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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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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四处都点起了火堆,戚少商四处看看,并无其他异象。虽然大多数人都对顾惜朝心存芥蒂,但来这里抗金的都是些坦荡荡的英雄,一旦涉及到国家大事,说放下便能放下。
刚回了自己的营帐,却见顾惜朝正好整以暇的坐着等他。看他嘴角挂笑的模样,当是有了解救之法。
“你想到法子了?”
顾惜朝点头,将他花了近一天时间画出来的四周地图摊开给戚少商看。
“善守城者必善攻。这太原城地势平坦,四面环山,汾河过其境,自古便是要塞。现在城中守卫因长期围困,孤立无援,弹尽粮绝之日不远。而驻扎在东山附近的金军却是粮草丰足,以他们目前的状况,要长期耗下去并不难。非常时期当以非常手段处之,我们现在只能趁金军尚不知有我们这只小队伍的存在,以虚击实,赌一场。”
戚少商看着地图,缓缓抬眼对上顾惜朝,“我们最近似乎一直在赌。”顾惜朝微笑,眉宇间挡不住的飞扬洒脱。“你说的对,但我顾惜朝从不做没把握之事,即使是赌,我也要千分算计。”
“那么你的是意思是?”
“分散兵力向来是兵家大忌,但是我们这里的几千人,在没和太原守将取得联络前,只能是孤军奋战。这种情况下,即使集合一处也不过是挨打,古经有云,游军之形,乍动乍静,避实击虚,视赢挠盛,结陈趋地,断绕四经。敌我实力悬殊之时,我们不妨使用游击术,只是,我们主要目的仍是要救太原城。所以,我想把眼下的几千人分做三队。右军三百人,需为轻功卓越者,每日里做宋军装扮在这东山和汾水沿岸转悠,并留下大军驻扎痕迹,让金军以为有大批援军赶到。左军五百人,武功要 挑上层之人,整日里去找金军挑衅,也不要挑起大的战役,就像小孩之间的小打小闹,却足够让人头痛不已。我要的,就是他们能乱了金军之心,军心若动,我们尚能有一线生机。”
戚少商递给顾惜朝一杯水,顾惜朝润润喉,继续道“剩下的人皆归入中军。这批人要日夜操练阵法。”顾惜朝掏出一张图,图纸上清晰的画着布阵图。“此阵名玄襄,进攻防御虽只是中等,但它却能迷惑敌人,此阵队列间距很大,多数为旗帜,其中鼓声不绝,可模拟兵马行进,步卒声音嘈杂,易让敌人以为军队数量巨大。一旦造成金军慌乱切入其中,立刻变阵。”顾惜朝又拿出一张布阵图,“此为椎形阵,也算常见阵势,它的前锋是如锥形的战斗队形,锥形阵必须前锋尖锐迅速,两翼坚强有力,如此方可通过精锐的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攻击敌人,以突破、割裂敌人,再由两翼扩大战果。我们人数少,用此阵并不算上上策,但外面的人不是寻常士兵,他们个个都是身怀绝技之人,虽无征战之经验,却能以一敌百。”
“我想今夜去拜访下太原守将,若能和他联系上,待时机成熟攻击金军之时,他们再由内襄助,以成夹击之势,胜算或大矣。”
戚少商沉吟,“今夜我陪你入城,我记得守城的知府名张孝纯,似乎有过几面之缘。此人也是个直肠子,虽不喜绿林,但爱国之心有目共睹。”
顾惜朝点头,随即皱眉道“我现在就担心一事。”
“什么事?”
“阵法操练要的是时间,而我们最缺的便是时间。偏偏我们手上的人还是从未接触过阵法,更未曾操练过的,我担心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不能将阵法精髓发挥到极致,露出破绽被金军识破,到时候……”
戚少商的大手忽然安静的落在顾惜朝肩上,“我们没得选择。”顾惜朝坐倒在小凳上,之前的激情沉淀,戚少商心疼的发现,顾惜朝的眉角尽染疲色。
“惜朝……劳你受累了……”
顾惜朝一颤,苦笑道“不是大当家你,硬要我重踏人世吗?”
戚少商一时话难出口,怔怔的站一边出神。顾惜朝看着戚少商坚毅却满覆愁容的脸,淡淡的说“大当家,你,丢了很多东西。”
夜深,所幸两人的功夫都相当不错,绕开金军大营,趁着太原城楼头上的守卫交班之际,悄无声息的攀上墙头。
大街上静如阴域,家家楼门深锁。萧条之景让人觅不到半点它曾有的繁华。
“张府应该就在这边不远。”戚少商在前带路,顾惜朝亦步亦趋的跟着,不多时两人边轻松的进了张府。
书房的灯还在寒夜下透过微薄的窗纸摇晃,顾惜朝摇头叹道“他果然是个尽职之人,只可惜,和我们一样生不逢时。”戚少商知道他在感叹什么,握握他依旧寒冷的手,道“我欲择命,命不由我。”
张孝纯还在研究着守城之法,眉角抽痛,他单手以指腹一遍一遍按压,却不见得起作用。窗边忽然传来轻叩,不似寻常拜访者。他心一紧,迅速将谋略图收好,沉声问道“谁?”
戚少商在门外朗声答道“金风细雨楼戚少商,年前曾和张大人于京城一晤,不知大人可还有印象?”张孝纯讶异,却还是开了门道“原来是戚大侠,张某自然记得。”
张孝纯也是副书生模样,却不同于顾惜朝的张扬,他眉眼修长,一派儒雅,待人竟无半点官腔。
张孝纯也注意到站在戚少商身边的顾惜朝,他只觉得此人清秀过人,一身仙气。
“这位是?”
戚少商侧身介绍道“他是我的好友,我们此次来见张大人是有要事相商,不知张大人可否行个方便?”顾惜朝听着好友二字不觉刺耳,自重遇后,戚少商已再未提过知音两字,他忍不住心中一叹,两人之间,这般的懵懵懂懂,不清不白,究竟该算做什么?
他听着高台上的青色身影讲到这里,忽然有些疑惑。那样的两个男人,说知音不再是知音,说仇敌不像仇敌,偏偏又各自对对方心心念念,这样的情愫,岂不是和恋爱中的小儿女一般?
可是,他们是两个大男人吧?
“你和他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高台上的魂呵呵轻笑,“我可以为他死,他可以为我死,你说,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犹豫许久,他说“兄弟……”
“你真这样想?”
“难道不是吗?世间不就只有兄弟才能如此吗?”
青色魂的笑声有点苍凉,喝尽手中酒,他喃喃道“兄弟也罢,知音……也罢,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说什么?”
“我说,他在我与他初见时,就肯定的对我说过……他从没把我当兄弟……”
他有些不解,“不是兄弟之情,两个男人之间,还有什么能让彼此为对方做到生命也不顾惜?”
“这答案你得自己去找。”
故事在继续,他却觉得自己越听,越接近某个丢失在遥远时代的记忆。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而已。
与张孝纯一谈,让顾惜朝宽心不少。张孝纯虽只是个文臣,却深得用兵之道,两人谈了大半夜,将细节尽皆商量妥当后,趁着天未亮,戚少商和顾惜朝又原路离开。临走之际,张孝纯忽然对戚少商说“此子非池中之物,为何一直不曾听闻?”
戚少商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说“看多了朝廷里的奸臣乱党,他心乏了。”
张孝纯无言,正因朝野昏庸,不少惊世之人宁可埋没乡野,也不愿报效,若有这些人在,大宋江山何以破败到今日地步?
时间不等人,每过一刻便如烧心。
顾惜朝原担心所有人不听他号令,本想让戚少商代为发令,戚少商却说,这操练之事马虎不得,他毕竟也是个粗人,懂不得那许多,还是由顾惜朝自己来最好。无奈之下,顾惜朝只得硬上,本以为需要些严厉之法度,却不想所有人竟一致遵从他的所有命令。
错愕也好,吃惊也好。烈日之下,顾惜朝真正明白,什么叫爱国之心。
所有的顾虑都被这群铁汉子打消,他们在十天之内将阵法的一些细小变化都练得烂熟于心。而派出扰敌的左右两军更是让金军寝食难安,几次派兵于东山,汾水边,却只是找到大队人马行进过的痕迹,一时人心惶惶,统帅更是将原本长期围攻的战术更改,太原城下不时有金军骚扰,都被张孝纯顶下,他要做的,只剩下为顾惜朝和戚少商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