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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逢 ...

  •   今晚的夜色并不安宁,李殊然脚尖立于塔楼尖顶上,任由寒风挑逗自己的发丝,却始终如一尊石雕静立。
      再等等,她要趁皇宫的影卫下一次轮班时溜进宫去。虽然她早已习得秘术销迹,可这招每次都要损她不少灵力,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没灵力开溜不就完犊子了。
      到了!李殊然脚尖轻点,身影如墨蝶般流掠过宫墙,将一地清辉搅得稀碎。她基本探查过前朝的殿阁,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可恶,师姐若是囚禁在宫中,不是前朝,就只有后宫了。想到这,李殊然双拳不由纂紧。
      她正打算往后宫探查,却忽闻远处渐进的交谈声。不好,有人。李殊然随即旋身隐入一旁文渊阁的假山后,远见一队巡夜禁军正列队走过,为首的是位身着绯色官服的女子和一位太监。
      “秦大人,过几日的仙会,可就由您来主持了。这事办得好了,官家隆恩,自然也不会少了你,毕竟,像你们这种天才,多少还是有点野心的吧,应该不会甘心一辈子就做一条供人使唤的狗吧。”那太监一副狗仗人势的德行让暗中观察的李殊然有些反胃。
      “呵,这些在下自然明白。只是栋大人也要注意自个的言行,指不定那天太高兴,马失前蹄了,该如何是好呢?“那叫秦昭的女人身姿挺拔,斜睨着栋国梁。
      “哼,那我们走着瞧,到底是谁马失前蹄,还说不定呢。“栋国梁甩过袖子,气冲冲地扭头离开。
      “你们退下吧。“
      “是。“
      待文渊阁外杂乱的脚步声散尽,李殊然忽闻文渊阁中有靴子碾过碎石的轻响。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绯衣女子覆手而立,眼神冷冷地盯着假山。
      李殊然心头一紧,屏住呼吸缓缓走出了假山,从黑暗中现身的那一刻,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李殊然的身上。
      女人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李殊然:她的乌发浓如泼墨,仅用一根银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月光镀上层朦胧的白。那眼眸明媚,眼尾微微上挑却不带半分媚态,反倒像淬了寒星的刀,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织出浅淡的网,平添几分冷冽。
      这张脸,她曾无数此在梦中描摹过。
      李殊然望着眼前这位女子,她似乎朝自己笑了?不对,那女人明明浑身都透出冷漠疏离的凉意。
      “这位仙家,这宫中的规矩,恐怕和你们仙门有些出入,非皇族中人,不得随意出入。更何况,你三更半夜溜进皇宫,意欲何为?“秦昭嗓音低哑,尽管面容清癯,衣着简单,却仍不失贵族优雅风范。
      望着秦昭瘦削的面庞,李殊然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却又一时难以记起。
      一个荒唐的念头隐约浮现,很快便又被李殊然狠狠按了下去。如果从一开始便不抱太多希望,自然也不会有太多落空的痛苦。
      李殊然抽回眼神,尽管怀疑女人低哑的嗓音有些刻意为之,仍是连忙作礼,“大人,在下初来京都,并不晓得这就是皇宫处所,不过以为是那家富贵人家的建筑。一时新奇,便闯了进来,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这话刚说完,李殊然就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巴子。就她这一顿瞎说,对方就是个大傻子都不一定相信啊!
      秦昭望着眼前李殊然一脸局促的窘样,不禁勾唇。“这样吗?那你还挺有意思。不过,以后还是别在大半夜乱晃皇宫的好,要是换作别人,你可早就被抓进牢里了,你走吧。”
      什么?这就信了?李殊然瞳孔震慑,要是可以的话,她的下巴大概已经震惊得掉到地上了。
      李殊然强压诧异,再次拱手作礼:"多谢大人宽宥。"
      说罢,她慌忙转身,急匆匆地刚迈出两步,却听身后又传来秦昭清冷的声音:"等等。"
      李殊然脚步一顿,惊出一身冷汗,难道她又临时变卦了?李殊然缓缓回身,只见秦昭正抬手解下腰间玉佩,月光下那枚白玉佩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雕刻的云纹倒与天元门内的玉佩纹路有几分相似。
      "这宫中影卫密布,夜间路径难辨。" 秦昭将玉佩抛了过来,"持此玉佩,注入灵力其上,便可有一个时辰的隐身效果,若再遇巡逻禁军和影卫,或可让你少些麻烦。"
      玉佩落在掌心时带着微凉的触感,李殊然的心莫名一颤。这举动太过反常,一个刚相识的朝廷女官,怎会对闯入皇宫的陌生人格外开恩?
      "大人这是......"
      "不过是看你合我眼缘罢了。" 秦昭打断她的话,转身走向文渊阁,"走吧,几日后的仙会见,这玉牌就当见面礼了。"
      李殊然望着那抹绯色背影消失在阁门内,握着玉佩的手缓缓收紧。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玉佩,忽然发现云纹间隙还刻着极小的 "秦昭"二字,大概是那女人的名字。笔画间似有若无的灵力波动让她瞳孔骤缩 —— 这人极可能也是出身仙门!
      这玉牌上的隐身咒文,只有大宗的内门弟子才可习得。但皇宫中修仙者甚少,镇守皇宫的仙家也应当是名门大能,她不可能不知道。看来,秦昭的身份不简单。或许,她能够成为我寻找师姐的突破口。

      文渊阁内,秦昭吐出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方才那副冷漠疏离的模样也早已褪去,眼中是难掩的疲惫之色。
      窗外传来夜风吹动芭蕉叶的声响,秦昭警觉地望向窗外,脸上已恢复惯常的淡漠。她走到窗边望向假山方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唯有月光在砂石子上投下斑驳树影。
      夜风卷着沁人心脾的桂香扑到秦昭的面上,秦昭轻嗅,闻到的却是多年前的那阵桂香——那时候的她,还叫吕思缜。
      那时深秋,她时常就与师妹李殊然坐在醉风楼旁的桂树下修习,李殊然披着件过大的月白道袍,盘腿坐在她脚边的蒲团上,手里攥着卷线装的《诗经》,口中嘀嘀咕咕的,“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
      “师姐,这是什么意思呀?“小姑娘仰起脸,发髻上的玉制吊坠叮当作响,鼻尖沾着点刚吃过的绿豆糕渣。
      吕思缜笑着接过她手中的书卷,轻轻刮去小姑娘鼻尖的残渣,“这几句是在说,燕子双双飞翔,翅膀参差不齐。有位女子即将远嫁,她的亲人或挚友送她到郊外,又目送着她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想到日后与她相聚无期,便不由心痛落泪。是有些伤感的诗呢。“
      “师姐,我们会分别吗?“
      人们总觉得孩子是乐观天真的,可他们的天真也往往是最先刺破大人们不约而同逃避遮掩的现实之利刃。
      吕思缜顿了顿,并未直接答话,只是用指甲在 “燕燕于飞” 四个字下浅浅划了道痕,随后又轻轻刮去李殊然鼻尖的绿豆糕渣:“你看这里的‘燕’字,像不像人背着行囊的旅人?天地这么大,身为旅人的我们,总有要各自去的地方。”
      “师姐,就算你以后去旅行了,我也要一直缠着你!“小殊然显然并没有完全听懂这句话的深层意思,却仍然哼哼唧唧地仿佛真的能永远缠住她似的。
      吕思缜被李殊然逗得哭笑不得,“好好好,师姐永远陪着你。“
      那时的她,有那么一刹那,似乎真的觉得只要她和师妹永远信任牵挂彼此,只要她们能努力修炼成新秀中风毛麟角的存在,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可以拆散她们。可残酷的现实将在未来给她带来她生命最痛苦的一课,而这一课,几乎毁了她的整个人生。
      如今的她,说好听些,不过是身不由己的笼中困兽罢了。

      李殊然这会一刻都不敢停歇,匆匆赶回四海楼时,恰巧楼后的公鸡打过一轮鸣。
      裕棠刚打算下楼买些早饭,就恰好撞上了一脸疲惫的李殊然。
      “师父,你不是要后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难道……师父你担心我了?“裕棠本来还有些睡意朦胧,这会就又像打上鸡血一样,欣慰地看向自家师父。
      “想得到美,你这小家伙,一会不见,就想爬我头上来了是吧!“李殊然没好气地轻锤了锤自家小徒弟的小脑瓜,”算了,我不在这时,有什么事吗?“
      “哦,我昨晚已经替你向掌门及其随行的几位长老报过平安了,顺便跟他们和墨书道的几位长老说了捉到的几位蛊修的事。不过大家都觉得等你来了一起商讨更为妥帖。毕竟,你是这里唯一与他们交手的人。“
      “嗯,那吃完早饭休整会,我即刻与他们谈,毕竟这蛊修出现的时间蹊跷,确实得多加防备。“李殊然颔首,心思沉重了几分。

      这个时辰,四海楼内居住的各路宗门修士或是与友人约着外出赏玩,或是在楼内与新交的朋友吃酒说笑,好不热闹。
      然而四海楼内最高一层的阁楼中,天元宗主秦相合和大长老李殊然、二长老蓝尹,墨书道道主万踪和大长老蒋文远、二长老杜沁,6人神色严肃,全盯着木桌中央摆着的一蛊银罐子,罐子中放着一只在血浆中扭曲爬动的蠕虫。
      终于,万踪打破了沉默,“诸位,这是在其中一位蛊修身上搜到的罐子。蓝尹曾对蛊虫有一点研究,昨夜我便让她查了古籍文献,不出意外的话,这蛊虫大概率就是南疆蛊族最古老、也是最令人痛苦的蛊种——醉无痕。而且,这罐子里另一条蛊虫,不见了。”说到这,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醉无痕的蛊虫若是单独出现,不久便会暴毙。除非……另外一只已经寄生到了宿主身上。“杜沁神色严峻地望向李殊然,”经过我们的观察,大概率,不见的那只应该找到了宿主,而且,就在近日。“
      李殊然挑眉,淡然一笑,“杜长老的意思,是指我很可能被寄生了?”
      “嗯,不过眼下也无法确定。待本月中旬的子夜,蛊才会发作。若那时你全身剧痛,那大概率便是了,”
      见一旁的蓝尹面色担忧地望着自己,李殊然朝她摇摇头,我没事的。
      当然,她也注意到了秦相合神色如常,从会议开始到现在,都是如此,倒也符合秦相合人淡如菊的人设。不过,她似乎太镇定了,传说的古老蛊虫现世,连无踪这个一天到晚到处游历的家伙都惊讶,她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本月中旬,刚好要入宫参会啊,李长老,你还打算去吗?“
      尽管秦相合一副神色关切的模样,李殊然却总觉得她分明就透着傲慢狡黠,大概是她们从前便互相不对付,如今看对方多少也有些不爽吧。更何况,当年师姐出事,韦掌门重伤回来后,便把掌门之位传给了她,这一串事连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怀 疑秦相合的动机。
      “参加,自然参加,子时,应该能赶回来了。“李殊然很快打量过秦相合的神色,面上仍是神色如常,心中却还是有些怀疑。
      “呵,那李长老到时候可得小心些了。”
      见这二人隐约有剑拔弩张之势,万踪赶忙插话,“那么,既然李长老自有决断,我们也不必多说,届时等看病症是否发作,再详细商谈。只是,大家关于这回突然出现的南疆蛊族,是否有什么想说的?事发突然,又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怕是动机不简单。”
      “确实,这蛊族自从与天裕皇族签了停战盟约,大概已经十五年没现世了。这次突然来裕国国土闹事,绝对并非偶然。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还带来如此厉害的蛊虫?又为何要攻击我们墨山道?“
      “你们盘问过那几个被抓的修士了吗?”李殊然皱眉。
      “问了,那些家伙的嘴硬得很,只是其中一个自杀前叫嚣过,说我们中原仙门末路降至。”蒋文远恼火地挥了挥拳头,不服气极了。
      “看来,他们有备而来啊。可惜目前线索太少,等到仙会之后再说如何?相比他们必定还会有所行动。”李殊然倒了杯凉茶递给蒋文远,”降降火。“
      “嗯,那就听李长老的,我一会也会叫些门内高手赶到南疆去探查情况,只是来回可要好几个月,恐怕会有些耽误。“万踪按住脾气火爆的蒋文远,由着李殊然的想法。
      “万掌门放心,我一会也会派几位天元高修协助你们一同上路。“秦相合颔首致意。
      其他人见此,也不再多言,一切进展,还得看仙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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