。
"稿子漂在那边。"顾云间指着池心,"现在捞还来得及。"
"你疯了?池水很深!"
"所以?"顾云间挑眉,"你是在担心我?"
"我是担心你淹死了没人领诵!"
最终他们找来长竹竿,费了好大劲才把湿透的稿子捞上来。纸张已经模糊不清,根本不能用了。
"怎么办..."林姝快要哭出来,"还有四十分钟就开始了..."
顾云间却异常镇定:"没关系。"
"没关系?"谢清宴简直要被他气笑,"你该不会要说你全都背下来了吧?"
"我是背下来了。"顾云间看向他,"你呢?"
谢清宴噎住。他的确也背了,但...
"看来是没有。"顾云间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这是备份稿。某些人要是记不住,可以偷看几眼。"
笔记本递过来的瞬间,谢清宴看见顾云间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家伙,其实也在紧张。
观众开始入场,墨池畔渐渐坐满了人。评委席设在最好的位置,校长和几位校领导已经就座。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是个适合吟诗的好天气。
在舞台侧面的准备区,谢清宴突然叫住正要上台的顾云间:"喂。"
"?"
"如果..."谢清宴别开脸,"如果今天赢了,我的要求是..."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顾云间整理着衣领,"等赢了再说。"
"我是说如果!"
顾云间停下动作,转头看他。阳光从侧面照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光。
"没有如果。"他说,"我们不会输。"
舞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墨池的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也倒映着少年们坚定的眼神。
这一刻,胜负似乎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