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破纸吧！》道士联系

2、揉脚

　　问完这句，只见白虚游那纤细的脖子微微扭转。

　　“这小子定是装不下去，要摇头拒绝。”魏如漆心内冷笑。

　　“指使你的是谁?”白虚游猛得转身，双手竟掐上魏如漆喉头，他一改清纯面目，目眦尽裂，眼珠快要瞪出眼窝!

　　魏如漆缺氧发昏，只瞥眼前那对小臂青筋鼓起，指甲嵌入脖颈，他这是要掐死自己!

　　这才是自己熟悉的疯狗二公子！刚刚那位清纯玉公子分明是假货！

　　“哎哟......”魏如漆不躲不逃，反而皱眉装疼道。

　　他迷恋意识模糊前一秒，就像河水刚漫过鼻翼，明明无法呼吸，又能目睹生的希望。

　　“贱墨。”白虚游咬下衣带，一端绕过魏如漆脖子缠紧，另一端绕在腕间。

　　但他还不能杀魏如漆。

　　纸这一世，只能择一墨合修，落墨无悔。若墨死身殒，纸再无修行可能。

　　“白公子，你不杀我了?”魏如漆缓过劲，故意激道。

　　魏如漆是怎么迷上装弱的？大概就是轮回不止，百无聊赖之际，发现身边竟有只一碰就吠，想咬死自己的小疯狗。他变着花样装弱给小狗看，喜欢它竖毛发疯又咬不死自己的模样。

　　“待我解开墨印，你和你主子，必不得好死。”白虚游又恢复往日贵公子傲气，牵狗似的一拽，魏如漆便柔弱栽倒。

　　白虚游是白家二公子，因早年丧母被白家冷落，反倒更高傲自负，一心在父亲面前表现，绝不能被人看?不堪。自己被人做局和此等贱墨合修，已成白家之耻，他自然无颜呆在白家，只是这算计自己的杂墨，也别想好过。

　　衣带渐紧，喘不过气。

　　魏如漆闭眼扭动，假意挣脱，想逼白虚游拽得更紧些，可脖颈突然一松，身体失力，向后坠去。

　　“好，我陪你去。”

　　等再睁眼时，这一世的白虚游正紧攥他手，眼神恳切。

　　再低头看，自己颈上哪有什么衣带，刚刚种种，不过前世幻象。

　　好?

　　好什么好?

　　他怎么可能同我回门？

　　“回门要备什么礼?”咫尺间，魏如漆几乎嗅到白虚游的鼻息，他语气坚决，不像有假。

　　魏如漆愣住，忍不住紧紧盯住那双眼，想从中窥探出深意。从前的小疯狗，竟一下变成完全没脾气的乖狗，莫非是看出自己扮猪吃虎的把戏，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训狗这件事，太乖顺，则无趣。太刚烈，则易折。

　　性子由刚烈突变乖顺，有意思，真有意思。“陪我回门，还有条件。”

　　“要，你，伏，低，做，小。”魏如漆故意一字一顿道。

　　白公子最好名声，给杂墨伏低做小，泼他十桶凉水他也不能忍，非扒自己皮不可。

　　魏如漆刻意伸长脖，期待那一双手紧紧攥来。

　　寂寂无声。

　　身旁白虚游早呼呼大睡，根本没半分要深夜逃家的羞愤。

　　“这小子真有点能耐！也忒能装! ”魏如漆冷笑，翻身堵在床沿，倒要看看这白公子在演什么大戏。

　　月移星稀，无事发生。

　　魏无漆终于昏昏欲睡时，门带着床竟剧烈晃起来。

　　“公子快走！”老奴砸门而入，不由分说拽过两人，往屋外推。

　　“家主明日回府，若是被捉到公子和杂墨合修……” 老奴扑上前拽紧白虚游衣袖，大哭道:“家主定饶不了公子!公子趁夜色快走！”

　　“主仆情深，好一出戏。”魏如漆心内笑道。

　　老奴明明目睹合修全程，却无半分阻拦之意，现在又冒然催两人夜里私奔，显然有诈。白公子不问责奴仆无礼，还愿被奴仆赶出門，只能是其自导自演的戏码。

　　想到这，魏如漆脚底一顿，杵在原地。

　　“怎么？魏公子！”老奴拖不动人，眉头拧紧。

　　“哎呀，走不动道了，脚疼。”魏如漆一屁股坐下，揉起脚踝。

　　白虚游当即停下，关切地询问“哪疼”。“公子，要快呐！”老奴眼神乱瞟，急道。

　　白虚游充耳不闻，伸手要给魏无漆揉脚。

　　“魏公子！我家公子听您的！您救救他！救救他！”老奴急得快崩出泪来，匍匐到魏如漆脚下，哐哐磕头。

　　魏如漆?白虚游丝毫不慌，更确信这全是他布局唬人的把戏，踢下鞋袜，一脚踩进白虚游怀里，随手指一处道：“揉这！”

　　让白公子为自己揉脚，就不信他不发疯！

　　老奴一愣，那双枯手急忙攀上魏如漆的脚踝。

　　“我家公子干不得这些，魏公子脚疼，那老奴来背公子出門！”

　　那瘦削的老奴不知道哪来的蛮劲，一把将魏如漆抱起，白虚游忙提溜起他的长腿，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向外赶。

　　魏如漆趁机观察起四周，灯笼已全熄灭，偌大的府里没一个守夜的小仆，只听到咚咚的脚步声，看来是早有预谋。
　　至于白虚游要如何戏耍，甚至弄死自己，魏如漆想不到。前几世不是活埋，就是捅刀，这一世倒真玩出些新意来。

　　“公子，您可坐好。”老奴将魏如漆向车内一扔，早满头大汗。

　　魏如漆刚叉手准备平躺在马车左侧，却被擦完汗的老奴生生拖向另一侧。

　　“公子，老奴糊涂弄错位子，左为尊，魏公子还是坐右。”

　　老奴安顿好位子，才长吁一口气。

　　魏如漆眉头一皱，料想自己那侧座位必有机关暗器，手在屁股下鼓捣半天，却并无发现。

　　“多久到魏府？”白虚游怕魏如漆脚疼加重，急问道。

　　“公子去哪？”车夫揉揉耳朵。

　　“魏府。要多久？”白虚游耐心重复。

　　马车夫一脸撞鬼样，和老奴面面相觑，刚要开口，却被老奴用眼神制止。

　　“公子，正午前就能到。”老奴胡乱应答后，便催促小厮扬鞭启程。

　　夜路难行，驾车的却赶着投胎似的，车座癫得人屁股疼。
　　马车上山时，风扬起右侧车帘，靠边便是万丈悬崖，车夫小心勒紧缰绳，驾马车朝左边树林里 。

　　魏如漆阖眼假寐，支着耳朵仔细辩认风声。

　　“那老奴要我调换座位，必不安好心。”正想着，迎风果真传来达达的马蹄声，魏如漆微微起身，指尖早蓄起墨气。
　　对于暗算打斗，他倒不紧张，只是身旁白虚游鼾声阵阵，太平静，他倒隐隐有些不安。

　　“谁！”

　　只听车夫喝道，车身猛一震，生生停下。

　　魏如漆伸手拂帘，想一探究竟，马车却猛然疾驰而起，摔得他一个趔趄，仰倒在白虚游怀中。

　　车外喧哗，白虚游仍闭眼沉睡，没半分要醒来的意思。魏如漆觉察不对，忙揪过他身子，只见后颈的藤萝花蕊变红，他竟又被下了昏昏咒！

　　“有埋伏！”

　　刹那间数百只箭矢从左窗飞入，密密麻麻横斜钉在座位，箭头已深进木头一寸。若没拉过白虚游察看，恐怕他此刻早被扎穿成一只血刺猬！

　　马车夫连喊数声“驾”后，骤然失去声音，推开昏睡的白虚游，魏如漆来不及多想，一脚蹬开车门！

　　乌压压的树影飞退，强风裹着血腥味直冲脸来，车夫已死，惊马太快，若跳车必死无葬身之地。

　　魏如漆抵住车身，当即运气，只见两道粗壮的墨藤从掌间生发，倏地攀向两侧树干，绕圈缠紧。

　　惊马不管不顾得飞奔向前，那墨藤骤然绷紧，藤内发出拉扯的嘶嘶声。

　　魏如漆只觉得浑身要散架，重生的自己虽懂高深墨法，到底还是发不出完全实力，就像是明知答案却写不出过程，垂死挣扎而己。

　　墨藤越缠越紧，树叶被巨力摇晃，纷纷而落。

　　“轰”一声，那树木竟被连根拔起，乱石土屑砸向车身，又穿凿出几十个小窟窿。

　　弯月下，惊马驾破车在林间狂奔。

　　“只能……借你身子一用！”魏如漆抱过白虚游，利落剥下上衣，用肩头抵住他昏沉的脑袋。

　　纸墨合修，墨力将比寻常强十至百倍，以合修深入程度递增。

　　魏如漆按上白虚泳肩颈的那枚藤萝印，荧光如针四射，穿透掌心，魏如漆胸口一沉，血管不受控制地变得乌黑，墨气在白虚游背上游走，变粗，发亮，直到冲破纸背！

　　“吁！”马蹄还欲向前，马腿却直直跪下，马车终于逼停。
　　血泊中，魏如漆以墨藤勒马，生生削去半个马头。

　　“别玩了，二公子。”

　　捡回一条命后，魏如漆非但不高兴，反而拉起墨衣蒙面，只露出一双冷眼笑。

　　只一瞥，他便瞧见那马尸的右腿上，还残留着一道焦墨色伤痕，深刻见骨。他猜是那白虚游早派人拦马，或许早有怀疑，是为试探自己实力。

　　“啪！”见白虚游并未应声，魏如漆一把扯住其衣领，将他从残骸里捞出，抬手就是猛一巴掌。

　　那白润的脸上瞬间浮起大片掌印，可白虚游眉头微皱，硬是没醒。

　　“这么能忍……”魏如漆正欲蓄墨气再来一掌，却被一贵公子声音打断。

　　“何人？胆敢劫白家马车？”

　　循声望去，华贵的金马车极尽雕饰，在黑夜里闪着金光，刺得人眼疼。

　　只有金四墨，贵三宣的贵族公子，才敢直称“白家”，其余普通人哪能直呼这些大家名讳。

　　“在下……是你太爷爷！”魏如漆冷笑道，他最喜调戏假正经的贵公子。那端坐的公子必定拧紧白嫩的拳头，正呲牙咧嘴。

　　“敢侮辱我家少爷，杂墨！你找死！”对面车夫轻蔑道，他一眼望向地面残留的墨气，墨质混沌不堪，可见此墨修资质卑贱。

　　黑夜渐白，那车夫身后自然地笼罩住一团干净的墨气，作张牙舞爪状，墨影是一对巨钳。

　　墨蟹！对面是远烟砚氏！

　　金四墨有泉，砚，梅，孟四氏，其中砚氏墨质纯净，墨根多以动物为主，如鹰，虎，犬等。

　　白砚两家世交，白虚游自小粘在砚家公子砚辞水身边。这位砚公子更是闻名远近，只因两点：

　　其一，好美色。
　　其二，男女通吃。

　　魏如漆记起前世，白虚游拖着自己去寻求解开合修之法，去的就是这砚家！只是仆人回复道砚公子已上五柳巷寻花听曲，让两人打道回府。

　　“呵，原来是老相好。”

　　回过神，魏如漆看了一眼金马车，心生一计，挡在破车前，挺胸抬头翘脚，大呵道：“再近前半步，小爷我就剁了白二公子！脸蛋切块腌卤肉！胳膊风干做腊肠！”

　　“白二公子？！”对面车夫明显一愣，墨气从掌心消散。

　　“要钱？一千两？一万两？我都有！万万别对白弟弟妄动。”

　　马车厢伸出一只玉手，面容随拉开的车帘慢慢清晰。

　　他眼波带水，右眼下有泪痣。头顶不着玉冠，反而配上一支竹节银簪，素雅却显贵气。

　　呼白二公子的名号果然管用！

　　“快！钱全放我兜里！”魏如漆扯过白虚游，揪住他脖颈，提溜到面前。

　　“不急，我过来！我过来！”砚辞水强作微笑，额间冒汗道。

　　砚辞水每靠近一步，魏如漆心中的战鼓就咚一声，直到他走到咫尺，那心头战鼓便连续“咚咚咚”起来，只要他再近前一步，暗处的墨藤便会攀上他脚踝，绕紧他的身！

　　魏如漆突然感到手腕一疼，不自觉松手，才发现墨蝶的翅竟化作利刃，硬生生划开自己的皮，露出鲜红的肉。

　　砚辞水只轻轻抬手，上百只墨蝶浮在他身前，如上百枚暗器，翅尖均瞄准魏如漆胸口。

　　魏如漆立刻拖过白虚游作挡箭牌。

　　砚辞水大惊，当即向前一步，一掌推开白虚游，回手便劈向魏如漆！

　　霎那间万蝶纷飞，如火星般径直砸来！

　　仅半秒，墨蝶从模糊小点已放大到正常大小，甚至能看清翅膀上的浅色绒毛！砚辞水得胜一笑，抬眸间却被墨藤绊倒，局面反转，墨藤顺势攀上肩，嵌进肉，将他从脚底到肩头给五花大绑。

　　墨蝶失了平衡，扑簌簌扎进泥里。

　　魏如漆就是要绑砚辞水。

　　他懒得多言，使出墨藤便缠紧脚踝，再猛一回拉，当即就摔砚辞水个狗吃屎。

　　“你是，唔，什么人？！敢与砚家作对！”砚辞水只觉得此人墨力深厚，周遭遍布乌浊之气，倒像是杂墨的墨根，心中大为诧异，竟然能以此劣等姿质修行到如此地步。

　　魏如漆懒得应，只是撸袖，预备好好教训这装腔的砚公子，却听得身后一声大喊。

　　“魏如漆？！”

　　“都包成茧了，还能认出来？”魏如漆心中一颤，僵笑转头，竟是死白虚游从马车废墟探出头。

　　“你怎么了？”白虚游手里鼓鼓囊囊抱着一团白毛跑来。
　　事出紧急，魏如漆来不及考虑，拽过砚辞水的双手，就往自己脖子上掐。

　　先藏拙为妙，若被发现自己功力，恐怕白虚游避之不及。

　　“救！救命呐！”他咬破舌尖，血丝从唇角滴落。

　　白虚游也觉得舌尖酥麻，心不由揪紧，摇摇晃晃向地上两人冲去。

　　“小心！不要过来！”砚辞水担心抬头，想起魏如漆威胁自己的狠样，心里自然浮起许多担忧。

　　只是他话未说完，手背骤疼，竟被扑来的白虚游狠咬一口！

　　“白弟弟，他，他不帮我？”

　　砚辞水的脑袋木得动弹不得，瞳孔震颤，只是说不出话，动不得身。

　　魏如漆嘴角轻笑，阴谋得逞，夺过砚辞水的手便狠掐在自己脖子上，激得白虚游再次扑向砚辞水！

　　面罩飘飘然落在砚辞水手边，露出是一张冷艳的脸。
　　魏如漆见身份败露，一咕噜打地上翻起来，毫不犹疑笑着作揖简介：“魏如漆，白家赘婿。”

　　“冷公子，你直接报上身份，我们又何必大打出手？”

　　砚辞水上下打量起魏如漆，这身量气质，墨色是最衬身的，要是再插上一支透水的冰簪，边冒寒气边往锁骨间淌水，真真是寒冰绝色，还是“冷公子”一名衬他。

　　“久仰大名，切磋而已。”魏如漆被他嗡嗡扰得心烦，敷衍道。

　　“这位砚公子不简单。前世小仆道他去五柳巷寻情，但马车方向不对，且车内货物玲琅满目，像是赠礼。”魏如漆心内道，抬眼狠狠瞪上砚辞水的笑。

　　砚辞水被瞪毛了，一散折扇，遮了脸。

　　这冷面公子莫不是喜欢我，要惹我注意，才故意拉我手掐他脖子，营造触碰？

　　“冷公子，你懂不懂如何喜欢人？”

　　“喜欢人要敛着眼，用眼波去看，别搞得吃人似的！”

　　砚辞水边笑着取出一部精绣的花名册，指尖流出淡墨，仔细记录下“魏如漆，杂墨，怪力乱神”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