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娱冬天的故事》阿绍

69、第 69 章

　　2021年8月下旬，三星电子副会长办公室

　　李智宇指尖的派克钢笔在一份关于半导体部门长期投资计划的文件上划过，留下利落的签名。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他深灰色的西装上投下冷硬的光斑。尹室长静立一旁，待他合上文件夹，才低声开口：

　　“副会长，李富真社长那边，对LVMH合作案中我们提出的数字化客户管理系统，提出了新的修改意见。她认为这套系统过于‘标准化’，会削弱新罗酒店的个性化服务优势。”

　　李智宇将钢笔插回笔筒，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抬眼，眼神里没有波澜，只有精准的计算。“个性化与效率从不矛盾。把系统测试数据和客户满意度预测模型发给她。如果她坚持，可以让她的人在限定预算内，提出替代方案的可行性报告。”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她，这是最终讨论的基础。”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深知姑姑的意图并非单纯质疑系统，而是在LVMH这个重要合作中争夺更多话语权，以此巩固她在家族内部的影响力。这场博弈，无关对错，只关乎权力。

　　“是。”尹室长记下要点，继续汇报，“另外，会长（李在镕）办公室询问，关于您提出的重组部分非核心子公司架构的方案，是否需要提前与几位主要股东沟通。”

　　李智宇的指尖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父亲这是在试探，也是提醒。那些“主要股东”里，不乏与两位姑姑关系密切者。“暂时不必。等完整评估报告出来再说。” 他需要时间，将棋子布得更稳妥些。祖父李健熙病榻缠绵，每一次权力版图的细微调整，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尹室长离开后，办公室重归寂静。李智宇靠向椅背，目光掠过窗外蔚蓝的天空。高强度的工作和家族内部无形的张力，像细密的网，持续消耗着他的精力。他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画面——不是冰冷的数字或复杂的股权结构，而是冬天那个画着雪花和“W”的、触感粗糙的陶土杯。

　　这种短暂的、脱离掌控的思绪闪回，近来似乎频繁了些。他睁开眼，拿起私人手机。屏幕上没有任何新消息，他与冬天的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那两句干巴巴的“演出顺利”和“嗯，很顺利”。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行动本身就已足够。

　　但此刻，一种极其微妙的、陌生的冲动，让他点开了手机里一个加密的相册文件夹。里面只有寥寥几张照片，大多是些静物——汉南洞公寓里，她留下的浅灰色围巾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角度；那个陶土杯与他骨瓷杯并排放在一起的景象；甚至有一次，是她不小心落在书房的一支带有淡淡柚子香气的润唇膏。

　　这些微不足道的痕迹，无声地侵入了他绝对秩序化的空间，却并未引起他预想中的排斥。反而，像在冰原上凿出了几个小小的透气孔。

　　他锁上屏幕，将这点罕见的柔软情绪重新压回冰山之下。他按通内线，“尹室长，下午的行程照旧。”

　　同日下午，aespa宿舍附近咖啡馆

　　冬天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放着一杯渐渐冷却的美式咖啡。她刚刚结束声乐训练，喉咙还有些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颈间、隐藏在衣领下的那枚铂金戒指，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队友们偶尔投来的、了然而不过问的目光，经纪人对她使用那张黑卡后更加谨慎周到的态度，都像无形的压力，提醒着她所处位置的微妙。她知道，自己正站在一道巨大的玻璃墙前，墙的那一边，是李智宇所处的、她无法想象也无力触及的世界。那里充斥着权力的博弈、冰冷的数字和家族间暗流涌动的算计。而她所在的这一边，是聚光灯、粉丝的欢呼，以及必须小心翼翼维持的偶像准则。

　　她想起他给出的副卡，那种不容拒绝的、掌控式的庇护。她接受了，努力将其理解为一种关心，但心底偶尔还是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她追求的，从来不是这些。可她也清楚，这或许是他唯一熟悉、也是他认为最有效的表达方式。

　　她点开手机，看着那条“演出顺利”的讯息。短短四个字，她反复看了好几遍。她能想象出他发出这条信息时的表情，大概是面无表情，甚至可能带着处理公务般的随意。但她知道，这对他而言，已是破例。这种认知，像一股微小的暖流，悄然融化着玻璃墙带来的寒意。

　　她打开INS小号 @winter_nara，没有发任何内容，只是看着唯一关注的那个账号 @j.y._zero 首页上，自己那张签名专辑封面。他隐秘的宣告，是她勇气的一部分来源。

　　她知道自己渺小，不足以让那道玻璃墙消失。但她也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变得更强。更努力的练习，更专注的舞台，更谨慎的言行。她希望有一天，当别人提及她时，首先想到的是“aespa的冬天”，而不是任何其他标签。这种“懂事式独立”，是她维护自身尊严的方式，也是她能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回应。

　　她收起手机，将杯中微凉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过后，喉间竟隐约回甘。

　　她和他，仿佛站在玻璃墙的两侧，看着对方模糊的身影，沿着各自的轨道运行。墙依然存在，冰冷而坚固。但有些东西，比如他简短的信息，她摩挲的戒指，以及彼此小号上心照不宣的关注，正像微弱却持续的热源，试图在玻璃上呵出一小片可供窥见温度的、模糊的雾气。

　　三星集团总部，会长办公室

　　李在镕的办公室比李智宇的更为恢弘，也更显沉郁。巨大的紫檀木书桌背后，是一幅气势磅礴的韩国山水画，而非城市景观。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卷和昂贵木材混合的气味，权力在这里沉淀得更为厚重。

　　李智宇坐在父亲对面，身姿挺拔如松，汇报着代他出席“韩国经济人联合会”月度会议的要点。他语调平稳，用词精准，将复杂的议题梳理得条理清晰，最后总结道：“……总体而言，各方对我们在半导体领域的持续投资表示支持，但对可能引发的供应链区域化风险仍有顾虑。后续，秘书室会整理出详细报告。”

　　李在镕靠在宽大的皮质座椅里，手指交叉放在腹前，目光透过无框眼镜，落在长子身上，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这个儿子，越来越有他年轻时的影子，甚至更为冷硬、果决。

　　“嗯，处理得不错。”李在镕声音低沉，“那些顾虑，无非是想分一杯羹又怕承担风险的老调。不必过分在意，但要把握好分寸。”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听说，Future Asset委员会那边，最近动作不少？富真似乎有些不同的看法。”

　　李智宇眼神未变，心下却瞬间绷紧。父亲从不随意发问。“是有些技术路线上的讨论。数字化整合是大势所趋，姑姑更看重传统渠道的经验价值。目前正在寻求数据化的解决方案来弥合分歧。”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分歧，又强调了客观依据，将家族内部的权力之争轻描淡写为“技术路线讨论”。

　　李在镕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视线掠过李智宇一丝不苟的衬衫袖口，在那枚铂金雪花袖扣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他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祖母前两天跟我通电话，提到了湖岩美术馆秋季展览的筹备，她很满意你接手后的安排。” 这是肯定，也是提醒——他时刻关注着权柄交接的每一个细节。

　　“是祖母信任。”李智宇微微颔首。

　　短暂的沉默在室内蔓延。李在镕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智皓那小子，最近安分吗？元珠在国外，家里就他总让人不省心。”

　　李智宇心下明了，父亲或许听到了些风声，关于智皓延迟返校，或者更糟，关于他和元珠去看演出的事。他面色不变，声音平稳无波：“他最近在处理一些个人投资的小项目，我会督促他按时返校，不会耽误学业。”

　　他没有为弟弟辩解，也没有提供更多细节，只是给出了一个保证。这是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李在镕看了他一会儿，最终摆了摆手，“你心里有数就好。去吧，下午的理事会准备充分些，几个老家伙可能会就生物制药的投资计划发难。”

　　“明白。”李智宇起身，微微鞠躬，动作流畅而恭敬，随后转身离开。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丝毫松动。

　　回到自己的副会长办公室，李智宇并未立刻投入工作。他走到靠墙的一排巨大书架前。书架上并非装饰品，而是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以经济、管理、历史为主，多是韩文、英文和中文版本。其中，《明实录》的精装本和一套明显被频繁翻阅的《雍正王朝》格外显眼。

　　他的手指划过《雍正王朝》烫金的书脊。父亲刚才的每一句话，都像棋盘上的落子，看似寻常，实则暗藏机锋。询问委员会进展，是关注他与姑姑的博弈态势；提及祖母，是强调家族传承与他的责任；问到智皓，既是关心，也是警示他需约束弟妹，维持家族表象的稳定。

　　他抽出《雍正王朝》中的一册，随手翻开一页，目光扫过一段关于朝局平衡的论述。他并非在寻找答案，而是在确认自己的路径。在这种无处不在的衡量与博弈中，他早已习惯用历史的镜鉴来梳理思绪，巩固内心的秩序。

　　合上书，他目光落在书架一角，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那里放着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黑色皮质笔记本。只有他知道，里面夹着一样东西——一张冬天偷偷塞进他西装口袋的、带着淡淡柚子香气的便签纸，上面用可爱的字体写着“注意休息 :)”，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雪花。

　　与这间办公室里一切严谨、冰冷的事物格格不入，却被他以这种方式，纳入了自己的秩序体系。这是一种隐秘的僭越，也是他内心那片冰原唯一允许存在的、带着温度的“无序”。

　　他回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电话。“尹室长，把生物制药投资计划的抗辩材料，以及李富真社长那边关于LVMH合作的最新修改意见，全部拿进来。”

　　“是，副会长。”

　　工作，永无止境。博弈，从未停歇。

　　但在翻开文件的前一秒，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碰触了一下西装内袋里放着的私人手机。冰冷的机身，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翻阅那本黑色笔记本时，指尖感受到的、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他知道，今晚回到汉南洞的公寓，打开门，迎接他的将不再仅仅是绝对的空寂与秩序。会有她留下的浅灰色羊绒毯，会有那个画着雪花的陶土杯，空气里，或许还会隐约漂浮着她常用的、那点清甜的柚子香气。

　　这感觉，很奇怪。像在精密运行的冰冷机器内部，放入了一颗带着体温的、活着的种子。它不发出声音，却悄然改变着机器内部的生态。

　　他拿起那支黑色的派克钢笔，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力重新投入到面前错综复杂的报表与数据之中。冰山依旧巍然，但冰层之下，暖流正以更坚定的姿态，无声涌动。而在城市的另一端，结束了一天排练的冬天，正捧着手机，看着那个没有任何新消息的对话框，犹豫着是否要发点什么过去。最终，她只是点开INS，拍下了窗外首尔的夜色，配了一个?（城市夜景）的符号，上传到了那个只有唯一关注者的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