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小黑的世界里，出现一条九头蛇》阳睛

26、毛球的归宿

　　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悄然滑过。毛球依旧执着地出现在相柳可能经过的各个角落，只是那份“偶遇”变得更加谨慎，带着一种被警告后的收敛。鹿野的视线也如影随形，清冷的目光时刻扫视着这个目的不明的白发少年。

　　相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依旧每日往返于图书馆与公寓之间，神色平静，只是在翻阅古籍时，目光会偶尔变得悠远。

　　打破平衡的契机，来得并不算意外。

　　那是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相柳从图书馆出来，没有带伞，细雨打湿了他银色的发梢。他缓步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毛球照例跟在后面，隔着一段被雨水模糊的距离。

　　就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一辆失控的自行车为了躲避突然冲出的孩童，猛地朝着相柳的方向歪斜过来。这变故发生得太快，对于相柳而言，避开或挡开都轻而易举。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掠过，带着凌厉的风声，精准地格挡开坠落的货物。动作干净利落，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本能。

　　毛球稳稳落地，白色的短发在雨幕中微扬。他背对着相柳，肩膀紧绷，既不回头也不离开，就那样僵直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抗拒什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相柳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雨丝模糊了视线，却让某些被刻意遗忘的东西愈发清晰。他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融在雨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毛球。”

　　平静的确认，如同呼唤一个久未提及的名字。

　　毛球的背影猛地一颤。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那双金色的眼瞳中翻涌着复杂的光芒——震惊、痛苦、小心翼翼，还有一丝几乎被岁月磨灭的骄傲。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目光贪婪地描摹着相柳的容颜，带着近乎绝望的审视。

　　相柳上前一步，轻轻拂去毛球肩头沾染的泥水。

　　“愣着做什么？”声音里带着久违的熟稔，“许久不见，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话语中的纵容，瞬间击溃了毛球所有的心防。只一瞬。所有的痛苦等待与委屈化作汹涌的泪水。

　　“主人……”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剧烈的颤抖。这一刻，他不是那个骄傲的白羽金冠雕，只是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就在这时，一把伞悄无声息地撑在了他们头顶。

　　鹿野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从毛球凌厉的出手，到相柳那声“毛球”，再到此刻这无声的重逢，她心中的疑虑有了答案。

　　相柳抬起头，目光坦然：“师姐，他叫毛球。是……以前的伙伴。”

　　鹿野沉默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

　　“先回去。”她的目光扫过两人湿透的衣衫，“别着凉。”

　　回到公寓，鹿野拿出干净的毛巾。毛球接过，低声道谢，目光却始终追随着相柳。

　　相柳看着毛球湿漉漉的样子，随口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毛球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随便哪里都行。”他金色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相柳，“只要和主人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带着刻入骨子里的依赖。尽管他现在比相柳还稍高一些，但那神情却仿佛还是当年那只喜欢钻进主人袖口的小雕。

　　鹿野擦拭着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看向相柳。

　　相柳心脏仿佛猛地揪了一下，只是屡屡的疼惜从他那惯常古井无波的眸中丝丝缕缕的溢出，只是面上依旧坦然自若。相柳微微颔首，看向鹿野，有些无措：“师姐…”

　　无需他多言，鹿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终落在毛球身上：“客厅沙发，或者书房打地铺，自己选。”

　　毛球立刻看向相柳，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才转向鹿野，难得乖巧地点头：“谢谢。”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公寓里，灯光温暖，原本的两人世界悄然变成了三人。毛球看着坐在对面的相柳，又偷偷瞄了一眼在厨房倒水的鹿野，突然觉得这几百年的风霜，似乎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