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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系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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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恨不得把白虚游系腰上!
回房的魏如漆四下扫一圈,偌大的厢房没一件衬手的绳索。发带,太细!腰带,太涩! 卷帘的系带,又太长!
“缓一缓,缓缓。”
忽得一手从背后抚上魏如漆心口,他正欲一个抱摔,耳边竟钻出一绺散发,藤萝香溢来。
自从合修频次越多,魏如漆莫名感到自己的杂墨根愈发清净,修行品类提升比前几世更快,自己半月内便可由能品升为妙品。
而对白虚游而言,身后的藤萝愈发鲜活,不只是伤痛能通感,就连魏如漆的感情心思都能感知一二。
譬如现在,白虚游只道是胸闷气结,自然伸手去顺魏如漆的气。
“什么意思?”魏如漆觉得自己仿佛被扒光看透,闪身,怒目,心内窜上一股无名火。
“刚在洞内合修时的清气,从哪来的?”魏如漆质问道,转瞬又后悔。
自己跟踪两人至砚家私密造钱处,本就无道理,反而贼喊捉贼,先质问起合修救人的白虚游,简直笑话。
“从这?”白虚游仔细回想,那股清气似乎从胸腔涌来,忙捉过魏如漆的手,按在清气生发处。
透过外衣,魏如漆真感到有清气沿手臂而上,令双目清明。
“不对!这也有。”白虚游记得清气好似在腹腔,又似乎在别处。
“行!我,我知道了!”魏如漆猛一抽手,佯装生气背过身去,心内不知为何竟痒起来,似乎想大笑。
“嘿!嘿嘿!”白虚游心内也升起一阵乐意,喜悦异常,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魏如漆又懵又恼,一下攥紧他手腕,抵住他额头,如捕猎般恶狠狠咬住他眼神,另一只手在怀里摸索。
“死墨呢?放在胸前内里的。”魏如漆心内道,果真从里掏出那墨疙瘩,怕惊动白虚游,缓缓藏在大腿下。
“咳,咳,当时在泉场洞穴内,你不是与我……那个合修……很有效,我好的多了,不,好像心口还是发堵……”魏如漆眼神狠厉,支支吾吾。
“还需要么?”白虚游向前探身,外披衣自然滑落在床沿,露出为戏弄他定制的镂空大洞。
“这么容易?莫非有诈?”魏如漆心内盘算不清,只见白虚游倏而转身,背对自己,顺带将披发捋到胸前。
真真一张白纸!
魏如漆从腿下摸出死墨时,手抖得历害。
他头脑一片混沌,恍惚中已催动墨法化开死墨,将那黏糊糊的浓稠墨汁滴在纸背上。
“补浆,用死墨,死墨……还有流水,水……”
魏如漆心内只想快些完成进程,又忙着要去寻浴桶打水,一个趔趄竟跌下床去。
“哪有水?”白虚游觉得后背难受,伸手去摸,糊了满手墨,起身便要去洗净。
得来全不费功夫!魏如漆本应大喜,但胸口总是堵,或许是之前吸进的纯血太毒,令他神思缓慢。
院内有一小方池,晨光砸在池水上,碎成一地。
白虚游扑通一声跳进池里。
“很快,残留在其背上的死墨遇见活水,会流溢出黑光,渗入皮肤,直至剥去皮浆,露出内里,此时定要抓紧合修,才能使白虚游听命于我。”魏如漆赶到池边,正欲下池。
“来这做什么?”一人举锄头厉声道,竟是魏迟。
每日清晨他都会打理魏家小院,特别是池边藤萝树。今日清理枯枝时,听到池内有动静,有个长挑人影鬼鬼祟崇,还以为遭贼,赶忙拖锄头冲来。
“白,呃,夫人,快穿衣上来!”魏如漆怕事情败露,边躬手向兄长作揖,边拽起白虚游拉至身后。
“是白家小姐?我,我这就回避。”魏迟忙以衣袖遮脸,闪身而去,去前不忘用锄头仔细把藤萝旁的坑填埋好。
“虽然没来的及合修,总算没露馅。”魏如漆长吁一口气,转身大惊!
白虚游正在魏如漆身后猫着,扑扇手赶蜂蝶。
墨衣宽松低垂,露出那片更白的肌肤,像冰湖上结的一团雪。藤萝印隐隐泛着幽光,花瓣如活生生的,在呼吸开合。
几只蜂蝶似着了魔,冲撞着要去吮花蜜,一头抵在脊背上,直直坠落,但凡没撞死的,又轰然抢着向藤萝印上撞。
魏如漆皱眉,这一世的白虚游果真是奇妙,藤萝印都能骗过蜂蝶……
“是离境!”
魏如漆浑身一激灵,几乎叫出声。
枯木逢春,骷髅幻戏,都是修器者随着品级升高到逸品后,以念力开启的幻境。小幻境可以造景留香,捕些虫鱼;大幻境完全是以假乱真,能让修行不足的常人留恋忘返,直到徒剩尸骨一具,还沉迷幻境,至死不出!
白虚游仅是最低等的能品,竟然能开启白远这等逸品才能开启的小幻境!白虚游究竟是何许人,若他寻回记忆,很可能知晓破解轮回之法!
“做什么呢?”砚辞水不知何时又叉腰斜倚在门边,幽幽道。
“不会穿好衣服?”魏如漆及时上手盖住藤萝印,若被他人发现白虚游的特别,对自己不利。
提不起兴致的魏如漆再次摩拳擦掌,看来哄得白虚游做自己的忠狗,才是自己这一世的主线。等白虚游修得大成,哪怕自己隐居于他塑造的虚空幻境,假装已逃脱无穷轮回,也不失为下策。
只是这砚辞水追太急,根本不好下手!
魏如漆阴着脸,盘算如何解决隔壁的花蝴蝶,那砚辞水和中了藤萝印幻境的蜂蝶一样,没脑子地向白虚游撞!
砚辞水懒懒抬眼时一怔,看见魏如漆的眼皮抹了一圈乌黑,阴笑着招呼自己:“你来了……”
“不找你,找你边上那位。”砚辞水没见过追这么紧的阴湿男,心中竟也有些紧张,指向白虚游的食指又瑟瑟缩回袖笼。
“你逼他的?”魏如漆从牙缝挤出一句。
“白弟弟听说要去玩,没半秒就答应了。”
现在逼白虚游反悔?不成!现在的白虚游装作一张白纸,反悔成习惯后,以后对自己也是阳奉阴违,难道就这么把这小猫送进虎口?
“我也去。”魏如漆起身。
“嘶……”砚辞水倒吸一口气,他本意和白虚游双人游,哪知自己风流倜傥,竟甩不掉迷恋者硬挤。
宽肩细腰,峭拔寒面,砚辞水心乱如麻,正事总不该被雅事搁置……
“你也去春灯节?!”白虚游听说魏如漆同去,忍不住扑着撞进他怀里,魏如漆和自己生死同命,一起出游,相当于公费出行,就不用担心他独自在家的死活!
春灯节,是万民做灯和挚友同放的佳节,是修器者和百姓都会参与的盛会。
“做灯笼,首要是以竹篾做骨架,再覆以纸,上绘彩画,最后内置灯心。”
“那来这干嘛?”魏如漆抬头,天空被成团的竹叶蒙住,竹杆似箭,嗖嗖的射向一处。
“砍竹子做灯啊!”砚辞水叉手笑。
“竹条不能买?”
“早卖完了,哪有人在节日当天急用……”
“?”魏如漆只觉得后颈发寒,又抬头望向插进天里的粗杆子,苦笑不出来。
“喏,听说亲手砍的心诚,不能使法力,春灯夜放更灵验。”砚辞水揽白虚游在怀里,双臂垂坠在他胸前。
“亲手”两字,他咬字极重,显然是不能让仆人做帮手。
“你喜欢花灯?”魏如漆一把拽起砚辞水,挡在两人中间。
白虚游瞥见魏如漆面露难色,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你不愿意,那我来!”砚辞水取来小仆递的弯刀,扭着腰挥向碗口粗的竹杆。
一刀,两刀,三刀,竹皮才微微蹭起点皮。
一位是“贵三宣”家的失忆少爷,一位是“金四墨”家的花花公子,这摆明就是让自己这牛马干苦力活。
“闪开。”魏如漆夺过刀。
砚辞水识趣闪身,小仆从怀里掏出一片竹纹织锦,“呼拉”迎风扑在地面,从镂雕食盒取出生淹水木瓜,自制乳酪,晒干的萧山方柿,再于青瓷小杯满上玉壶冰。
我看你还能撑多久!砚辞水暗笑,一拂衣袖斜卧在锦布上。
“公子哥就是泼皮样。”魏如漆冷笑,力气他有得是,单手抱人也不再话下,还怕区区一杆竹子?
他少虑了。
竹子比人要韧,难砍得很。
魏如漆的手都磨起糙皮,才好歹砍下半截,他边喘边愤愤地回瞪砚辞水。
“砍得好!”砚辞水举杯大笑,今天的酒,比往日要甜。
“手怎么样?”白虚游白了砚辞水一眼,这人怎么有两面,对自己是体贴的哥哥,对魏如漆就是调戏人的纨绔?
虚空幻境怎么没教自己,人还能这么坏。
他粉面如春,含笑的眼睛此刻却满溢愁绪,魏如漆一时有些恍神,怎么前八十世就没细看,身边的二公子有副好皮囊呢?
手起,刀落。
手再起,刀又落。
挺立的竹杆只剩最后一口气,摇摇欲坠。
“你来。”魏如漆刀柄向外,刀头向内递给白虚游。
“不是说亲手砍的最灵验?”
“握紧了,小心手!”魏如漆顺势捏住白虚游的手,不愧是贵三宣,那手很柔软很润,仿佛没骨头。
看见这幕,砚辞水口中的美酒喷出,原来这冷面喜欢的是白虚游,根本不是自己!眼瞅着自己做了他人的嫁衣,他终于想起要勾搭白虚游的正事,气得他默念咒诀,从腕间调出墨气,再向竹子一指!
墨气幽游,绕到竹后。
砚辞水手指一挑,墨气窜入竹内,竹杆伴着狂风朝魏如漆直直倒来!
不成!
虚空幻境的忠告犹在。
“魏如漆死,君亦同死法,死无葬身之地。”
白虚游毫不犹豫,飞身撞开魏如漆,两人抱成团“咕噜咕噜”滚出几米,撞在另一杆青竹的根上!
竹叶飞腾如焰火,“轰”一声后他们睁开眼,刚砍的竹子刚巧倒在附近,仅距两人一米!
“你是不是傻……”砚辞水扑上前搀起白虚游,拧着眉头掸他身上的浮叶。
他的潜台词就是“你个贵族公子,何必舍命救低贱的杂墨”。
魏如漆自己撑地爬起,事出紧急,他作为有法力的墨,本能地将还施展不出的纸护在身体,滚落时右肩狠狠砸在竹杆,肯定已肿起一大块。
“没死!咱俩没死!”白虚游推开砚辞水,一跳搂住魏如漆的脖子,连睫毛都在笑。
魏如漆右肩一疼,忍着针扎感挤出微笑,感叹自己这一世太拼命,就不信破不出这轮回。
白虚游摘下他身上的一片片竹叶,再仔细揣进怀里,视若珍宝。
砚辞水虽然在两人身侧,距离却和竹尖和竹根一样,遥不可及。
遇上劲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