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失控》知昭又安

4、冤家

　　与姐姐的重逢，像在林暮紧绷的神经上系了一根柔软的线，线的另一端牵着一份沉甸甸的安心，也牵着一丝更深的隐忧。他不再是完全孤身一人，但也因此，肩上多了一份必须尽快强大的责任。

　　周五的汇报日如期而至。

　　林暮抱着准备好的数据板，再次踏入顶层那片无形的压力场。卢西安依旧坐在办公桌后，垂眸看着光屏，仿佛一座亘古不变的冰雕。空气中属于他的冷香似乎比上次更浓郁了一些，带着一种沉静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汇报过程与之前并无二致。林暮条理清晰地陈述，卢西安偶尔抛出几个一针见血的问题。只是在林暮提到某个数据接口的响应延迟可能影响项目进度时，卢西安的目光从光屏上移开，落在他脸上。

　　“延迟原因。”不是疑问，是要求。

　　林暮早已准备好答案：“初步判断是安全部门新部署的防火墙规则与财务系统的高频数据交换产生冲突。已提交协调申请，但目前……”他顿了顿，“尚未得到有效反馈。”

　　他省略了安全部门那边程式化的“按流程排队”的回复。这不是抱怨，只是陈述事实。

　　卢西安没说什么，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视线重新回到光屏上。

　　汇报结束，林暮离开。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卢西安接通了内线。

　　“埃琳娜，联系裴瑾和陆凛。十分钟后，一号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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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号会议室。

　　气氛有些凝滞。

　　长桌一侧，首席风控官裴瑾坐得笔直，浅金色的短发一丝不乱，碧绿色的猫眼冷静地看向对面。他周身散发着清冽而缜密的信息素。

　　对面，安全部门负责人陆凛背脊挺拔如松，深褐色的瞳孔锐利，冷硬气息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卢西安坐在主位，目光平淡地扫过两人。

　　“财务部数据接口延迟，涉及新防火墙规则。谁的问题？”他的开场白没有任何寒暄，直指核心。

　　裴瑾立刻调出光屏，上面是复杂的流程图和规则列表。“总裁，根据安全条例第7章第3条，所有跨部门数据交换必须经过七层校验，这是最低安全标准。规则本身没有问题，是财务系统的交换频率超出了常规预设阈值。”他的声音清晰，逻辑严密，像在宣读一份无可指摘的报告。

　　陆凛眉头都没动一下：“预设阈值基于历史数据。新项目有新需求，规则需要调整。我的团队可以介入，直接优化路径，绕过不必要的校验，24小时内解决。”

　　“绕过校验？”裴瑾的嘴角微微绷紧，猫科动物的敏锐让他立刻抓住了对方话语里的“漏洞”，“这意味着在系统层面制造新的特权通道和安全盲区。陆队长，安全不是儿戏，不能为了效率牺牲原则。”

　　“原则是为了保障安全，不是为了制造障碍。”陆凛的声音沉稳，却带着军人特有的斩钉截铁，“敌人不会按照你的流程来攻击。裴总监，你的流程保证了系统不会‘自己出错’，但无法应对‘外来的刀’。”

　　“你的‘优化’是在系统内部埋下可能被利用的隐患！”
　　“你的‘流程’是在敌人面前自缚手脚！”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一个理性至上，一个结果导向。信息素无声地对峙，让会议室里的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卢西安安静地听着，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

　　“裴瑾。”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打破了僵持，“列出调整规则所需的所有风险评估和备选方案。”

　　“陆凛。”他转向另一边，“在你提议的‘优化路径’上，标注所有潜在的攻击面和应对预案。”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合并后的可行性报告。解决方案，我要的是既能提升效率，又能闭环所有风险的方案。散会。”

　　他没有评判谁对谁错，只是给出了一个更苛刻的、要求两者融合的指令。

　　裴瑾和陆凛同时一怔，随即应道：“是，总裁。”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会议室，之间的空气依旧带着未曾消散的对抗余波。

　　卢西安独自坐在会议室里，红紫色的瞳孔深处没有任何波澜。

　　财务部数据接口……他想起刚才林暮汇报时，提到这个问题那平静无波的神情。没有抱怨，只是客观陈述。

　　那只兔子，似乎很擅长在规则内，悄无声息地指出问题所在。

　　他站起身。空气中，那缕极淡的、属于林暮的柠檬气息早已消散，但那个引发了一连串讨论的“数据接口”问题，却像一颗投入他精密世界的石子。

　　也许，这个样本，除了在专业领域有些意思外，还能间接地……帮他测试一下手下这两把“利刃”的磨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