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偏差》榆梣_

2、擦伤

　　医务室的灯光总是过于明亮。白瓷砖反射着冷白色的光，干净得近乎刻板。空气里混合着酒精、药膏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消毒水气息，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静谧的氛围中，窗外操场上传来的哨声清晰可闻。

　　王橹杰被张函瑞搀着坐在椅子上，膝盖上还沾着些灰和血迹。他低着头，眼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校医老师蹲下身，戴着一次性手套仔细查看，语气带着责备：“只是擦伤，没伤到骨头。你们这篮球场打得太凶了吧？幸好不严重。”

　　穆祉丞站在一旁，肩膀还微微冒着汗，运动服上有未干的汗渍。他挠了挠后颈，声音压低：“抱歉，是我们没注意。”

　　他的语气不多余，却很真诚，像是在为整个队伍承担责任。

　　张函瑞凑过来，伸长脖子看伤口，忍不住替兄弟问：“不会留疤吧？”

　　“不会的，别担心，我给伤口处理一下。”校医从药柜里拿出碘酒和纱布一边叮嘱，“回去少跑动，多休息，睡前涂药膏，一周就好。
　　”
　　棉签蘸着药水点在伤口上，凉意顺着皮肤渗进去，王橹杰忍不住绷了下肩，眼睛微微眯起。他没出声，只是轻轻吸了口气。

　　短短几秒，医务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行了。”老师熟练地把纱布包好，拍拍手站起，“以后注意点。扶他回班休息吧，实在疼就再过来冰敷，别逞强啊。”

　　空气像被轻轻拨开一样，短暂沉默后，穆祉丞开口：“能走吧？”

　　王橹杰怔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灯光下，穆祉丞的脸上带着关切，正在注视着王橹杰的脸。

　　他很快移开目光，淡淡地答：“没事。”

　　穆祉丞点点头，像是确认一样。顿了顿，他的眼神扫过王橹杰被包扎的膝盖，才说：“那我先回去了，比赛还没结束。”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小心点。”

　　语气很平常，没有什么起伏，好像只是顺手的提醒。可就是这句话，让空气里生出一点若有若无的停顿。

　　“好。”王橹杰轻声应了。

　　穆祉丞没再多说，转身推开医务室的门。门轴发出细微的响声，随即传来他球鞋踩在走廊瓷砖上的“啪嗒”声，干脆利落，渐渐远去，融进操场上的哨声和呐喊。

　　张函瑞这才把注意力拉回，忙伸手搀起王橹杰，边扶边调侃：“兄弟你也够倒霉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站在观众席上被球砸腿上了哈哈哈哈。不过这学长人挺不错啊。背你过来的时候，我看他特意放慢了脚步，怕你颠着。”

　　说着，他又笑，“换我来背，估计没两步你就得摔地上。”

　　王橹杰一脸哀怨，“如果我一直在后面坐着，不去你旁边，也不会这么倒霉。”

　　“哈哈哈哈是是是，今天开学第一天确实倒霉了哈。”

　　两人从医务室出来，走廊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交谈声。窗外阳光斜照进来，尘埃在空气里慢悠悠飘浮。张函瑞兴致勃勃，嘴里还念叨着刚才比赛的比分，话多得像个收音机。

　　可王橹杰听得不真切，他心思已经飘到别处。

　　那一瞬间的触感还留在身体里——背在那人背上时，肩膀结实，步伐稳当，不急不缓。甚至连鞋底踩在地上的节奏声，他都还记得。

　　这种记忆没什么特别，却像一粒小石子，落在心口，轻得几乎忽略不计，却让水面不再完全平静。

　　张函瑞推了推他，笑嘻嘻道：“你不会也像那群女生一样，被帅学长迷住了吧？我看你刚才一直盯着他走。”

　　王橹杰一愣，皱眉瞪他一眼：“别乱说。”

　　“哎哟，别紧张，我就随便一说。”张函瑞嘿嘿笑着，收起调侃，继续搀着他往回走。

　　走廊尽头传来操场的欢呼声，热闹得像另一个世界。王橹杰低下头，没再说话。心口那种若有若无的情绪，被压在心底，安静得像没发生过一样。

　　王橹杰没有再提穆祉丞的名字。

　　可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那背影已经留下了印记，像轻微的擦伤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