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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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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见房间内没有动静,敲门声又响了一次。
“谁?”邱猎从沙发上起来,往门口走去,刚落地的时候,左脚脚踝又传来一阵钝痛。
“邱邱,是我!”中气十足的男声隔着门传来,他相当自信地用了两个字介绍自己,“总裁!”
邱猎对他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是董事长的弟弟,常驻位于其他城市的分公司,大家都管他叫总裁,以至于她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前几年大手笔投资国外的一个品牌,最后血本无归,典型的酒囊饭袋,她隔着门问,“总裁,您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请你出去吃夜宵,”说着他又敲了几下门,“你先开门。”
邱猎无奈,只好把门打开一道缝,但防盗链还挂着。
门一打开,他四四方方的脑袋就堵住了缝隙,邱猎后退一步,感叹居然有人的头真的长得跟被门夹过一样,她疏离地笑笑,拒绝道,“我晚上吃很饱,吃不下夜宵,就不去了。”
“吃太饱了那就去散步!”
“不用了,我撑得胃疼,准备在房间里休息。”邱猎说完就想把门关上,但对方肥厚的手掌扒在门上,她一时拗不过,两人都暗暗使劲,邱猎愤怒上头,背上冒了一层薄汗。
“……呵,把电话给他。”蒋屹舟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像融化的冰川雪水,流经邱猎的血管引起一阵战栗,随后快要爆炸的心肺终于得以降温,重获呼吸。
邱猎退出蓝牙模式,把手机递了过去,“她要跟你说话。”
“谁啊?”总裁面色不悦地接过手机,他不耐烦地“喂”了一声,表情从烦躁变得严肃,随后又逐渐凝重,直到脸色呈现出一阵青一阵白,他才把手机还给邱猎,故作绅士地嘱咐道,“邱邱,那你好好休息啊。”
邱猎看了眼他离开的背影,早没了敲门时的容光焕发,中年人常有的驼背、含胸,他全都占了,她“砰”地一声关了门,顺手摁下了门边的主灯开关,房间顿时昏暗下来。
“你跟他说了什么?”邱猎回到房间,重新躺在了沙发上,“他走的时候,就像霜打的茄子。”
“没什么,打发他走而已。”蒋屹舟说得平淡无奇,就像从一盘洋葱炒肉里把洋葱挑出去一样随意。
“可是我很好奇。”
“你要是想知道,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你。”
邱猎皱了皱脸,不太满意蒋屹舟吊胃口的行为,但她今晚的声音听起来兴致不高,有点像生气了,又有点像长时间工作后的疲惫。邱猎深吸一口气,仿佛此时此刻也共享了蒋屹舟的疲惫,浑身肌肉都懒了下来,她暂且搁置这件事,把注意力又集中到了脚腕上。
“怎么不说话了?不高兴?”蒋屹舟问。
“没有,总觉得有很多事情,有点累。”邱猎把头枕在沙发的矮扶手上,闭上了眼睛。
“那早点休息吧,明天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还不确定具体时间呢,太远了,等我回上海了再跟你说吧。”
邱猎的声音越来越小,语调也越来越含糊,黏成了一片,让人听不清她最后的几个字。
蒋屹舟刻意压低呼吸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这一个月以来,两人的生活都好像踩了风火轮,工作成了赶驴上磨的皮鞭,几乎抽出了火星子,和邱猎的联系除了几条有来有回的信息,就是隔几天的通话。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淅淅沥沥。
屋内亮着暖色的灯带,落地窗的玻璃映出茶几上的一个花瓶,瓶子里插了几支百合,尽管蒋屹舟又是找了“鲜花养护偏方”,又是买了科学的鲜花护理液,但坚持到第二十天的时候,花片还是开始发黄,紧接着一天天衰败下去,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
烘干机里倒挂着两支单独拿出来的百合,原本想做成干花,最终被上海的回南天打败,隐隐有了发霉长毛的迹象。
蒋屹舟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快步走向厨房,冰箱灯发出幽幽亮光,把脸庞映得苍白,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下。
蒋屹舟忽然很想邱猎。
耳边传来邱猎均匀的呼吸声,仿佛已经陷入了安稳的睡眠,蒋屹舟摘下耳机,摁下了挂断键。冰箱门已经关闭,整个厨房陷入黑暗,只有门口远远地传来客厅夜灯的光,像一个洞口。
蒋屹舟倚着冰箱门,有些驼背,仰着头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里还握着没喝完的矿泉水,冷气凝结成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滴在地板上……
钱奕把邱猎单独喊出了会议室,邱猎跟着她往楼梯上走。八楼没有办公室,只有一道矮门通向天台。钱奕在拐角处停了下来,邱猎也跟着停下,不知怎么的,钱奕就走到了她面前,把她堵在了拐角处。
从邱猎的角度来看,越过钱奕的肩膀就是紧闭着的天台门,门缝里漏出一丝天光。
钱奕稍稍挪动,挡住了那一丝光,她严肃地盯着邱猎,尖锐的声音让普通话格外标准,“邱邱,你太脆弱了,你不能总是逃避应酬,这是对陈董的冒犯,你就是没经历过事情,心理素质才这么差,作为董事长秘书,你必须应付所有的场合……”
邱猎想往后拉开距离,被两堵墙死死挡住,她垂下眼睛,试图躲开钱奕的视线,被钱奕捏着肩膀,被迫跟她对视,她们之间已经远小于社交礼貌距离。
“邱邱,我说过你不能逃避,这有什么好哭的?虽然我不喜欢何馨萌,但你真得学学她的厚脸皮。”钱奕仍旧捏着她的肩膀,仿佛被冻住,邱猎连摇头都做不到,她继续追问,“我在教你工作的道理,你到底在哭什么?”
“这有什么好哭的……邱猎,你的语文为什么没考好……你怎么连这也哭……邱猎,赶紧下来吃饭……”
泪水模糊了邱猎的眼睛,钱奕的脸在她视野中不断放大,居然跟妈妈的脸有了重叠,专制的、独裁的、严苛的、失望的、督促的……她的各种表情在邱猎眼前像电影胶片一般闪过。
她想到这些年来常常做的梦,有时是考试时间到了但试卷还是白卷,有时是坐在考场里但根本没复习过,有时是拼命答题但怎么也答不完。
邱猎不记得这场对话怎么结束的,她气喘吁吁地大步逃开,迎面撞到了一个人的肩膀。
何馨萌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邱邱,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帮我说?我把你当做妹妹,我真心希望你能有更好的职业发展,你为什么要帮着钱奕姐针对我?”
没有、我没有……邱猎想张嘴解释,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冲着何馨萌拼命摇头,这时候,另有一道清冽的声音在另一个方向响起——
“邱邱,你真的好好看啊……邱邱,你寒假打算干什么?我们出去玩吧……”
那人的音容笑貌隔着浓雾看不清,但邱猎仍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循着声音的方向伸出了手。
伸到一半的手臂忽然被打断,一股力量把邱猎拽到了怀里,慵懒又轻佻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邱猎,你要跟我谈感情吗?”
邱猎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她大口呼吸着,像溺水的人刚被救出水面。等到打鼓似的心跳平复下来,她踢开被子,摸了一把全是汗的后背和后颈,心想新换的床单枕套又该拿去洗了。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意识回笼,她认出这是她在肇邸的宿舍,而不是老家的那个卧室,这样的错觉常在她做噩梦之后出现。
她翻了个身,挪到干燥的区域,伸手摸到床边的抽纸,拿了几张擦汗,额头烫得吓人,甚至想象到了头顶在黑夜里冒烟的场面。
邱猎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机显示现在是晚上十点零八分,她记得出差回来大约晚上五点多,当时觉得太累了就打算先眯一会,没想到一睡就是将近五个钟头。
头痛随之袭来,邱猎把床头的半杯水都灌了下去,撑着床头柜站起来,按了按太阳穴,缓和了一下头晕的不适感。
等适应了,她简单换好出门的衣服,带上了充电器和抽纸,喊了辆网约车到肇邸集团门口,目的地是一家设有急诊的三甲医院,距离大约三十公里。
邱猎迈着虚浮的脚步下了楼,左脚脚踝痛得比昨天更厉害了,但晕乎乎的脑袋让她每一脚都像踩在棉花上,那点疼痛暂时可以忽略。
园区里有只小黑狗,趴在草丛里睡觉,一看到她就摇着尾巴跑过来,邱猎边走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小肉肠,撕开包装扔到了地上。小黑狗停下来大口吃肉肠,就没继续跟着她。
上车前,她再次按了按口罩的鼻梁条,让口罩紧紧贴在脸上。
司机也戴着口罩,车窗全部打开着。邱猎上了车,两人一路都没说话。
特殊时期人人自危,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邱猎靠在座位上眯了一会,喘着气恢复体力,等感觉好一些了,才拿起手机看未读信息,几条闲聊的信息来自蒋屹舟,还有一通她拨打的未接电话,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钱奕的消息,让她去改一个下周用的ppt。
邱猎不耐烦地关上手机,扔到了旁边的车座椅上。
【去她的P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