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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被请喝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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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前来济世堂的一个婆婆的儿子教的,用来抵药费。”顾念安说得言简意赅,当初认识陈飞的时候,他似是不愿提及过往,据她多年的社会经验,她最好也别大嘴巴。眼看冯书臣点了点头,顾念安暗自松了口气。
山海日夜兼程来到槐县,一进司景熹的房中,便看到刚从他身上褪下来的染成红色的血衣,头皮发麻,仰天长叹,司景熹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珍惜生命这件事啊?!
山海满腹的话语在接收到桉久警告的眼神之后咽回了肚子里。司景熹不喜欢太闹腾的人,从前桉久也是个话痨,现在被军棍逼得只剩下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滚动打转了。
山海来之前,便有暗卫按照桉久的吩咐,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了。纵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司景熹身上旧伤添新伤时,不由叹了口气。
他清理包扎完伤口,为司景熹把脉,心中仅剩下的一丝希冀灭了,颤声道,“确实是魑魂。”他来时还心存侥幸,告诉自己,槐县这种穷乡僻壤的医师,定然医术不精,哪里听过什么魑魂?
他在司景熹面前跪下,“属下该死,一时疏忽竟耽误了主君的病情。”
“找到解药了吗?”司景熹并不怪罪,换上里衣,桉久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山海,山海低下头,“很难。”
“主君……”桉久满眼担忧。
“尽量找吧。”司景熹表现地很平静,早在父亲母亲死得不明不白的时候,他对于很多事情都已经不那么在意了,包括他的命。一直支撑他的,不过是为了查清真相。
现在也是一样。思及此,司景熹的脑海里闪过树丛里女子射箭的矫健身姿——还有偿还恩情。
人家带病为他换药,带病上山救她,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主君受了伤,又中了魑魂,这几日不宜过度操劳,”山海担忧道,“否则中毒更深。”虽然司景熹定然不会停下来。
旁人只道他料事如神,轻而易举便可以获胜。其中艰辛,大抵只有他们这些身边人只道。培养许多的眼线,时时接受消息,脑子的盘算一刻都未曾停息。
“顾念安不是专门往药里添了草药,说是可以缓解毒性扩散。”司景熹记得昨天早上他们从茂山上回来,顾念安便给他送来药草。
“不错,是以主君昨夜的行动并未受到影响,”山海对这个顾念安有些好奇,她的用药思路与他不大相同,却很有效。自己有空定要向她讨教。
司景熹将药盏里的药一饮而尽,看来顾念安将她外祖父的本事学得差不多了。
这时,一名暗卫走了进来,“主君,那些俘虏都是矿洞里面的劳工,自从被封矿之后,他们便被沈观随意安置了一个罪名关了起来,之后矿洞开了,再送回去挖矿。”
“沈观?”司景熹沉吟,“可有审他?”
“太子殿下亲自审。”
司景熹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
他躺在床上,闭目沉思。回想起昨晚剿匪,他和冯珩几乎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和太子正面强攻,冯珩带小路包抄,正好就在山匪出来的不久到达,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得到金矿地图之后,兵分三路,自己负责引开金矿的人,太子进去抓人,冯珩在外围支援。能抓到这么多的俘虏,冯珩的助力不小,最终还能过来支援他。
一个查案的,能将天赋发挥到这般,已经是难得了。都城的这一代年轻人,就他自己看得最顺眼。
不过此行还是过于冒险,若非顾念安和冯书臣,自己是等不到冯珩的支援了。
司景熹猛地睁眼,笑得意味不明,“桉久,快去请顾二娘子过来,本君的救命恩人,可不能被骂得狗血淋头。”
一旁的山海期待地看向司景熹,自己正好可以见识一下这位顾二娘子。
冯书臣在看到顾念安被带走时,心情有点复杂。羡慕她可以不用被冯珩训斥,可被英国公叫去,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
早上玳山上的博弈,顾念安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她上辈子打工可没有这么大的场面。再加上冯书臣将她扑倒时与地面的撞击,本就头脑昏沉,全身酸痛无力,现在还得去见司景熹,这还真不如去给冯珩骂呢。
一直到顾念安来到司景熹屋里时,她都有些惊讶,尽管司景熹双目炯炯有神,可无论他苍白的脸还是毫无血色的薄唇,都直接告诉她一个事实——司景熹伤得不轻。
顾念安想起男子在马上,虽一路颠簸,背却笔直,现在想来,当时定是在硬撑。
“你现在怎么样了?伤口疼不疼啊?”不知为何,顾念安觉得很难过,“若是受不了了,我上次给你的树皮就吃一点。”
浑身是伤,又怎么可能不疼?不过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没事。”司景熹看得分明,顾念安眼中没有防备和恐惧,只有担忧和疼惜,“你呢?”
顾念安摇了摇头,“我没事。”
司景熹笑着点了点头,“你是怎么知道县令想要过去杀我?”
“我不知道他要杀你啊。”顾念安不知所以,“我就是觉得他们形迹可疑,鬼鬼祟祟,所以才让书臣哥哥陪我跟上去的。”
昨夜他们几个上山,县衙里面剩下的人不足为惧,沈观在自己的地盘上行动还要鬼鬼祟祟,谁信呢?司景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直截了当,“说实话。”
顾念安倒吸了一口气,这人也忒喜怒无常了些,上一秒还一副怜惜她的样子,眨眼间压迫感就上来了,生生地吓出了她一身冷汗,明明是他靠在床上。她咽了咽口水,怯怯道,“这是我的直觉,真的。”为了强调这句是真话,她还点了点头。
虽然这话听着有点扯。
大学的时候,老师曾经讲过,根据实验数据表明,女人的直觉比男人准。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就是当一个女人怀疑自己的老公有外遇的时候,这时候去抓奸一抓一个准。
不过,这个知识点用她有限的表达能力根本不能讲清楚,且极有可能会被当成外星人。
司景熹想起她在山上射杀那些守卫时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对着天敌蓄势待发稳操胜券小狐狸,褪去软弱的伪装,一击必中。
他微微而笑:“我信你,真的。”
顾念安长长地出了口气,这还是救他一命呢,被他问几句,心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七上八下的。
两厢对比,顾念安认为,冯珩也没那么可怕。虽然他看起来也不好惹(实际上确实如此),但只要不违背他的意思,一般情况下,还是很安全的。
司景熹就不一样了,你根本就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喜怒无常,而且顾念安严重怀疑他会读心术,你无意识的举动和言语,都会被他敏锐捕捉,结果就是,你就算闭紧嘴装老实,他都知道你在打什么坏主意。这种人就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最好不要有交集,不然在他面前一点隐私都没有,完完全全被他掌控。
“别怕,你救了我几次,又没做什么妨碍我的事情,我不会对付你的。”
顾念安:???我信你个鬼。
“你的箭术是谁教的?”
“是田庄外边山林里面一位大叔教的,用来抵药费。”她这可是实话实说,没撒谎了。
“是陈飞。”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对。”
“我很好奇,他是怎么愿意将他最引以为傲的箭术教予你的?”司景熹记得他是父亲帐下的将军,司景盛当年想学箭术,原是想请他来教,他直截了当就拒绝了,之后只得另请师父。
“有一日,他的母亲在山中差点晕过去,我刚好路过,就将她背回医馆,还替她抓了药,他没钱还,我便让他教我箭术。”
“我记得,他母亲的病很难治。”当年他在父亲帐下屡建奇功,听闻他母亲病了,父亲为其找了不少名医,均束手无策。
“嗯。她的病很难治,我是用了外祖父古籍上的偏方给她治得。”此间人讳疾忌医,小病小痛都是忍过去就算了,并没有及时医治的观念,是以爆发的时候尤为凶猛,幸亏她本身底子不错,自己为她慢慢调理,现在才好多。
司景熹点了点头,“他如今过得……好吗?”
“不知道。要说不好,他现在有了我时常上交的束脩,也算能够吃饱穿暖,要说好,我认为他并不快乐。”
司景熹垂眼不语,也不知听进去了没。顾念安心思乱动,打算找个由头溜之大吉,结果司景熹快她一步,“我听说,你在桂县,得人人称颂,说你医德高尚,若是付不起药钱,可以用别的东西抵挡,我好奇,若是一贫如洗,家里穷得皆不开锅,并且无一技之长教授于你,又该如何?”
“比如,有力出力,雇他们帮我做一些体力活,女子的话帮我处理药材,实在不行,我会建议他们留下一撮头发,用来做血余炭。陈飞的母亲便是用这个治好的。”
“你的点子倒是多。”
桉久走了进来,“主君,太子殿下遣人来说,沈观那厮什么都不肯说,无论他们怎么用刑,依旧缄口不言。”
“太子用刑?”司景熹失笑道,“我看冯珩用刑都比他狠辣。”
“听闻殿下的法子不管用,冯少卿还让人往他伤口上撒盐,沈观痛不欲生,却半句话都没说。”桉久不以为意,“主君,可惜我们此次没有带上刑具,若是用上国公府刑房里面的东西,沈观招供,轻而易举。”
顾念安忍不住抖了抖,这这这,她一个治病的,听这些人说用刑说得跟闹着玩似的,太玄幻了。
司景熹似是习以为常,闭着眼睛,轻轻转动脖子松松筋骨,“他是心存侥幸,认为幕后之人定会许他诸多的好处。用刑可以撬开他的嘴,不过就钓不了大鱼了。”他缓缓睁开眼,像是一头恶狼寻觅到了猎物般兴奋,缓慢道,“告诉太子,若是他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就许他高官厚禄。”
顾念安缩了缩脖子,“英国公有要事处理,我便不打扰了。”虽然是他找她过来的,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溜之大吉最要紧。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命总是不长的,这个道理,顾念安还是懂得。
“哎哟,我看你面色不好,怪我思虑不周……”
顾念安:你也知道啊,老娘累了,想回去被表哥骂了。
“你来这么久,我都没让人给你倒杯茶。桉久,倒杯茶给顾二娘子。”
顾念安:???话可以这么拐的吗?
“英国公客气了,我……”
“我轻易不请人喝茶。”
大哥,被请喝茶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但今日,我想请救命恩人喝茶。”
顾念安干笑,你的救命恩人可真不好当啊。
罢了,再拒绝就太不识相了。
主要是,她没那个胆儿拒绝就是了。
顾念安看着浅绿色的茶汤,暗道,不会是跟冯珩的莲心一般苦的茶吧?她咽了咽口水,从英国公手里接过茶盏,茶香四溢,纵使顾念安不懂茶,她也知道这茶应该是好茶。入口之后淡淡的苦涩味很快就化开了,回甘清凉,确实比她平时喝的那些粗叶茶好喝多了。
司景熹端起茶盏,先是细嗅,而后细细品尝,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再加上他本身矜贵的气度,看起来竟是比冯珩的优雅不少,“如何?”
“好喝。”不好意思,她不懂茶,只能憋出这么一句。
司景熹满意地笑道,“我也觉得这个茶很好喝,这是我最喜欢的。”
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两人各自喝茶,大眼瞪小眼。
“你会做魑魂的解药吗?”
“没做过,但我可以试试,我刚好有一株天山雪华灵芝。”自己既然有天山雪华灵芝,无论成功与否,她都要试一试,这是首诊负责。
司景熹探究地打量着顾念安,“好。”
顾念安看不透司景熹在想什么,可她能感觉得到,适才她听闻自己救了陈飞的母亲时,似是有些欣赏她。如今听到她愿意试着做解药,言语之中却疏离了很多,这是为何啊?
桉久从外面走进来,“主君,不出您所料,沈观招了。”说着便瞥了一眼顾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