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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离她远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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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家的晚宴,设在主宅最大的宴会厅。
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映照着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穿着定制礼服的男男女女,端着香槟,低声谈笑。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水、雪茄和食物混合的,属于上流社会的奢靡气息。
初早晚站在入口处,几乎要被这片光芒灼伤。
她穿着云姑送来的礼服。一条烟灰色的露肩长裙,剪裁极尽优雅,面料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很合身。像量身定做。
可她只觉得束缚。像被包裹在一层华丽的茧里。透不过气。
手腕上,还残留着梦中被他死死攥住的幻痛。
谢寻站在她身边。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开两颗扣子。与周围一丝不苟的绅士们格格不入。
他察觉到她的僵硬,微微侧头,压低声音:“别怕。就当来看猴子演戏。”
他总能用最粗俗的话,奇异地安抚她。
他伸出手臂,示意她挽住。
“跟紧我。”
初早晚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挽住他的臂弯。隔着西装的布料,能感受到他手臂结实的力量感。
这让她稍微安心。
两人走进宴会厅。
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初早晚的美,是清冷灵动的,在这种场合显得格外独特。而谢寻,宫家商业上的对手,竟然携着宫家请来的修复师出现……
这组合,太引人遐想。
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蔓延开。
初早晚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好奇的,甚至……带着些许恶意的。
她挺直背脊,目不斜视。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身侧这个,唯一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身上。
谢寻倒是坦然。他甚至微笑着,跟几个面熟的人点头示意。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哟,谢公子?稀客啊。”一个略显油腻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过来,目光在初早晚身上打了个转,“这位美女是?”
“我朋友。”谢寻往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初早晚挡在身后,语气淡而疏离,“李总,失陪。”
他带着她,径直走向餐饮区。拿了一杯橙汁给她。
“喝这个。别碰酒。”他叮嘱。
初早晚接过杯子,指尖冰凉。
她在人群中搜寻。
没有看到宫潮生。
他还没出现。
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终于。
宴会厅一侧的旋转楼梯上,出现了那个身影。
宫潮生。
他穿着深黑色的中式立领礼服,领口袖口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暗纹。身形挺拔,气质卓然。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吸走了所有的光。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就锁定了她。
以及……她挽着谢寻手臂的那只手。
初早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的眼神,隔着喧嚣的人群,直直刺来。
深沉。冰冷。压抑着某种风暴。
和梦里那个雨夜,几乎重叠。
他缓缓步下楼梯。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却没有看任何人。
只是,一步一步,朝着她和谢寻走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初早晚的心跳上。
越来越近。
周围的谈笑声,不知不觉低了下去。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谢寻感受到了初早晚瞬间僵直的身体,和她无意识收紧的手指。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松。自己则转过身,正面迎向宫潮生。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
“宫少。好大的排场。”他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
宫潮生在他面前站定。
两个男人,同样高大出众,气质却截然不同。
一个如寒渊深潭,冷冽迫人。
一个如烈日骄阳,张扬不羁。
视线在空中碰撞。
无声的交锋。火花四溅。
“谢公子能赏光,蓬荜生辉。”宫潮生开口,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目光,却越过谢寻的肩膀,落在初早晚苍白的脸上。
那目光,带着重量。带着温度。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初早晚下意识地,更紧地挨近了谢寻。
这个小动作,像一根导火索。
宫潮生的眼底,瞬间风云变色!寒意骤升!
他看向谢寻,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冰碴:
“麻烦谢公子,照顾我的‘客人’了。”
“客人”两个字,咬得极重。
像是在宣示主权。
谢寻笑了。笑容痞气,眼神却冷。
“宫少这话说的。早晚是我的朋友,我照顾她,天经地义。”他故意用了亲昵的称呼,手臂甚至更紧地圈住了初早晚,“倒是宫少,身为雇主,是不是……关照得‘太过’了?吓得我们早晚,连觉都睡不好,做噩梦呢。”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直接捅破了那层虚伪的平静!
周围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宫潮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风暴在疯狂凝聚!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周围的人感到窒息。
他盯着谢寻。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
“这是宫家的事。不劳谢公子费心。”
“巧了。”谢寻寸步不让,笑容收敛,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宫潮生,“初早晚的事,就是我谢寻的事。”
他上前一步,几乎与宫潮生鼻尖相对。
压低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敌意,清晰地传入宫潮生耳中:
“宫潮生。”
“我不管你打的什么算盘。也不管那幅破画有什么名堂。”
“离、她、远、点。”
“否则……”
谢寻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狠戾的弧度。
“我不介意,让宫家这艘百年大船,换个掌舵人。”
离她远点。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宴会厅里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
谢寻竟然……公然为了一个女人,向宫潮生宣战?!
宫潮生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只有那双眼睛,黑得吓人,里面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怒意,和……一丝被触及逆鳞的,狰狞的痛苦。
他看着谢寻。
看着被他紧紧护在身后的初早晚。
看着他们挽在一起的手臂。
前世桥头,那模糊的,关于“谢寻”的猜忌和妒火,与眼前这一幕,狠狠重叠!
背叛……
那个词,再次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的手,在身侧缓缓握紧。指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手背上,青筋暴起。
像一头随时要暴起伤人的困兽。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空气凝固。温度降至冰点。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两个男人之间,轰然爆发。
而风暴的中心。
初早晚站在那里,感受着谢寻手臂传来的,坚定不移的力量。也感受着宫潮生那边,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痛苦而疯狂的目光。
她闭上了眼睛。
恨海。
情天。
她终究,还是被彻底卷了进来。
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