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循环：每次重生都在为你赴死》从不摸鱼的牛椰椰

5、越界者之悲

　　黄皓阳的日记（二）
　　第二甲午二年 三月二十日
　　还是到了这一步。
　　监视器的事，败露了。
　　我知道这行为很龌龊，很不堪，任何借口在它面前都苍白得可笑。但我没有选择。「递归」正在发生，「覆写」无处不在。我像是在一片正在融化的冰面上奔跑，唯一的依仗就是根据裂纹的走向，预判他下一步会踩在哪里。我必须计算出他所有的行动轨迹，这是破解“祖父悖论”、为他搏一线生机的……唯一笨办法。
　　这些，我永远无法对他言说。所以当他摊开掌心，露出那枚微型摄像头时，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冷却、碎裂。大脑因高速思考而灼热，心脏却像被冻僵了。剧烈的眩晕感和因他眼神而起的、尖锐的刺痛感同时袭来—— ……得救了。在意识彻底断线前，我竟感到一丝可耻的庆幸。感谢这该死的“排斥反应”，让我不必在那一刻，亲口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醒来之后，我看到他正好端着一碗粥进来，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死水：“补气血的。”
　　然后，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我脸上，却又像穿透了我，看着更远的地方。 “我们得立个规矩。”
　　他开口，语气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哽咽，只有一种耗尽了所有情绪后的、彻底的疲惫和疏离。
　　“一，所有监视设备，立刻拆除。”
　　“二，保持正常朋友距离。像你和梁晨、姜帆那样。”
　　他顿了顿，眼神细微地颤动了一下，但声音依旧平稳，“……以前那些过分的肢体接触，到此为止。”
　　“三，”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重新聚焦看着我，眼神清冷得像结了一层薄冰，“黄皓阳，无论你是出于同情、愧疚，还是直男式的热心肠……都到此为止了。从现在起，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普通朋友。”
　　“如果你做不到，或者觉得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他垂下眼睫，“你可以现在就回去。回你的未来。我的命，没那么重要。”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气话，可能真的对我失望透顶了吧。
　　怎么会不失望呢？生日记错了，忘记了过敏的食物，不断的欺骗，以及……包裹着谎言的生日礼物。
　　就是要失望才对，要和我划清界限才对，要和我断绝来往才对！这样到最后知晓一切时……他或许会更好受一些？
　　这才是符合计划的！是我本来就想要做的！是我早晚都要做的事情！
　　可我……还是很难过。
　　或许我不适合当一个科学家，即便经历了这么多次轮回，我还是太感性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情绪只是在我的脑海里，不要干扰我的行动，一切都会好好的。
　　林诗恩会活的好好的，至于爱我恨我……
　　到时候，我也没办法知道了。
　　………………
　　林诗恩没有把黄皓阳赶出家门。甚至在第二天醒来以后，没有再提摄像头的事。
　　可黄皓阳清楚的明白，这并不意味着林诗恩原谅了自己。
　　以前林诗恩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睛真的会忽然一亮。
　　轮回之后，这光亮有的时候会暗一些，但大抵还是在的。
　　现在那抹光亮彻底消失了。两人真真正正的，成了朋友。
　　周末结束返校之后，梁晨私底下偷偷来问黄皓阳是不是和林诗恩分手了，怎么感觉两个人虽然还是天天形影不离，但之间的氛围已经变了。
　　可每当黄皓阳独自一人。回想起今天林诗恩跟自己说了几次话，笑了几次，他都会一阵阵地心绞痛。
　　林诗恩不再逃避和黄皓阳的肢体接触，不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对视而脸红，被黄皓阳挠痒痒欺负时会毫不犹豫的求饶......面对黄皓阳故意的暧昧，他越发坚定地划清自己与黄皓阳的界限。
　　黄皓阳心里冒出一丝苦涩。
　　“平平淡淡才是真？”他扯了扯嘴角，这自欺欺人的安慰连自己都觉得苍白。心脏被一种名为“朋友”的钝痛反复碾磨。不行！他猛地甩头，像是要把那份撕裂感甩出去。“递归” 的阴影仍在逼近，他必须集中精力，不容许丝毫差错。确保计划万无一失是支撑他的唯一信念。
　　就在他不断自我安慰之时，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带着令人心悸的卡顿声，将黄皓阳彻底打入深渊。
　　老班给全班调了个座位。
　　其实这样的换座位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次，但由于基本都是按月考成绩来排座位，黄皓阳的成绩差，林诗恩则是班上前几，加之老班知道两人关系好，一直把他们安排在一起，已经一整个学期了。
　　意外就在于，林诗恩这一次月考……“失误”了。
　　这是他跟老班解释的原话。
　　在林诗恩被老班找去谈话后，两人自然而然地被分开了。换位置那天，林诗恩只是自顾自地收拾东西，一句话都没说。黄皓阳则怔怔的看着他，就像一时没能接受这超出他预期的信息一般，整个人处在了难以置信之中。
　　就在林诗恩拎起书包，毫无留恋地转身欲走时，黄皓阳像是被某种本能驱动，猛地伸手，一把死死攥住了他的书包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林诗恩被带得一个趔趄，诧异地回头：“黄皓阳？”
　　黄皓阳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眼眶泛着红血丝，用一种近乎绝望的、无法理解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下唇被咬得不见一丝血色。班级里搬动桌椅的喧闹声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两人之间凝滞的、令人窒息的对峙。
　　“黄皓阳，你干什么？”林诗恩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甚至带点礼貌性的疑惑，仿佛在询问一个行为出格的陌生人。
　　“换个座位而已，”他甚至还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像羽毛，却带着冰冷的锋芒，“怎么？舍不得好哥们儿啊？放心，以后打球吃饭，照样叫你。” “哥们儿”两个字，被他清晰又平稳地吐出来，像两枚精准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黄皓阳最后的防线。
　　黄皓阳默默松开了手，看着林诗恩挪到了教室的另一头。
　　之后，黄皓阳被安排和姜帆坐在一块，而林诗恩……调到了学习委员徐文璟旁边。
　　.......................
　　林诗恩根本不熟悉这个女生，即便她成绩很好，长相很出众，性格也很讨喜，但林诗恩本身对女生就不感兴趣，又是个闷葫芦，前世两人就没有什么交集，现在更是不熟。之后的相处，林诗恩也只是打算得过且过。自己已经算是和黄皓阳彻底划清界限了，除了明年八月的那一场“死劫”，林诗恩无需再顾虑其他，而面对死亡，林诗恩感觉自己就像是活够了一般，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就这样吧，就这样一直下去......挺好的。
　　至于死不死的，留给姓黄的去头痛就好。
　　“控分王，操作挺秀啊。”一道带着笑意的清脆女声在身边响起，打断了林诗恩的天马行空。
　　林诗恩一回头，撞进了徐文璟那双含着狡黠笑意的明亮眼睛里。他心下顿时一窘，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获的慌乱。
　　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应付这种阳光开朗、仿佛自带聚光灯的人，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误入舞台中心的幕后人员，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呃，我……”林诗恩下意识想辩解，却一时语塞。
　　“行啦，不用琢磨借口了。”徐文璟笑着摆摆手，很自然地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选择题隔三差五错一题，还把答案A和C、B和D对调了一下？这控分手法也太经典了，老班一眼就看穿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点善意的调侃：“他特意把你俩调开，就是看出来你和黄皓阳最近气氛不对劲，想着让你们都冷静一下。怎么了，你和黄皓阳……闹矛盾了？”
　　林诗恩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含糊地应道：“……没什么，就一点小矛盾。”
　　“哦——”徐文璟拖长了声音，眨了眨眼，一副“我懂了我懂了”的样子，却没有再深入追问，完美地保持了令人舒适的距离感。她随即话锋一转，故作哀怨地叹了口气：“唉，不过说真的，你俩闹矛盾，我可是付出了惨重代价的。”
　　“什么代价？”林诗恩下意识地问。
　　“我本来跟我闺蜜坐得好好的，就因为要给你‘让位’，被拆散啦！”她夸张地皱起脸，像是在诉说一件天大的冤案，“所以，林诗恩同学，你是不是得补偿我一下？比如……以后我找你说话，你不能光‘嗯’、‘啊’、‘哦’？好歹得接住我抛出来的梗嘛！”
　　看着她那副煞有介事“索赔”的样子，林诗恩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了些，甚至嘴角都忍不住微微牵动了一下。他发现，和她说话，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压力。
　　“好。”他点了点头，语气虽然还是淡淡的，但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只要不是太冷的梗，我尽量接。”
　　“成交！”徐文璟笑得眉眼弯弯，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放心，我这个学习委员，售后服务包你满意！”
　　就在林诗恩和徐文璟相处渐入佳境时，一旁的姜帆看着身边气压低沉的黄皓阳，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推了推眼镜，化作一声轻叹，决定还是埋头刷题最为安全。
　　这架势不像是能劝好的，自己还是别掺和了，到时候帮了倒忙反而不好。姜帆如是想着，正要开始埋头学习，身边的黄皓阳突然说话了：
　　“姜帆啊……你说，林诗恩不会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姜帆抬了抬眼镜，眼里流露出客观冷静的光芒：“这样不是挺正常的吗？他不是也和你说了，都是好哥们儿，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黄皓阳一时噎住，憋红了脸也没能说出半个字。
　　“其实，你们之前的关系，才是挺奇怪的。”姜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黄皓阳都主动问他了，自己还是提前点醒他比较好。“你一副对待什么都是大大咧咧的直男样，虽然对林诗恩也差不多，可很多小细节还是有些……暧昧不清。加上林诗恩那种性格，只会更让人多想。现在这样，才应该是好兄弟不是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们本来就没这么简单……那当我没说，这样的话我也无能为力。”黄皓阳听了，干张张嘴，脸瞬间憋得有些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其实这样确实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是自己会觉得不太舒服。
　　看着林诗恩才第一天和徐文璟做同桌就有说有笑，黄皓阳不禁担心两人之后的发展。
　　徐文璟这么漂亮，人又很讨喜，林诗恩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么优秀的女生，他该不会被掰直吧？
　　黄皓阳开始胡思乱想，大脑如同装了马达一般转个不停，余光看到两人做什么都会带上一层暧昧不清的眼镜，心里越发焦急。
　　“我敢打赌，黄皓阳现在绝对在看我们，说不定心里还怪不舒服的。”徐文璟笑眯眯地突然来上这么一句。
　　“…我是三好学生，不能参与赌博。”林诗恩一本正经地道。
　　不知为何，徐文璟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确实自带亲和力，相处这么一会儿下来，林诗恩几乎没有了什么对陌生人的戒备心理，还有了开玩笑的闲心。
　　“呵呵。”徐文璟见林诗恩熟练地岔开话题，也是识趣地不再提黄皓阳，有开始寻找别的话茬。
　　“你有没有什么特长？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文艺气息的人，除了你之前说过的看书，还有什么爱好吗？”
　　林诗恩想了想，“还挺多的，钢琴，吉他，小提琴，额……唱歌算不算？”
　　徐文璟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当然算了！你这么厉害？学习又好，还会这么多乐器？”说完，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纠结。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没关系。”林诗恩善解人意地说道。
　　“这周六我们社团会参加一场文艺汇演。”徐文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之前负责吉他的同学临时通知要去外省参加比赛，不能来了……你会弹吉他的话，可以帮个忙，替他表演吗？”徐文璟似乎没报什么希望，看着林诗恩的眼神里没带着什么期待。
　　“可以啊。”出人意料的，林诗恩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算是补偿你和闺蜜被分开的人情。”
　　徐文璟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真的吗？那真是很感谢你了！介意今天下午和我一起去见一见我的社员，顺便排练吗？”
　　可是……我还要去和黄皓阳吃饭……林诗恩下意识想到，随即觉得没什么关系，都是兄弟，黄皓阳肯定会谅解自己的。随后出口就变成了：“好。”
　　下午五点半，最后一节课的下课了准时打响。黄皓阳弹射起步一般离开座位，直直冲向林诗恩，拉着林诗恩就要去吃饭。
　　“你今天自己去吃好吗？”林诗恩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我和徐文璟有点事情，要去他们社团一趟。”
　　黄皓阳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随后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行！你要去哪我得跟着一起去！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弟！”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带着一股酸劲儿。
　　林诗恩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徐文璟，后者笑着开口道：“没关系，黄皓阳要是愿意去的话就一起去吧。我们社团美女很多，一向是很欢迎帅哥的。”
　　“麻烦了。”林诗恩笑道，黄皓阳理直气壮地跟在了林诗恩旁边，不时瞟一眼林诗恩旁边的徐文璟，似乎是要比较一下自己她相比姿色如何。
　　怎么看都是自己完胜啊！林诗恩可千万别瞎了狗眼，看上这个狐狸精！黄皓阳忿忿想到，随后有点心虚，自己怎么能说恩恩是狗眼呢？
　　林诗恩两人当然猜不到黄皓阳在想些什么，徐文璟依旧熟稔地找着话题，让这一路上不至于冷场，林诗恩只是配合的点头，时不时笑一下。
　　好不容易走到了徐文璟社团的教室，，三人一拧门把手，发现门锁住了，徐文璟刚要开口说话，黄皓阳却如同要抢军工一般哼哧哼哧爬上了旁边的窗户，干净利落地翻了进去，随后从教室里侧打开了被锁上的门，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打开门后，黄皓阳甚至得意地挑了挑眉，邀功似的扬起下巴，等待林诗恩的表扬。
　　“噗嗤……黄皓阳真是……身手矫健啊。”徐文璟忍不住笑道，随后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在黄皓阳眼前晃了晃。
　　“就是好像有点性子急……心急可是吃不上热豆腐的哦。”徐文璟似乎话里有话，瞟了瞟林诗恩，冲黄皓阳使了个眼色。
　　林诗恩满头黑线，看着尴尬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黄皓阳，无奈开口道：“那么喜欢翻墙，今年运动会你去跨栏好了。”
　　结果黄皓阳一脸认真地表示：“你让我去我就去。”
　　徐文璟为了保持礼貌，已经背过身去悄悄笑出声，林诗恩则是彻底被黄皓阳打败，张了张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无奈走进了教室。
　　三人在教室休息了一段时间，其他社员也陆陆续续赶到。
　　“哟！这不是学霸林诗恩吗？你好你好！幸会幸会！”一个头发带这些自然卷的男生一走进教室，就热情地走向林诗恩，与其握手。
　　“额……你好。”林诗恩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徐文璟，后者轻笑了一声，“这是李景浩，鼓手，人就这样，别介意。”说完，摆出社长的架子，训斥了李景浩一句：“别吓着人家。”
　　李景浩吐了吐舌头，让开身位，让林诗恩可以看到自己身后的三人。
　　“王诗诗，钢琴。”一个戴着眼镜的文静女生笑着开口，“林诗恩，好久不见。当年在市赛输给你之后，就一直把你当做目标来追赶，上次文艺汇演看到你上台弹钢琴，感觉还是和你有不少差距，希望你能指导我一下。”
　　林诗恩挠了挠鼻子，“过奖了，只是讨论的话没什么问题，指导就不敢当了。”
　　“你好，我叫孙瑶。”另一个女生大方许多，直接伸出手与林诗恩握了一下：“巧了，我之前在小提琴市赛决赛输给了你，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赶上你？”
　　林诗恩尬笑两声，“当年只是侥幸而已，我已经一年不拉小提琴了。”
　　算上轮回的时间，已经两年半了。
　　“你好，我叫刘铭宇。”最后一人是一个有些发胖的男生，声音很有特色，林诗恩想起来，这是上次校园歌手大赛的亚军。至于冠军，很不幸，又是自己。
　　“我和徐文璟都是乐队的主唱。”所幸，刘铭宇并没有提这一茬，友好地向林诗恩伸出了手。林诗恩忍不住松了口气。就在他准备伸手和刘铭宇相握时，一双粗壮有力的手抢先握住了刘铭宇的手。
　　“你们好，我是黄皓阳，篮球特长生。林诗恩的……好哥们。”黄皓阳笑嘻嘻道。
　　刘铭宇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也没有生气，淡笑道：“你好。”
　　随后其余几人也和黄皓阳打了声招呼，虽然没人说什么，但林诗恩还是能看得出来，其他人对黄皓阳这个不懂音乐的人来这里似乎是有些疑惑的。
　　“我们的吉他手也在市赛输过林诗恩。”徐文璟笑着补充道，“林诗恩，你跟咱们社团还真是有缘。”
　　换一个音乐社团，估计也差不多……林诗恩腹诽道。脸上却挂着笑意：“你们要排练什么歌曲？如果我刚好练过的话，应该就能开始了。”林诗恩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走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把吉他，随意地坐了下来。
　　“《手写的从前》，”徐文璟回答道，“会吗？”
　　林诗恩不出众人意料的点点头，右手轻轻的拂过了吉他的琴弦。
　　短暂的寂静之后，他的指尖拨动了第一缕音符。
　　《手写的从前》那标志性的前奏如清泉般流淌而出，干净、清脆，又带着一丝透明的忧郁。每一个音符都清晰地在这片宁静的空间里碰撞、回荡，敲打着寂静的空气。
　　他的左手在琴颈上轻盈地移动、按压，右手手指勾、拨、揉弦，动作流畅而温柔，仿佛不是在弹奏乐器，而是在抚摸一段易逝的时光。光线恰好落在他舞动的手指和吉他的琴箱上，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旋律是熟悉的，但经由他手，似乎又多了一份独属于他的诗意与沉静。它不疾不徐地蔓延开来，填满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讲述着某个关于青春、关于错过的、未写完的故事。
　　他始终微闭着眼，完全沉浸在由旋律构筑的世界里。窗外偶尔传来遥远的鸟鸣和风声，却都成了这独奏最自然的和声。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琴弦拉住，变得缓慢而粘稠。他坐在光里，本身就是一幅正在发生的、温柔而略带感伤的文艺画面。
　　前奏终了，教室内落针可闻。包括徐文璟在内，所有人都望着光影中那个放下吉他的少年，怔怔出神。
　　“艹……” 李景浩半张着嘴，用气声喃喃自语，“我一大老爷们儿居然觉得他帅炸了…”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从社长到社员，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同程度的惊艳和恍惚。“幸好幸好，’”他暗自松了口气，“是这哥们儿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刘铭宇暗暗咋舌。
　　难怪在一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没输过林诗恩，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玩乐器的。
　　黄皓阳呆呆地盯着林诗恩，后者没有站在光辉靓丽的舞台上，只是坐在这一间简陋的教室里，就已经闪耀得让他睁不开眼。一抹夕阳似是时间最耀眼的聚光灯，照在他脸上，映在他心上。
　　眉目之间俊逸如画，
　　才情所至璀璨若星。
　　黄皓阳冷不丁想起这么一句，形容此刻的林诗恩似乎再合适不过。
　　“你们在发什么呆呢？”林诗恩见大家半响没动静，只是愣愣地盯着自己，一瞬间产生了自我怀疑。“我弹错了吗？没有吧……”
　　率先回过神来的徐文璟先笑道：“没有的事，只是你……弹的太好了。”
　　众人齐刷刷地点头，尤其是黄皓阳，脸上写满了“看！我家恩恩就是这么牛！”的得意。但这光芒只持续了一秒，就被“可惜他现在不理我了”的愁云惨雾迅速覆盖。
　　林诗恩把黄皓阳的小表情看在眼里，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着说：“只是以前碰巧练过这首歌而已，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排练吧？”
　　玩过乐队的都知道，排练算不上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尤其是一下午只排练一首曲子，不说社团众人是否觉得无趣，此时的黄皓阳已经要无聊死了。
　　就在黄皓阳百无聊赖之时，社团开始了今天下午的第五次排练。前几次的时候虽然合的还不错，但林诗恩总是不满意，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听着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是哪。
　　众人相当相信林诗恩这个音乐天才的耳力，加之时间很充裕，就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林诗恩则嘱咐黄皓阳录一下音，他排练时专注于演奏，不太听得出问题。
　　第五遍结束，林诗恩等人围坐在黄皓阳身边，认真复盘着录音。
　　一开始还没什么问题，等到第一遍副歌，刘铭宇唱到：“我看着你的脸，轻刷着和弦”这一句的时候，林诗恩和黄皓阳同时皱了一下眉头。黄皓阳按下了暂停键。
　　其他人一头雾水。
　　“问题就在这儿。”林诗恩始终皱着眉头，“刘铭宇，到不是说多大的问题，我想想怎么和你解释……”
　　“唱的太用力了。”黄皓阳轻描淡写地来了这么一句。
　　刘铭宇愣了一下，看着黄皓阳。
　　“对！就是唱得太用力了，这首歌本身的情感基调是比较舒缓甜蜜的，你中低音部分的力度太重了，额……专业术语叫什么来着……”林诗恩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太久没有学声乐的他一时想不起来。
　　“你的混声，胸声比例太高了。”黄皓阳打了个哈欠，靠在椅背上。“我说恩恩怎么老觉得奇怪，这种中低音，本来就要用弱混声为主才对。”
　　黄皓阳说完，看着众人一脸惊诧的表情，赶忙挺直腰板，正襟危坐：“我瞎说的，以前听恩恩讲过一些乐理知识，就瞎讲几句。大伙儿别当真。”
　　“是吗？我讲过吗？”林诗恩撇了撇嘴角，懒得拆穿这个黄皓阳。
　　“恩恩？”其余社员的注意力却瞬间被这个暧昧的称呼吸引，尤其是孙瑶，脸上已经浮现出吃瓜的表情。
　　林诗恩黑着脸，看着黄皓阳。后者满脸无辜，好嘛，我不说就是了，说多错多，沉默是金嘛。
　　“话说回来，既然知道问题了，刘铭宇，你要尽快改过来才行。”徐文璟笑着解场，“今天时间不早了，就先到这里吧，大伙散了吧。”
　　“哈哈！感谢社长！”李景浩率先夺门而出，一溜烟已经不见了人影。
　　王诗诗和刘铭宇则笑着和几人说了再见。
　　孙瑶走之前一脸留恋的看了眼林诗恩，又看了眼黄皓阳，小声地凑到林诗恩耳边说了一句“黄皓阳和你倒挺般配的”便飞快跑开，不给社长教训自己的机会。出门前，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音乐教室。
　　“你们社团……很包容。”林诗恩满头黑线，“夸奖”道。
　　徐文璟抿嘴一笑，“怎么说，‘天才音乐家’和他的小跟班，介意吃饭的时候多一个电灯泡吗？”
　　黄皓阳撇了撇嘴，自己怎么就是林诗恩的跟班了？那是他们没看到林诗恩之前是怎么赖在自己身边……正要开口反驳几句，对上了林诗恩想吃人一般的目光，又悻悻闭上了嘴。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我和黄皓阳都不介意。”林诗恩笑着回应道，对于徐文璟开的玩笑，已经是朋友的两人不需要计较。
　　黄皓阳在心里不满地嘀咕道，我介意啊，我介意你就会走吗？
　　三人同行，浩浩荡荡地向食堂前进，黄皓阳依旧包揽了帮林诗恩打饭的任务，徐文璟看着殷勤的黄皓阳，微微讶异，这个脑子一根筋的直男还挺会照顾人啊。
　　更让她目瞪口呆的事，黄皓阳居然还试图给林诗恩喂饭吃。
　　“差不多得了，”林诗恩瞪了一眼黄皓阳，“忘了我们之前怎么说的了？”
　　黄皓阳这才罢手，闷闷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这不是想宣誓一下主权嘛，自己退一万步讲，也是林诗恩最好的朋友才对。
　　徐文璟把两人的动作尽数看在眼里，心思流转，笑成了眯眯眼。也不说话，只是吃饭。
　　回到教室上晚自习，黄皓阳才依依不舍地和林诗恩“道别”。林诗恩无语至极，就坐在同一间教室，无非是座位隔了几个人，跟生离死别一样。这黄皓阳，还是太欠收拾了，以后还得对他再冷淡一点才是。
　　………………
　　时间就这么飞快的流逝着，徐文璟的音乐社虽然人人都输过林诗恩，不过这不代表他们实力就弱了，恰恰能说明他们本身也十分优秀。
　　刘铭宇在单独请教林诗恩之后，问题得到了解决，众人的排练也越发得心应手。经过一周的排练，周末的文艺汇演没有出丝毫的岔子，唯一不出意外的意外就是林诗恩被一群人堵着加了微信。所幸黄皓阳凭着“过来人”的经验，早有预料，软磨硬泡地临时跟林诗恩交换了手机，那群加上黄皓阳微信的人无一例外被黄皓阳奖励了一份拉黑删除屏蔽三件套。
　　即便黄皓阳依旧很是献殷勤，林诗恩却始终保持着距离，林诗恩有些哭笑不得。之前自己热情的时候，黄皓阳虽然事事有回应，但很少像现在这样，反而是在自己下定决心和他划清界限之后，他又开始作妖。
　　徐文璟和林诗恩保持着热络的“聊天搭子”的关系，黄皓阳看得心里痒痒的，虽然之后徐文璟不至于天天和他们一起吃饭，但隔三差五的总要来掺和一下。虽然就算她不来，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就是了。
　　林诗恩虽然对黄皓阳爱搭不理，但其实也会偷偷注意黄皓阳，主要是害怕他再次晕倒在教室里，不知道他是找到了解决办法还是什么。
　　林诗恩不知道的是，黄皓阳的确找到了解决办法，那就是每次那股排斥感袭来的时候，就咬破舌尖，用疼痛唤醒自己对身体的感知。
　　之前黄皓阳一直不用这个方法，是因为在对身体感知减弱的情况下，咬舌头太过用力反而容易导致自己晕厥，不过现在“排斥”的频率越来越高，他不可能随身携带美工刀，到时候把校方惊动了，不好收场。
　　黄皓阳似乎终于接受了林诗恩和自己的关系转变，没有再过分地和林诗恩制造暧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林诗恩仿佛把现世当成了真正的高中生活，对一切不闻不问，不去管什么必死之局，只是该怎么过怎么过。
　　但是，平静之下，似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