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青》浮尘烬泪

4、第 4 章

　　偶尔，晏尘归会注意到谢谙走神时，指尖在袖中无意识地虚划，便挑眉问道：“在想什么？”

　　谢谙立刻收敛心神，垂眸敛目，恭敬应答：“回蛊主，在揣摩方才蛊主所示下的精妙深意。”——内心补充：在记录您老人家最新的坑人语录。

　　晏尘归盯着他看了片刻，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笑意，却也不戳破，只挥挥手让他退下。

　　谢谙揣着他的小册子，如同怀揣着一个足以颠覆江湖的秘密，退出了书房。他心想，待到他日脱离这蛊主掌控，定要将此书刊印天下，让世人都看看，这位神秘莫测、令人闻风丧胆的蛊主，私下里究竟是个什么德性！

　　当然，这个念头他也仔细地记录在了册子的最后一页，并标注为 “终极目标”。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晏尘归于……空无一人的书房中，自笔筒的暗格里取出一张小笺，其上墨迹新鲜，正是谢谙方才“无心”虚划的内容，被晏尘归以内息感应，临摹了下来。他看着那几个隐约是“奇葩”、“录”、“糯米”的字样，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著书立说？”他低声自语，眸中兴味盎然，“谢护卫，本座还真是……期待你的大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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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事情的起因是谢谙在整理书房时，无意间打翻了一个看似寻常的陶罐。罐身碎裂，里面滚出的并非预想中的蛊虫或毒药，而是满满一罐——糯米。

　　洁白、饱满、散发着五谷清香的糯米。

　　谢谙愣住了。在遍布毒物与蛊虫的蛊主书房里，出现一罐再普通不过的糯米，这本身就显得极不寻常，甚至比发现一罐见血封喉的毒药更令人毛骨悚然。

　　他立刻想起自己小册子里，前几日随手记下的一句吐槽：“晏蛊主行事，真非一把糯米能驱之邪祟。” 当时不过是抱怨其行为荒诞，难以常理度之。

　　难道……晏尘归连他这小册子里写了什么都知道？！甚至，这罐糯米是故意放在这里，等着他打翻，作为一种无声的警告或……嘲讽？

　　谢谙背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不动声色地迅速清理了现场，将糯米重新扫入一个新的容器，心跳却如擂鼓。那种被彻底看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比直面刀剑更让他窒息。

　　当晚，变故陡生。

　　晏尘归惯用的茶盏边缘，被发现沾染了极细微的“幻蛛”蛊粉。此蛊粉无色无味，但若遇热茶蒸腾之气吸入，会使人精神恍惚，产生幻觉，于练功时极易走火入魔。

　　下毒者手段极为高明，若非晏尘归本人对蛊物气息敏锐到变态的地步，几乎无法察觉。

　　整个蛊主居所的气氛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所有经手过茶具的仆从都被控制起来，严加盘问。谢谙作为贴身护卫，嫌疑自然不小。

　　晏尘归端坐主位，面色沉静，指尖捻着那点几乎看不见的粉末，眸色深不见底。他没有看那些战战兢兢的仆从，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垂手立在阴影里的谢谙。

　　“谢护卫，”他声音平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今日，除了你，还有谁进过书房内间？”

　　谢谙心头一凛，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如实回答：“只有属下一人，例行整理。” 他顿了顿，补充道，“属下清理时，不慎打翻了一个陶罐，内装……糯米。”

　　“糯米”二字一出，堂下几位年长的管事脸色微变。

　　晏尘归眉峰微动：“哦？糯米？” 他尾音拖长，似在玩味这个词。

　　这时，旁边一位负责蛊物管理的长老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惊疑：“蛊主，属下想起一事！那‘幻蛛’蛊粉虽难以察觉，却有一物可使其显形——便是用陈年糯米水浸泡过的金蚕丝擦拭！此乃极其冷僻的解法，鲜有人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谢谙身上。

　　打翻糯米，发现蛊粉，这两件事在时间上的巧合，简直像是精心设计的剧本。更何况，谁能证明那罐糯米原本就在那里？还是他谢谙自己带进去，故意打翻以“发现”蛊粉，来洗脱嫌疑，甚至嫁祸他人？

　　谢谙百口莫辩。他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一张无形的大网，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那罐糯米，此刻不再是普通的粮食，而是成了将他推向深渊的“证物”。

　　晏尘归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眸子幽深，辨不出情绪。他没有立刻下令拿人，只是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似乎在权衡，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糯米……”他再次低声重复，目光掠过谢谙紧绷的脸，最终落在那堆被扫起、尚未处理的糯米上，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看来，有人是想用这把糯米，来煮一锅浑水啊。”

　　谢谙心中猛地一沉。
　　这确实已经不是一把糯米能解决的事了。
　　这是一场针对他，或者更可能的是，利用他来针对晏尘归的阴谋。而他，连同他那本自以为秘密的《我的主子是奇葩》小册子，都成了这盘棋上，身不由己的棋子。

　　下一步，晏尘归会如何落子？而他这把被动卷入的“糯米”，又将被这锅越来越浑的水，煮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