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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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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哭得筋疲力尽,再也哭不出眼泪,于是趴在被子上象被抛弃在沙石地面上的鱼,濒死前张大着嘴巴拼命的呼吸,我感觉鼻子就像两个大石头栓子,根本已经不是我的了,眼睛也肿了起来,实在狼狈得很。
颜徽就这样坐在椅子扶手上安安静静的看着我,脸色从原来的苍白变到铁青然后慢慢平复,哀伤也渐渐从眼里逝去,我也安静下来和他对视。
颜徽忍不住突然笑了起来。
“能看到你哭成这样,也算天下奇观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要不要我拿个镜子照照。”
我瞥了他一眼,嗓子已经哑了,说不出话来。
“我是同性恋,就让你这么伤心么。”他又笑出声来。
我做声不得,把脸埋到被子里,可过一会鼻涕眼泪的就把被子糊花了。
颜徽叹气,去盥洗室拿了毛巾帮我擦脸,很细心手也很轻,好像当年我照顾他一样,原来报应就是这样的,这是我为了颜徽牺牲这么多年的来的好报么。
我默默的看着他,和他也许相聚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很快会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所爱的人构筑一个别人无法进入的世界,这样的温柔不会再对着我。
我的眼泪又无声的流下来。
颜徽又无奈又好笑,“真的接受不了么?这在国外很正常,甚至可以结婚的。”
我摇摇头,我的人生已经走到岔道上去了,没有未来未来,没有出路,可是颜徽还很年轻很年轻啊……
“真、的、很、爱、他?”我沙哑的问,声音仿佛腐朽的木头一样,吓了我自己一跳。
“恩,很爱……很爱……”他垂着眼帘,很轻很轻的说。
我觉得心如沉落到死海里的石头,和着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的落到了海底里,——一片的黑暗。
鼻子里通了通气,我终于可以找回些正常的声音。
“真的改不了么?为什么你不试试?你这样子我怎么对得起你家人?”
颜徽伸手握住我的,“知理,我试过了,我放不下。逝者已逝,你就是我的家人,对我来说只要对得起你就好。其他的我不想去想,你也不要想太多,如果有喜欢的人就嫁过去,如果没有……”
他低头看我的手,声音愈加的轻了,“就留在我身边,过去你发誓要照顾我一生,为我为颜家做了很多,现在也轮到我来看护你,照顾你了。”
“那么那个男孩子呢?他现在在哪里?”我追问。
“在国外,不过大概这两天会过来。”
我一震。
“你们要在一起?”我觉得满心满嘴都苦苦的。
“恩?”他斟酌着。
“你们要在一起么?”我再问。
“我不打算和谁在一起,你别担心,他只是过来看看我就走。”
“小徽,你变成这样,是因为我么?”我很困难的问出来。
“恩?”他笑,同样困难的慢慢摇了摇头。
“娜丽莎有什么不好?你喜欢能够保护你的人么?女人虽然外表弱小,但其实内心很强悍,可以依靠的!”我还是试图说服他。
颜徽还是摇头,自嘲的苦笑。
一伸手他把房间的灯都关上了,房间里一片黑暗。
我听到他在黑暗里脱掉西装,扯开领带,悉悉索索的解开领口,然后上了病床。
“你干什么?”我惊讶的说。
“不干什么,感受一下女人的强悍。”他声音里有些笑意,伸出他的手臂,他把我拦腰抱在怀里。
“小徽,你干嘛?不要吓我。”
他不回答,只是收紧臂弯,把头靠在我的背上。
我绷紧了身体,很是紧张。
他沉默了一会说,“鼻子塞不塞?要不要和护士要些通鼻子的药?”
“不用。”我闷闷的说。
“那睡吧,别想了。”
“恩。”我放松了下来,睡着前我还在想,穿着西裤衬衫睡觉,颜徽会不会不舒服,慢慢沉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的时候,颜徽已经洗完澡了,换上新的衬衫,正在扣右手的纽扣,他低垂着头,发丝遮着他的眼眉,却遮不住他右耳上在晨光中隐隐闪光的钻石耳钉。
看着他我觉得心很暖和,也很疼。
然后他开始带领带,瞅到我醒了,冲我微微一笑,凑过头来示意我帮他。
我帮他打了一下,左打右打也不得劲,最后绝望的摇摇头,放弃。
颜徽无奈的摇摇头,自己很快就打好了。
“看来你没有给男人打领带的经验,得好好练习练习。”他扭头看我,很认真的说,但是掩不住眸子里的笑意。
“我已经这样了,也没抱希望要把自己嫁出去。”我不以为然的说。
颜徽穿好西装,收拾好自己的公文包,又凑了过来,“别这样破罐破摔的,想嫁终究还是嫁能得出去。再不济,还可以跟着我,我会照顾你的。”
“做你们两个同性恋男人的保姆么?”我苦着脸说。
“恩……”颜徽迅速的蜻蜓点水一样的在我面颊上吻了一下。
“走了。”然后起身离去。
我错愕!
这……是西方的礼节吧……他真把我当家人了才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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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掉了,我才想起,这个人昨天反锁了病房的房门,今天早上竟然也没有人查房,难道我已经没事了?医生才会这样不管不问?
可是下得床来,医院里转了一圈,护士看到我不是笑就是躲,找不到搭话的,找到我的主治医生,他也是看到我先笑,然后装模作样看了好一会病历,才说我还需要做检查,目前还没有查出来我晕厥的原因,怀疑我的晕厥是心脏缺血导致的,需要再住多久也不说,还要进行什么样的检查也不说。
我只能再回到自己的高级病房,没想到娜丽莎已经来了,红着眼眶。
“怎么了?一大早谁惹你了?”我问道。
“知理姐,那个人要来了。”她愁眉不展的说。
“哪个人?”我反应不过来。
“颜徽的那个男孩子。”
“……是……么?”我想起颜徽自己也说他这两天就会到,没想到这么快,才一和我承认,就把人招了过来。
整整一天,我都在忐忑不安的等着颜徽下班,想问清楚颜徽关于这个男孩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天光尚明,就听见娜丽莎张皇的在窗边叫我。
“怎么了?”我问。
“知理姐,来了!”
我也走到窗前,看到颜徽和一个男孩子一同下车走进医院。
男孩子高大欣长,衣着休闲,跟颜徽极为亲密的交谈着,不时的大笑。
我紧张得很,一会颜徽要怎么介绍自己?他父亲的未亡人?他的继母?我又该怎么对待他?他才是颜徽真心喜欢的——男人!
而我见娜丽莎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颜徽和这个男孩一前一后的进了房间,看到我,颜徽心情很好,笑容露齿,非常的耀眼。
男孩子比颜徽高半个头,因为有西方血统,五官分明,但是又承袭了东方人的好肤色,整个人看着鲜明夺目,好看得让人不敢正视。
他见到到我脸上浮起一个超大的笑容,直冲过来。
我不自觉的后退几步,还是给他抱了个大满怀,抱着以后还和我贴脸,我茫然的配合着,虽然以前也和老外打交道,但是,这个我把他当成晚辈的男孩,一身好闻的古龙香水的味道,结实得于我来说犹如巨人的身材,年轻而俊美之极的面容,温暖坦诚的一个拥抱……
我脸没来由的一红,看向颜徽,颜徽却只是含笑注目男孩子热情的见面礼。
男孩子抱完我又去抱娜丽莎,两人相识,有是一个熊抱,然后从左脸亲到右脸。
果然……是西方的礼节……
“知理,他是STANFEN,我的中学大学同学,中文名字叫欧舜铭。”
“铭,这是知理。”他简单的对STANFEN介绍道。
“林姐姐,久仰大名!”舜铭带着深意的笑容凝视着我——或者说审视着我。
“你好!”我点头。
“林姐姐也好!”他更用力的点头。
我忍俊不住,又有些怔忪他把我叫成姐姐,算什么辈分,不过转念想想,娜丽莎也是不管辈分的叫我姐姐的,似乎颜徽身边的人也没把我当成长辈,也就不在意了。
“谢谢你这些年对颜徽的照顾。”
舜铭回头看看颜徽,颜徽还是那样开心的笑着。
“徽这些年很苦。”舜铭微笑。
“幸好有你一直在他身边。”我点头。
“是么,认识他这么久了,我只知道,他……”
“铭!”颜徽脸色微微有点变,拦住舜铭接下来的话。
舜铭看看他,两个人眼神交流着。
“好,你自己说。”舜铭终是放过颜徽,不再继续,但是玩味的笑容更深了。
原来——和小徽一样的笑容的始作俑者在这里。
“小徽,自己说什么?”我问,他们在打什么哑语。
“没什么……”颜徽淡淡的,看着我的时候笑容敛了起来,“我到英国第三年的时候因为不习惯那边的生活,看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那医生正好是舜铭的大哥。”
“你怎么没和我说过?”我问。
颜徽凝视着我不语。
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颜爸爸刚刚去世,小徽只身在异国他乡……
那些年我们之间几乎不通音讯,想到这里我一时语噎。
“我一直就想见林姐姐,今天终于见到了。”舜铭看着我。
看我?不是来看小徽的么,我莫名其妙的听着。
“林姐姐看上去很年轻啊。”舜铭忽然凑近我。
“恩,我们那边的人皮肤比较好。”我回答,“我妈妈五十岁的时候像三、四十岁。”
“难怪。”他冲我眨眨眼睛。
我不是太习惯这个男孩子很西式的肢体语言,也不太知道他难怪些什么。
“徽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国,……林姐姐照顾徽的事情,我听了很多很多遍了,现在他又回到姐姐身边,我总算放下心了。”
“铭!”颜徽抬起头再次制止舜铭。“你说什么呢!”
我对他们互相称单字颇感吃味,但我真不知道这个舜铭想表达什么。
“所以,姐姐,徽就麻烦你照顾了!”
“疯子!”颜徽笑了,架着舜铭就要往外走。
舜铭反身搂住了颜徽,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颜徽一动不动的就让他抱着。
“要幸福!好么?”最后,舜铭握着颜徽的肩膀,看着颜辉的眼睛说。
“早知道你在犯病,就不把你往这里带了,真给我丢人现眼。”颜徽笑骂。
“答应我!”
“我很幸福!现在!好了吗?”颜徽很大声的说,然后笑了出来。
那么坦白的毫不掩饰的笑容,同样的一句话,小徽也对我说过,但是完全不一样的语气……与我是安慰,或是不确定,于这个男孩,是如此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