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偏差》榆梣_

3、不期而遇

　　告别迎新的篮球赛，校园逐渐恢复到原本的节奏。
　　九月的阳光炽热又张扬，空气里还带着青草混合粉笔灰的味道。也许是国际高中，大家的升学压力都不是很大，课间走廊上总是欢声笑语。
　　王橹杰已经以新高一学生身份的刚过完了一星期。这天周五下午课间活动，他依旧安静地坐在走廊尽头靠窗的位置，看平板上的纪录片。对他来说，高中的生活和初中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不吵不闹，也不主动凑热闹，就像一条潜藏在水下的暗流，悄无声息，却在某个角落默默存在着。
　　可自从那场篮球赛之后，他的心境似乎被轻轻搅动了一下。那天在操场上，穆祉丞弯下腰背他去往医务室的画面，总是时不时浮现出来。明亮的眼神，带着笑意的语气，甚至连那一声“下次小心点”的叮嘱，都像是某种特别的烙印。王橹杰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比平时更频繁地注意起了校园里的某些身影。
　　然而，穆祉丞并不是他随时都能遇到的存在。虽然穆祉丞在天枫高中小有名气，但作为高二年级的学长，课程安排、社团事务、甚至朋友聚会，都让他很少在高一教学楼出现。偶尔在操场上远远瞥见，他总是被一群人簇拥着，笑声爽朗，像是一颗光芒四射的太阳，天然地吸引着周围所有的目光。
　　王橹杰站在人群外，看着那一幕，心口微微一紧，却又迅速移开视线，假装只是路过。
　　“Feris！又在看学长打球啊？”张函瑞忽然凑到他身边，眼神里带着打趣。
　　王橹杰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否认，可声音却慢了半拍：“……没有啊，我就是随便看看。”
　　张函瑞挑了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似的笑：“哟，随便看看？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啊？初中就一直对篮球不感兴趣吧？让我猜猜，其实你一直热爱着篮球对不对？就是打得不好不想表现出来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王橹杰听张函瑞说话时，心里起先有点发虚，但听到后面的话，他给了张函瑞一个无语的眼神，转身拉着死党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旁边传来张函瑞若有若无的笑声。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把那些心绪告诉别人。那种微小的悸动，本该被压在最深处，不该轻易露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他仍旧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课堂上认真记笔记，放学后和张函瑞打打闹闹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只是偶尔，在篮球场传来哨声和欢呼时，他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望一眼那片热闹的场景。穆祉丞穿着球衣的模样，总是格外惹眼，他和朋友击掌、奔跑、投篮，每一个动作都自然流畅，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与活力。
　　而王橹杰只是远远站着，不敢靠近，生怕被人发现自己那份莫名的在意。
　　有时候，他会自嘲：也许学长早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吧。那天医务室里的一句问候，对穆祉丞来说，大概只是习以为常的友善。但对他而言，却成了一次难以抹去的悸动。
　　十月的风渐渐凉了，校园里飘落的梧桐叶让空气染上了秋天的气息。期中考试临近，大家都开始紧张复习。王橹杰照例埋头于习题堆里，他的成绩一向稳定，是班里的“学霸”之一。
　　张函瑞偶尔会拉着他讨论题目，更多时候则是抱怨：“要不是我跟你一个寝室，我肯定早就挂了。”
　　“多做几遍就好了。”王橹杰的回答一贯简洁。
　　“哪有那么容易。”张函瑞撇撇嘴，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听说咱们高中高二可能会有交换生项目，你知道吗？”
　　王橹杰抬起头，眼睛轻微地眨了一下：“交换生？”
　　“嗯，好像是去国外短期学习一年的那种。高二年级很多人都在准备材料呢。”张函瑞压低声音，八卦似的补充，“我听说那个背你的穆祉丞也在考虑。”
　　那一瞬间，王橹杰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呼吸不由自主地停顿。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动声色，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继续写题。但手里的笔却不知不觉停在了纸上，笔尖留下一个深色的墨点。
　　他没有再追问，可心底却涌上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期中考结束的那天，校园里恢复了久违的轻松气氛。学校组织了一次小型篮球友谊赛，还是高一对高二。王橹杰原本没打算参加，却在张函瑞和体委的强烈怂恿下，成为了班上球队的替补。
　　当他看见高二的队伍里，穆祉丞熟悉的身影时，心里微微一颤。
　　于是傍晚的球场上，他被同学们推着一起去了，却只得乖乖坐在替补席上，手里抱着一瓶水，默默看着场上的比赛。
　　高一的球员们打得还算出色，攻防有条不紊，比分紧咬。可惜高二毕竟更强，尤其是穆祉丞，一上场就全场沸腾。他动作干净流畅，投篮几乎百发百中，跑动间又能调动队友节奏，很快就拉开差距。
　　坐在场边的王橹杰，手心里竟微微冒汗。他看着那个身影驰骋球场，心跳比比赛节奏更快。他希望上场和穆祉丞打一场，却又不想让穆祉丞觉得他篮球打的不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该简单的想法慢慢变得复杂变得很多。
　　最终，高二获胜。哨声响起，场上响起掌声与欢呼。高一的同学们虽然输了，却也表现不俗，脸上没太多沮丧。大家三三两两离场，替补席上的人也跟着散开。
　　王橹杰慢慢站起来，准备回班。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学弟。”
　　他猛地一怔，抬头一看，果然是穆祉丞。汗水还没完全干，球衣微微湿透，他脸上的笑意却明亮如初。
　　“腿怎么样？那天的伤没事了吧？”穆祉丞低下头，目光正正落在他身上，带着真诚的关切。
　　王橹杰心口一紧：“……早就没事了。”
　　“那就好。”穆祉丞笑了笑，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以后小心点，别老一个人发呆走神。”
　　王橹杰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走了走了，穆祉丞！还愣着干嘛！”不远处，几个高二的队友招呼他。
　　“来了！”穆祉丞回头应了一声，又转过身对王橹杰摆了摆手，“回去路上注意啊。”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队友们拽走，重新被人群簇拥着，笑声与脚步声渐渐远去。
　　王橹杰站在原地，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轻轻颤了一下。肩头的凉风吹过，却怎么也吹不散胸口残留的那份温热。
　　夜晚，寝室熄灯后，窗外的风吹动着窗帘。王橹杰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眼前不断闪回的，是篮球场上那个清朗的笑容。
　　他在心里轻声重复着那个名字，像是一种偷偷的呼唤——穆祉丞。
　　他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羁绊，只不过是校园生活里一两次交集而已。可对于自己来说，却像是一颗悄然种下的种子，正在心底慢慢生根。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真正成为“彼此生活里不可忽视的存在”。
　　他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会来，但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在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