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娱冬天的故事》阿绍

143、第 143 章

　　上午九点，FKI大厦，某间会议室。

　　李智宇已经端坐在会议桌主位，身着挺括的深灰色西装，神情冷峻，目光锐利，看不出半分凌晨才入睡的痕迹。他手边放着的依旧是那支黑色的派克世纪钢笔和一杯黑咖啡。

　　今天上午的会议，是与新罗酒店社长李富真，就酒店业务与三星电子在智能客房、会员数据整合等领域的深化合作进行商讨。姑侄二人在公事上都极为专业且目标明确，但彼此间的气场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李富真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气场强大。她阐述新罗酒店未来发展规划时，条理清晰，但也隐隐透露出希望借助三星核心技术提升竞争力的迫切。

　　“智能客房系统的升级，必须充分考虑用户体验的独家性和数据的安全性，”李富真强调，目光直视李智宇，“我希望三星方面能提供最顶尖的技术支持，而不是通用方案。”

　　李智宇安静地听着，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并未立刻回应。他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技术层面，三星可以提供定制化解决方案。但相应的，数据共享的范畴和深度，需要重新评估并写入协议。”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他并非不帮助姑姑，而是在商言商，确保三星的核心利益和主动权。他知道李富真一直在试图引入外部资本稀释三星的影响力，他必须牢牢握住合作的缰绳。

　　会议在一种表面客气、内里博弈的氛围中进行着。李富真几次试图在条款上争取更宽松的条件，都被李智宇用精准的逻辑和强硬的态度挡了回去。他甚至提到了之前新罗酒店引入外部资本受挫的案例，暗示独立运作的风险，言语间听不出情绪，却让李富真的脸色微微沉了沉。

　　最终，合作框架基本按照李智宇预设的方向敲定，细节交由后续团队打磨。会议结束时，李富真站起身，脸上维持着职业化的笑容：“智宇，合作愉快。”

　　李智宇也站起身，微微颔首：“姑姑，合作愉快。”目光相接，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眼底那份属于商人的冷静与较量。

　　午后，汉南洞公寓。

　　金旼炡这一觉睡得极其沉酣，直到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才悠悠转醒。身边的位置早已空了，只剩下微陷的枕头和残留的雪松气息。

　　她伸了个懒腰，感觉连日的疲惫消散了大半。拿起床头的手机，看到李智宇在加密频道留的言：「上午有会。下午在家。」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意味着，他下午的时间是留给她的。

　　她起床洗漱，换上舒适的居家服，走到客厅。公寓里安静而明亮，张秀雅秘书应该已经来整理过，但属于她的痕迹依旧在。她看到客厅的茶几上，除了她那个手工陶土杯，还多了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放着看起来就很美味的三明治和沙拉，旁边压着一张便签纸，是张秘书的字迹：「副会长吩咐准备的，请您用餐。」

　　她的心又被轻轻撞了一下。他连她醒来可能会饿都考虑到了。

　　她正吃着迟来的早餐/午餐，门口传来电子锁的声音。李智宇回来了。

　　他脱下西装外套，里面穿着与上午会议时不同的深蓝色衬衫，领口微敞，少了几分正式，多了些居家的随意。他看到坐在客厅地毯上吃东西的旼炡，脚步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在确认她的状态。

　　“睡好了？”他问，声音是惯常的低沉。

　　“嗯。”旼炡点点头，嘴里还含着食物，声音有些含糊，“OPPA吃过了吗？”

　　“吃过了。”他应道，走到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平板电脑，却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上午与李富真的会议，看似他占据上风，实则也需要耗费心神去平衡与博弈。

　　旼炡看着他眉宇间那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放下手中的三明治，轻声说：“OPPA要不要也休息一下？”

　　李智宇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却也没有拒绝这种安静的陪伴。他重新闭上眼睛，室内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阳光暖暖地洒进来，将两人笼罩其中。他处理着他的庞大帝国与家族纷争，她经历着她的舞台荣光与奔波劳碌。但在此刻，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秘密领空里，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他享受着难得的松懈与她无声的陪伴；她则沉浸在这种被安稳守护的静谧里，内心充满了踏实的幸福感。

　　午后，汉南洞公寓书房。

　　阳光西斜，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小憩醒来的李智宇，并没有立刻回到那些冰冷的财务报表或战略规划中。他站在占据整面墙的书柜前，目光扫过那些厚重的中外文书籍，最终停留在那本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上。

　　他抽出这本书，书页间依旧夹着那枚铂金雪花书签。他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并未翻开，只是将书放在光滑的桌面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

　　金旼炡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轻轻放在他手边。她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书桌侧面的单人沙发上，抱着膝盖，像一只收敛羽翼的鸟儿，等待着他。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作为背景音。

　　李智宇的目光落在书封上，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种罕见的、类似于感慨的语调：

　　“有时候看这些历史，”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沉淀思绪，“会觉得，帝王心术这种东西，是培养不出来的。”

　　旼炡抬起头，专注地看着他。她很少听他这样谈论历史，带着如此强烈的个人投射。

　　他的指尖在书封的“万历”二字上轻轻点了点。“书里写的，还有更早的，比如汉文帝，比如明朝的嘉靖帝……”他微微摇头，眼神有些悠远，“他们仿佛天生就是来人间当皇帝的。那种对权力的直觉，对平衡的把握，对人心幽微之处的洞察……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中。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旼炡却从中听到了一种深切的共鸣，以及一丝……难以捕捉的孤独。他并非在炫耀，而是在陈述一个他深切体会到的事实。

　　“有时候会觉得，”李智宇抬起眼，目光第一次明确地落在旼炡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是洞悉一切的清明，也是承载一切的沉重，“我好像，天生就该生在李家。”

　　这句话很轻，却重若千钧。

　　它不是在强调命运的眷顾，而是在陈述一种本质的契合。那种在庞大帝国继承人的位置上如鱼得水的感觉，那种面对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残酷的商业博弈时，自然而然便能运用的权衡、制衡、乃至冷酷的决断，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像汉文帝在吕后乱政后能隐忍并最终掌权，就像嘉靖帝能以地方藩王身份入主中枢并牢牢掌控朝局数十年，那种对权力本质的理解和运用，并非后天刻苦学习就能完全掌握，更多是依赖一种近乎天赋的直觉和心性。

　　他不需要刻意去学，他本身就是。

　　金旼炡望着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混合着震撼、心疼与更深理解的情绪。她一直知道他与众不同，知道他身处的位置何其特殊，但直到此刻，听他亲口用这样的方式隐喻自身，她才更深刻地触摸到他内心那座冰山的基座——那并非后天筑就的冷漠，而是一种近乎本源的、与那个庞大帝国同频共振的宿命感。

　　他享受着掌控带来的秩序，也承受着这份宿命赋予的孤独。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深刻的剖白，任何语言似乎都显得苍白。她只是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没有靠近，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放在书脊的手背上。

　　她的指尖微凉，带着少女的柔软，与他手背皮肤的温热和隐隐的青筋脉络形成对比。

　　李智宇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没有抽回，也没有反握住她。他任由她覆盖着，感受着那一点微小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温度，试图温暖他浸淫在冰冷权术中的血脉。

　　他垂下眼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许久，才几不可闻地低语了一句，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这条路，只能自己走。”

　　但他没有拒绝她的陪伴。这份懂得，这份安静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在这条孤独道路上，所能获得的、最珍贵的慰藉。

　　旼炡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一些。她懂。她无法替他分担那份与生俱来的重担，也无法真正踏入他那个冰冷而复杂的世界。但她可以在这里，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空间里，用她的方式，告诉他：我懂，我在这里。

　　阳光缓缓移动，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满墙的书籍上，像一幅沉默而深刻的剪影。历史的风云，帝国的传承，冰冷的心术，在这一刻，都融化在了这无声的陪伴与触碰之中。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对她而言，能触及他内心这隐秘的一角，已是莫大的靠近与信任。

　　FKI大厦，副会长办公室。

　　尹室长将一份最新的人事调整方案轻轻放在李智宇的办公桌上。这份方案与之前那份冻结八十名中下层管理人员晋升的名单有关，但性质截然不同。

　　“副会长，按照您的指示，针对上一轮人事冻结中部分评估优良但因架构调整暂缓晋升的员工，拟定了专项‘潜力发展基金’和集团内部优先培训计划。”尹室长低声汇报，“首批名单共三十五人，主要集中在研发和核心业务部门。”

　　李智宇的目光快速扫过名单和附带的简要评估报告。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亦是帝王心术的现代演绎——大棒之后，必有甜枣。之前的冻结是立威，是彰显他对集团人事的绝对控制力，清除冗余，敲打某些关联派系。而现在给出的补偿，则是安抚人心，激励骨干，同时向整个集团传递一个明确信号：绝对的忠诚与卓越的能力，在他这里，终会得到应有的回报，但回报的方式与时机，由他决定。

　　他拿起那支黑色的派克世纪钢笔，在方案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干脆利落。

　　“尽快落实。”他言简意赅地吩咐。
　　“是。”尹室长躬身接过文件，悄然退下。这一收一放之间，集团内部因之前人事冻结可能产生的些许怨气与不安，将被有效疏导，甚至转化为更强的向心力。恩威并施，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

　　同日上午，清潭洞，某摄影棚。

　　金旼炡正在进行一组商业广告的拍摄。她穿着品牌方提供的春季新款时装，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变换着姿势与表情，专业而投入。灯光打在她清冷精致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工作间隙，她走到休息区，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手机屏幕上，加密频道安安静静，没有新消息。她并不意外，他此刻定然在忙碌。她点开INS，切换小号，看到李元珠又更新了动态，是在芝加哥校园里和朋友的合影，笑容灿烂。她顺手点了个赞，心底为这个活泼开朗的妹妹感到高兴。

　　想到李智宇，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昨天下午他在书房里，谈及“帝王心术”时那深邃而孤独的眼神。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对庞大权柄的掌控力与随之而来的宿命感，让她心悸，也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世界的差异。

　　但这一次，心底那份因差异而生的微小不安，被一种更坚定的情绪取代。她不再仅仅仰望，而是更努力地想要在自己的领域里扎根生长。她拥有他给予的安心港湾，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停止航行。

　　“旼炡，准备下一组拍摄了。”经纪人的声音传来。

　　她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向聚光灯下。眼神清亮，步伐坚定。她不仅是金旼炡，也是Winter，她要用自己的光芒，照亮属于她的那片天空。

　　傍晚，首尔近郊，某段封闭的环山公路。

　　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几辆经过重度改装的跑车如同暗夜中蛰伏的野兽，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漂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李智皓坐在他那辆显眼的橘黄色兰博基尼驾驶座上，双手紧握方向盘，脸上带着兴奋而专注的神情，瞳孔里映照着飞速后退的路灯流光。他刚刚结束补考，从学校飞回首尔，立刻就约了圈内几个同样爱好飙车的朋友来“放松一下”。

　　一个漂亮的甩尾过弯后，他通过对讲机对旁边一辆黑色GTR里的朋友喊道：“呀！金泰洙！你这速度不行啊，昨晚没睡好吗？”语气里满是年轻人特有的张扬和挑衅。

　　对方回敬了一句笑骂，随即加大了油门。

　　速度和风险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暂时驱散了学业和家族身份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烦闷。在这里，他不是三星家族的“小儿子”，只是一个追求极限速度的年轻富豪。这是他选择的、逃离那个冰冷沉重家族氛围的方式之一。

　　他当然知道哥哥的手段和地位，也隐约知晓家族内部那些暗流涌动。但他选择不去深思，更不愿卷入。偶尔充当一下哥哥和“嫂子”之间的传声筒或者润滑剂，已经是他在能力范围内，对那份沉重亲情所能做出的最积极的回应了。更多的，他宁愿沉浸在这些更直接、更刺激的感官享受里。

　　车队在山顶平台停下，李智皓摘下头盔，任由夜风吹乱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他拿出手机，对着山下的城市夜景拍了一张模糊而富有动感的照片，发到了INS上，配文：「Back in Seoul! The night is still young! 」

　　他不会知道，这张看似普通的照片，或许会被某个有心人看到，成为评估李家这位“闲散”公子近期动向的无数碎片信息中的一片。但在这一刻，他只想享受属于他的、喧嚣而自由的夜晚。

　　汉南洞公寓，夜晚。

　　李智宇回到公寓时，金旼炡已经结束了行程先一步回来。她洗过了澡，穿着柔软的睡衣，正窝在客厅沙发里，用平板电脑看着今天拍摄的素材小样。

　　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她抬起头：“OPPA，回来了。”
　　“嗯。”他脱下外套，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看到她气色尚可，便走向厨房倒水。

　　他端着水杯走过来，在她身边的沙发坐下，没有询问她今天的行程，也没有提及自己今日的人事操作。他只是安静地坐着，仿佛在卸去一日积累的疲惫。

　　旼炡放下平板，侧头看着他闭目养神的侧脸。灯光下，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少了白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易碎感。她想起他昨日关于“天生帝王”的感叹，心头微软。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悄悄地将平板电脑的音量调至静音，然后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令人安心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身上被轻轻盖上了什么东西。她睁开眼，发现是他将沙发上那条她常盖的浅灰色羊绒薄毯，披在了她身上。

　　而他，已经起身，似乎准备去书房。

　　“OPPA还要工作吗？”她轻声问。

　　“处理一点收尾。”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先睡。”

　　看着他走向书房的挺拔背影，旼炡将羊绒毯往上拉了拉，鼻尖萦绕着上面属于他的、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她自己常用的柔顺剂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