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失控》知昭又安

3、温室的邀请函

　　与总裁的直接汇报关系，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将林暮与其他同事隔开。狐A主管对他的态度变得谨慎，交代任务时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斟酌。周围的空气里，除了固有的信息素，似乎又多了一缕若有若无的审视。

　　林暮无暇他顾。他花费数倍精力确保交给卢西安的每一份数据都无懈可击。加班成了常态，深夜的财务部，常常只剩下他格子间的一盏孤灯，映着他专注的侧脸和因极度疲惫而完全耷拉下来的灰色兔耳。

　　然而，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发生。

　　有时他熬夜后，第二天桌上会多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热饮，口味并非公司提供的常规选项，反而更接近他前世偏好的清淡花果茶。有时他因长时间注视光屏而眼眶发涩，下一次进入总裁办公室时，会发现室内灯光被调成了更柔和的暖色调，落在屏幕上，不那么刺眼。

　　这些变化精准、无声，带着一种非人性的、仿佛只是为了优化“工具”使用体验的冷漠。但林暮无法完全说服自己。这条蛇的观察力，细致得令人心惊。

　　这天深夜，林暮再次被一个复杂的跨物种资产合并准则难住。连续的高强度工作让太阳穴隐隐作痛，一种混合着疲惫和孤立无援的情绪，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悄然弥漫。他关掉光屏，揉了揉脸，灰色的耳朵无精打采地垂着。

　　他需要一点来自熟悉世界的慰藉。

　　他拿出个人终端，犹豫着，尝试拨通了一个从适应中心得到的、属于姐姐雪芽的通讯码。他几乎不抱希望。

　　然而，通讯几乎在瞬间就被接通了。

　　光屏展开，一张熟悉到让他心脏骤停的脸出现在画面里——银白色的长卷发，浅粉色的眼眸，右眼下方那颗小小的、红色的泪痣。是雪芽！她看起来清瘦了些，但气色很好，身上穿着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衫，背景是一间布置得精致温馨的房间。

　　“小暮！”雪芽的声音带着哽咽，更多的是狂喜，“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我偷偷用赫莉娅的权限查了很久的内部人才库……”

　　“姐姐！”林暮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你没事？你在哪里？有没有人欺负你？”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去，眼眶瞬间红了。那强撑了数周的坚硬外壳，在至亲面前裂开细缝。

　　“我没事，我很好，真的。”雪芽急忙摇头，眼睛里也涌上水汽，“是赫莉娅……她救了我，把我带在身边。我现在很安全。”

　　赫莉娅？

　　林暮脑中立刻浮现出相关资料——盘影国际的顶级合作伙伴，空中运输帝国的掌舵者，一位以强悍和手腕闻名的金雕A。

　　一只鹰，救了一只兔子，并把她“带在身边”？

　　林暮的心脏沉了下去。一种比面对卢西安时更复杂的焦虑涌上心头。那是一种混合着感激、担忧、以及作为弟弟和同族本能的不信任。掠食者与草食动物之间，哪有纯粹的恩惠？

　　“她……对你好吗？”林暮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对我很好，非常好。”雪芽用力点头，脸上泛起一层薄红，那是提到心上人时不自觉流露的依赖，“小暮，你别担心。赫莉娅她……和别的掠食者不一样。”

　　就在这时，视频那头的背景里，一只有力的、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放在雪芽面前。手腕上戴着一枚设计简洁却难掩贵气的鹰羽形状铂金手环。

　　一个低沉而沉稳的女声随之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一丝只有在面对特定对象时才会流露的温和：

　　“芽芽，说了多久了？先把茶喝了。”

　　雪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像只被逮到干坏事的小动物，软软地应了一声：“好，马上就喝。”语气里是全然的信赖。

　　随即，她飞快地对着镜头压低声音：“小暮，赫莉娅不让我频繁联系外面，说危险……这个通讯码你记下，有机会我再找你，你照顾好自己！”

　　通讯被匆匆切断了。

　　林暮站在原地，终端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自己有些茫然的脸。

　　姐姐找到了，而且看起来……被保护得很好，甚至沉浸在一段亲密关系中。

　　这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事。

　　可为什么，他心中的不安反而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紧？

　　赫莉娅，金雕A，卢西安，白蛇A

　　他和姐姐，仿佛被命运无形的手，分别推到了两个顶级掠食者的身边。

　　这究竟是救赎，还是另一个形态的、更为精致的牢笼？

　　他低头，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柠檬的信息素在寂静的空气里无声地弥漫开，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清冷的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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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城市另一端，某座可以俯瞰全城的顶层公寓里。

　　赫莉娅看着身边小口喝茶的雪芽，伸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银白色的发丝。

　　“你弟弟？”她语气随意，灿金色的瞳孔里却带着洞察一切的了然。

　　“嗯……”雪芽小声应着，带着全然的依赖，“他好像……很担心我。”也更担心你，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赫莉娅轻笑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将身边柔软的伴侣更紧地揽入怀中。

　　“能让你弟弟都感到压力的……”她目光投向窗外盘影大厦的方向，那里如同一条蛰伏的巨蟒，意有所指，“看来卢西安那家伙，这次是碰到个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嗯。”赫莉娅低头，嗅了嗅雪芽发间清新的花香，“不是那种会被轻易吓跑，或者被一点好处就收买的小动物”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或许，该找个机会，正式见见你这位…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