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奢侈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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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的一个星期三下午，两点多。
市中心的街道已经被情人节的气氛笼罩，橱窗里挂满红粉色的装饰——心形气球、丝带、巧克力礼盒到处都是，空气里隐隐透着甜腻的节日气息。
盼秋和知微并肩站在 LV 专卖店门口。
玻璃门内，灯光冷亮，几只经典款的手袋静静陈列在橱窗里，仿佛不是卖品，而是等待膜拜的展品。她们谁也没急着推门进去。站在门口的那一瞬，两人都生出一点微妙的犹豫——这并不是她们的日常，心里忍不住会有些小紧张。
知微先低声笑：“走吧，我们今天可是有正当理由消费个奢侈品的——给你那篇论文恋爱故事收个尾。”
这个时间能逛街，本身就是一种奢侈。大多数人还困在实验室、工位、课堂里，为下一个 ddl 焦头烂额，而她们两个却空出了一个下午，只为了挑一个包。
这是靠过去两年的努力挣来的底气。知微的专业是计算机，多数项目都能在家完成；盼秋一向习惯去系里的办公室，但论文提交之后，她给自己放了一个缓冲假期。于是，两个人有了这种“说走就走”的自由。
这一刻，她们悄悄握住了属于自己的小空隙，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也没有负担。
玻璃门推开的瞬间，空气里涌出一股独特的气息——淡淡的皮革香混着冷亮的灯光，就像有人专门调好的滤镜。整个空间安静、明亮，墙面是浅米色，货架像舞台一样，每只包都被射灯打亮，正等着被挑选。
知微眼睛一亮，脚步比盼秋快了半拍，整个人像进了游乐园：“哇，这就是传说中的买不起也要来逛一逛的圣地啊！”
盼秋忍不住笑了。和外面红粉心形的情人节氛围不一样，这里安静得几乎庄重，走在其中却有种奇怪的愉悦感——像是突然被世界单独请进来，允许你在这一刻，只为了自己挑选一些美丽的东西。
她们并肩在货架间慢慢走过，手指划过光滑的皮革，灯光在包扣上反射出细碎的光点，像是被赋予了某种仪式感。
知微回头冲她眨眼：“这就是奢侈品该有的感觉嘛。”
盼秋也陪妈妈逛过上海市中心那家店。那时候，她只是跟在身边，帮忙拿袋子，偶尔被问一句“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她总是回答“挺好的”，回答得不走心。那时她心里想——LV 这种东西，大概就是妈妈们的世界吧。美则美矣，但和自己没关系。
而今天不一样。她站在这里，和知微并肩，她突然从局外人变成了局中人，开始真正去欣赏这种被营造出的氛围和美感。心理学上有个词闪过她脑海——自我关联效应。大意就是：当某样东西和“我”挂上关系时，它会变得更鲜活、更吸引人。果然如此。
店里的灯光冷白，照在一排排手袋上，像博物馆的展品。可当两个年轻女孩叽叽喳喳地围着镜子换着试背的时候，气氛一下子就被点亮了。
知微一眼看中 Neverfull。她选的经典老花，背在肩上就不想放下，兴奋地对着镜子比划：“我查过了，这款最经典，能装，还保值，简直是投资。等我用到老，再传给我女儿，就能说——这是妈当年为你打下的古董江山。”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再说了，这种东西如果等老了再买就亏大了，年轻的时候买，才能用得久嘛。”
盼秋忍不住笑：“你这是买包还是搞金融？”
知微眨眨眼：“投资和快乐兼得。”
盼秋顺手拿起一只白棋盘格的，搭在肩上照镜子。那一瞬间，她才发现，这配色和自己身上的米色毛衣意外和谐，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她轻轻笑了下：“嗯，那就买它吧，给我的论文恋爱故事助个兴。”
她们一边试、一边笑，语速飞快，像是怕错过什么梗似的，连旁边的导购都忍不住跟着微微笑。原本冷清肃穆的奢侈品店，在她们的吵闹声里，反倒像蓬荜生辉。能这样任性地笑、随心地试，连昂贵的东西都因为她们的年纪显得轻快起来。或许等老了，就没办法这样无顾忌地笑着试包了吧。
买好包出来，时间还早。两个女孩一手挽着彼此，一手拎着那两个桔红色的大袋子，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走着。袋子随着她们的步伐一晃一晃，鲜亮得像某种张扬的旗帜。路人偶尔投来目光，她们反而笑得更放肆——仿佛这份张扬本身就是庆祝。
“走，吃饭去！”知微提议。
“当然。”盼秋点头。她们商量了一下，不约而同想到了 Flamingo。
去年八月，林越还在，他们在那里给盼秋过生日，点过辣得她眼泪直冒的鸡翅。
Flamingo 依旧热烈。墙上还是粉色的火烈鸟，天花板垂下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周三的下午，店里人不多也不少，只是菜单多了几道当季菜，鸡尾酒的选择也换新了，还有几款情人节限定——名字暧昧又俏皮。
她们把两个 LV 的大袋子搁在桌脚，袋子边缘被灯光映得亮闪闪的，像专门为她们的庆祝撑场子。点完餐，先上来两杯鸡尾酒，杯口插着一小枝薄荷叶，冰块在酒液里叮叮当当。
知微举起杯子：“为论文，为青春，为奢侈。”
盼秋笑着和她轻轻碰杯：“干杯。”
酒精下肚，气氛更轻快了些。知微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等一下，我们要不要自拍一张发给林越？就当云庆祝。”
盼秋愣了愣，随即笑出来：“好啊，算上他一份。”
她们挤到一起，把杯子举在镜头前，脸上带着刚买完包、喝到第一口鸡尾酒的明亮笑意。快门声响的瞬间，两个女孩的影子被粉色灯光镀亮。
照片发过去没多久，手机就“叮”了一声。是林越发来的消息：【哇，两位小富婆！】他后面还加了个大笑的表情，显然是注意到了照片一角若隐若现的 LV 袋子。
知微忍不住笑出声，把手机推到盼秋眼前：“看，他还是老样子。”
盼秋也跟着笑了，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一下，没急着回。她心里却涌起一种奇怪的暖意。即便不在同一个城市，甚至不在同一个时区，一个简简单单的微信，还是能把那种熟悉感重新拉回眼前。友情被时间和距离稀释过，却依旧能轻轻一触，就亮起来。
知微举杯，说：“来，再拍一张，发给他，气死他。”
盼秋笑着点头：“好。”这一次，她们刻意把两个袋子摆在桌子上，背景是 Flamingo 店里粉色的火烈鸟。快门按下去的那一瞬，两人笑得眉眼弯弯。
知微放下叉子，忽然神秘兮兮地说：“跟你说个事儿——我男朋友春假要飞过来看我啦。”
盼秋挑了挑眉：“哟，重大新闻。”
知微笑得狡黠：“到时候你得帮我把把关啊，看他是不是合格。”
盼秋被逗笑，举起杯子碰了她一下：“放心吧，谁能让你死心塌地，应该差不了。”
盼秋看着那两个桔红色的 LV 袋子，忽然在心里冒出点专业习惯。
有些人买东西，是想让别人看见——“看，我是这样的人。”有些人买东西，是想在心里补个洞，好像一个包能把自尊缝好，一块表能让人不再慌张。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都不是。她没什么要证明的，也没什么缺口需要补。今天买这个包，不过是颜色喜欢，和毛衣搭，能装，还刚好心情好。就这样。
不是因为缺什么而去买，而是什么都不缺的随心。
她抬眼看见知微正拿着手机，和男朋友发消息，眼角都是笑。忽然就觉得，今天的真正奢侈，根本不在那个包，而是此刻——浮生偷得半日闲，青春尚在，友情相伴，还有爱情正在来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