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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秋香 ...

  •   秋香,就是她的小姨,生得如花似玉,年纪轻轻就嫁给了谢辰,桂县的一个秀才。郎才女貌,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奈何这个谢辰虽然满腹诗书,却老挑些坏事做,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畜生。

      谢辰自考上秀才之后就一直没能再进一步,是以干脆在桂县当起了状师。赚的钱不多,全都花在他的外室身上,不够的钱,都从小姨的嫁妆里拿。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恬不知耻,他老娘也是个不知好歹的,老撺掇着她儿子欺负小姨。

      小姨的性子与温婉的秋霜不同,她是个泼辣的,哪里能受得了这老虔婆兴风作浪,动嘴动手反抗过不少,结果无一例外,被全家人按在地上,任由她夫君谢辰殴打。秋香被打得鼻青脸肿,母子俩才勉强消了气,之后就各奔东西,一个去打牌,一个去外室那里逍遥快活。只留着秋香一人在家养病治伤,对她是死是活并不关心。

      秋香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在谢府门前上吊。

      谢府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人,秋荣跟剥洋葱似的一层一层扒拉开人,爷孙俩才挤了进去,就看到秋香以及她的婢子在那里边哭边绑上白绫。

      秋香被打得满脸是伤,抬手时露出的手臂,上面也全都是伤。

      这是顾念安第一次看到家暴,不由心惊肉跳。

      “父亲,女儿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女儿不活了。”秋香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些话的。谢家欺人太甚,谢辰喜怒无常,她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他回来打她。

      “秋香啊,你先下来,”秋老爷哭得像个孩子,从前听人递消息过来,只当是小打小闹,秋香性子火辣,定然不会吃亏,还以为凑合凑合就过去了。如今看到秋香满身伤痕,不禁悲从中来,他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再无法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父亲,女儿的这辈子都毁了。”秋香神情中竟是凄然。说着便踢了板凳,秋荣赶紧冲上前去抱她下来,死死地抱住她。

      顾念安赶紧上去,糯糯道,“小姨,小姨。”轻轻地拉住她的手。

      “好你个贱蹄子,居然敢如此败坏我谢府的名声,日后我儿子的仕途受你影响,你担待得起吗?”一声尖锐的女声以排山倒海之势破开周围的议论声,直朝着他们冲来。

      顾念安仰头一看,是一位老夫人,穿金戴银,满脸横肉,看来应该就是谢婆子了。

      怒目而视,双手叉腰,这阵势,是打算大战三百回合。

      “你儿子打我家女儿,是他自己败坏了自己的名声。”秋老爷的嘴也不差。

      谢婆子梗着脖子,“那是这贱蹄子有错在先。”

      “有什么错?”

      “不守妇德,在家从夫,她不听夫君的话。”

      秋老爷没有接话。

      谢婆子笑得很是嚣张,“说不出话了吧?”

      “不听夫君的什么话?”顾念安慢慢站了起来,站到谢婆子面前。

      “大人说话,哪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份儿?”

      秋老爷正欲开口,顾念安轻松回怼,“别拿这话来搪塞我,你该不会是不敢说吧?”在还没找出破绽之前,顾念安打算先刺激谢婆子,逼得她露出破绽。

      激将法对谢婆子果然管用,“她不孝敬我,我儿子便教训她。”

      秋香回嘴道,“你要我拿陪嫁给你打牌,我怎么会肯?”

      谢婆子赖道,“看吧,她承认了。”

      “那你怎么没钱啊?你儿子没给你吗?那他也不孝顺啊,你怎么不说他?”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谢婆子音量渐高,“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谢婆子这招,顾念安最熟了,那些倚老卖老的人说不过别人的时候,最喜欢搬出这一句压晚辈。

      “你看,说不出来了吧,你生了你儿子,他孝顺你也是应该的,不能老让我小姨出钱啊,这样传出去,别人就会说,谢郎君是个吃软饭的,娶媳妇就是为了图人家的嫁妆。”

      她曾听顾老夫人私下说,顾家再没落,也不曾贪顾大夫人的嫁妆,凭什么被看不起?由此可以得出,此间人对于这类人是极其看不起的。

      “谁说我儿子是吃软饭的?他这是潜心备考,哪里有时间讨生活?”

      秋香再次插嘴,“放屁,他是养了外室。”

      顾念安歪着头,笑道,“原来是这样,他宁可拿钱去养外室,也不肯拿来给你,看来,看来,他是真的不孝。所以,你该打的是你儿子,而不是养活你们的儿媳妇!”

      周围的人果然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来,说谢辰看起来人模狗样,趾高气昂的,没想到竟是个靠老婆养活的,还拿去养外室,当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谢婆子张牙咧嘴,“胡说八道!”明明说得是秋香,怎么说着说着就绕到她儿子身上了?

      “娘,别气坏了身子。”谢辰走了进来。顾念安不由晃了神,谢辰生得不错,想来这也是秋香当年嫁他的原因。谢辰神色平静,面带笑意,道,“这婆娘一天在家三顿的闹,吵得我没法念书,我这才出手制止了她。”

      秋香被激得破口大骂,“你胡说,都是因为你养了外室!”

      谢辰不恼,面不改色,字字珠玑,“你说我养外室,那你得拿出真凭实据,否则就是诬陷,我是可以告到官爷面前的。再者,你日日在家闹,吵得我母亲心神不宁,甚至还想推我母亲,我这才还手,但我也只是推了你,你身上这伤,不是我弄得,你若是要说是我打得,去找证人来。”

      真不愧是做状师的。

      每一句都是再向他们拿证据,从不费心自证。怪不得,小姨这么厉害的人,也被拿捏得死死的。

      这般颠倒黑白,再配上他那张白嫩的脸皮,自己日后对那些相貌俊秀的男子可能会祛魅。

      “你……你……”秋老爷被气得说不上话,顾念安早就料到祖父不是他的对手,适才那些婆子都应付不了,“可是,刚刚你母亲已经承认了,说你打她是因为没有拿陪嫁给她打牌,明明是你们欺人太甚,我小姨说两句就是闹了,那你们别来贪嫁妆,不就不用闹了?”

      谢辰笑了一声,“这位女娃娃怕是没听清楚,我说的是制止,没有出手打她。”

      “佩儿,你来说说,”佩儿是小姨的陪嫁婢子,“究竟是不是他打得小姨。”

      佩儿一直在旁边哭,此刻被点了名,赶紧上前,“是,就是他打的姑娘。”

      谢辰轻松回怼,“她是秋香的陪嫁,说的话不可信。”

      顾念安打算跟他赖到底,“你说你没打人,那你也要拿出证据啊。难道真的有人会傻到自己打自己吗?”

      谢辰被顾念安软软糯糯的语气彻底激怒,“她是心怀叵测之人。”

      “说她心怀叵测,那你拿出证据来。”

      “哼,无知小儿,我不跟你做口舌之争。”谢辰冷笑道,“看来你们这一家子最厉害的就是无理取闹了。”

      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如今在这个禽兽面前算是讨不得好了,“哼,我们也不屑跟你这种颠倒是非黑白之人废话,小姨,你随我们回去。”

      谢辰这下笑不出来了,“不可!未经夫家同意,她不可回去。”

      秋老爷一直在旁边死死得瞪着他,没见他憋出话来,倒是生生地被气得咳出血来,顾念安赶紧接话,“为何不可?现在外祖父伤心欲绝,当场咯血,需要小姨照顾,这是尽孝,你难道不懂吗?”

      名声对谢辰而言,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事情,若是名声不好,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前途断送了。不孝,这个罪名不小,往大点说,这是十恶不赦的罪名。谢辰这般急于矢口否认自己殴打妻子,就是一点坏名声都不想沾,而不孝这个罪名,能将他活活压死。

      见谢辰还不松口,顾念安步步紧逼,“你若是不答应,难道是想起了先例,让天下所有的出嫁女都不顾自己父母的生死?”

      “好。”谢辰咬牙道。

      顾念安松了口气,赶紧扶起秋香,秋香还想争辩,顾念安使了个眼色,这才闭嘴。她现在知道这个外甥女的厉害了。秋老爷看向顾念安,平日瞧她看诊时谨慎过头,以为是个胆小的,没想到,她可比一旁只会拉着秋香,连两句宽慰的话都不会说的秋荣中用多了。

      在谢府对面茶馆的露台上,一白衣男子正看着谢府门前的闹剧,谢母胡搅蛮缠,谢辰能言善辩,如今却说别人嘴皮子厉害。真是谦虚。

      小二将续的清茶端上来,这位客官虽然让人不敢亲近,可出手阔绰,人又生得极好看,小二一时兴起,便多说了几句,“这谢府,几乎天天都闹,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哟,今日倒是谢夫人娘家的人也来了。”

      “娘家人?”男子身旁的少年询问,小二便滔滔不绝起来,“谢夫人的娘家,在县城里开了一家医馆,那个老人,是谢夫人的父亲,秋老爷,那个年轻的男子,是她的弟弟,叫秋荣。”

      “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呢?”站立在一旁的少年继续问道。

      “是谢夫人的外甥女,叫做顾念安。”

      男子看向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女子,看着年岁还小,原本长得挺可爱的,只是此刻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股超出这个年龄的气势,仿佛是个与谢辰一般的大人。谢辰的嘴别说是这小小的桂县了,就是都城中也甚少有人能讨得便宜,顾念安小小年纪能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厉害了。

      顾念安,不就是顾念瑶昨日来说的她的堂妹,说要和德真一起念书。

      冯珩对顾念安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似是许多年前就离开都城。她的名声不好,好像说是因为嫉妒将念瑶给推下湖了,而后父亲涉罪被杀,她跟着母亲来到田庄上。小时候的心思就如此歹毒,如今竟然这般厉害,德真是万万不能和这种人离得太近的。否则定然会受欺负。

      冯珩看向旁桌坐着的男子,那个男子亦看向他们。

      少年和小二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那个男子身着玄色武士服,手里与冯珩一般,拿着一把折扇。只不过,冯珩的折扇衬得他更加温润舒朗,而他的黑金芍药扇,却是杀过人。

      给的钱明明比冯珩的还多,小二和冯珩说话已是勉强,跟那个男子说话他是万万不敢的。他活到这把岁数,就没见过杀气这么重的人。明明是容貌端正清俊的书生脸,身上半分人烟气儿都没有,双眼眸色似点漆,看得让人心悬。

      静思跟着冯珩许多年,见多识广,但到现在被司景熹看到一眼都不自在,不由暗叹主子厉害,能跟他对视。

      司景熹身边的暗卫桉久看到冯珩笑着看向自家主子,心跳不禁快了一拍,乖乖,好看勾魂的见过不少,可这妖孽,纵使不是对他笑的,纵使见过不少次,他还是吃不消。他晓得,主君与冯珩都是眼光极高的人,大抵在都城中,他们是最有默契的两个人。

      两人心照不宣。冯珩明白,司景熹与自己一般,都是冲着谢辰来的。

      司景熹看向谢府门前那个倔强的身躯,眼中晦暗不明。冯家人口多,冯珩经常被他们所累,那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理寺少卿。人一发达,亲戚就多了起来,这很正常。如今这秋氏和顾氏这一家子比冯家有意思,一屋子的长辈,出了事,还得个小娘子来撑场子。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小娘子,用她这个年龄所具备的软软糯糯的语气,说出最让人愤怒的话语,杀伤力更强,一旁围观的不明真相的百姓,只会说谢辰欺负了她,这大抵能把谢辰气得吐血三升了。

      秋荣扶着秋香,对着走在秋老爷身边的顾念安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娘子,当街跟人吵架,日后只怕是名声不好,有碍于你的婚嫁。”

      顾念安深吐了一口气,遇事不动声色是因为她的脾气早就被同事磨没了,很好,今日运气不好,恶人蠢货争相上门,一个两个上赶着气死她。顾念安猛地转过身,怒极反笑,慢悠悠道,“今日我若袖手旁观,说不定会落得个冷漠寡义的名声。怎么做,都是错,名声都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有脑子的人爱说,没脑子的人也爱说,你管得了吗?我这人说话做事,向来只遵循一点,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违背自己的良心。”

      “说得好!”秋香就差抽出手来鼓掌了,愈看顾念安愈发觉得顺眼。

      秋荣粗着脖子还想回嘴,秋老爷瞪了秋荣一眼,“快走吧。”

      耳力极佳的司景熹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手中扇风的动作一顿,不由多看了顾念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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