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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医院的急诊分为普通急诊和发热急诊,两边通过简易的铁隔板隔开,岔路口放着喷洒消毒液用的工具,显然隔一小段时间就要喷一圈。

      邱猎沿着“发热急诊”的牌子往里走,拐了好几个弯之后才到诊室,诊室里只有一个值班护士,她给邱猎量了体温,在记录本上写下“38.4℃”,又问了嗓子疼不疼、有没有咳嗽、有没有流鼻涕等症状,一一记录之后,把在里间休息的值班医生喊了出来。

      值班医生是个高个子男人,听声音很年轻,整个人包裹在厚厚的防护服里,只能通过一小块透明塑料看到他的眼睛,单眼皮,有点肿,像时刻都眯起来,这是邱猎的第一印象。

      他边写边说,“先做个核酸,等结果出来再看。我待会儿给你拿点退烧药,你可以在外面的休息室里休息。”

      “多久能出结果?”邱猎问。

      年轻医生看了眼时间,“晚上我们都是统一送出去检测,你这批大概要凌晨五、六点出结果,手机会有短信通知。”

      “意思就是,我只能在医院里等着了,是吗?”

      “额……”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是的。”

      “对了,医生,我最近手背还有脚踝一直有点痛,摸起来好像还有点肿,你能帮我看看吗?”邱猎伸出右手,指了指虎口旁边的位置。

      戴着医用橡胶手套的手轻轻托起她的手掌,触感柔软,带着体温,皮肤没有明显发红,他端着手左看右看,似乎没看出什么名堂。邱猎调整到一个适宜的角度,终于让他看到皮肤表面轻微的肿胀。

      “我再看看脚踝。”

      邱猎收回手,挽起左腿的裤脚,脚踝的症状要明显得多,摸上去肿了硬硬的一块,微微发红。

      “你有这个症状多久了?现在能活动吗?”医生问。

      “好像半个多月吧,最开始很轻微,隔几天又好了,比较明显的疼痛是最近一星期才有的,活动倒是没问题,我这是得了风湿还是关节炎?”邱猎发着烧,回答却很有条理,还提出了自己在网上查阅资料之后的推测。

      “嘶……你等等……”穿着厚厚防护服的医生弯下腰,在抽屉里翻找,最后拿出了一本足足有五六厘米厚的医学教科书,“砰”地一声放在桌上,对着目录翻了起来,“书上说,你这个也有可能是系统性红斑狼疮……”

      “哈?”邱猎一时语塞。

      “你看啊,这里写了关节肿胀……”他把教科书转到邱猎面前,给她指了一行字,初期症状确实跟她描述得差不多,他提议道,“还是等白天挂个免疫科的号看看吧,抽个血化验一下才能知道。”

      邱猎点点头,推测他应该是还在读书的实习生或者医学规培生,被抓来急诊上夜班,再问也问不出结果来。

      所谓的休息室,是在外面的空地上建起来的两间铁皮屋,一间留给已经确诊感染的,一间留给等待结果的。屋子里是几排塑料椅和靠墙的一张小桌子,打水和洗手间都在另一个地方,要经过露天的小路。

      邱猎做完核酸,接了杯热水,吃下一颗退烧药,因为没有别的感冒症状,其他药都没给她开。

      下过雨的路面湿漉漉的,在空气里抓一把仿佛都能拧出水来,幸好还不到炎热的季节,入夜凉飕飕的,还算舒适,否则在这里等待的人也太过于煎熬。

      铁皮屋里关了灯,有人在休息,邱猎就站在外面给蒋屹舟打电话。

      这段时间娱乐场所大都暂停营业,蒋屹舟没地方消遣,一些认识的朋友在家里开派对,她去了几次,兴致缺缺,到后面索性不再参加。

      从前混迹声色场所,每天跟着一群朋友把酒当歌,除了生日那天家里会举办生日宴,提醒她又长了一岁,其它时间里,她统统认为自己才刚二十出头。

      如今年近三十,蒋屹舟忽然修身养性起来,书房里堆了好几张毛笔写的宣纸,家里的椭圆仪和握力器也重获重用。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蒋屹舟正在家里的私人影院看电影,电影播放到尾声,镜头缓缓摇向了还在旋转的陀螺,而主角的手也摸向了陀螺旁边的枪。见邱猎来电,她按下暂停键,故作不满地说,“邱猎,你在跟我玩失踪吗?”

      “你……在干什么呢?”

      “在看一部老电影,《盗梦空间》,你看过吗?”

      “看过,就是时间太久,有点不记得了。”

      “那你现在来我家,我刚开始看,等你一起。”蒋屹舟等了一会,没听到声音,还以为是这个房间信号不好,她往门口走去,“喂?听得到吗?”

      “听得到。”邱猎找到一处稍微空旷些的地方,靠墙蹲了下来,她抬起头,低垂的夜幕下只有厚厚的云层,什么都看不到。

      “你声音不对,”蒋屹舟紧张起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不回我信息,也不接电话?”蒋屹舟追问道。

      “我在医院,发烧了,刚忙完一通,吃完药就给你打电话了。”

      “哪家医院?”

      邱猎报了医院的名字,平静地提醒道,“你别想着来,结果还没出,我隔离着呢。”

      “那……行吧,你几点能出来,我去接你。”

      邱猎低着头,玩手指上的死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还是别来了……蒋屹舟,万一我是阳性怎么办?”

      “你……害怕了?”蒋屹舟不知不觉皱起了眉,从认识邱猎以来,还没见过她有害怕的时候,如果不是不安到了一定程度,大概也不会表现在语气上。

      “多少有点吧。”邱猎大方地承认道,“不过我想,是因为我现在身体不太舒服,让意志力变薄弱了,可能睡一觉就好了。”

      蒋屹舟轻笑一声,“是阳性就把你接过来,放我家里隔离,正好我也有个不上班的正当理由,我们每天就点外卖到家门口,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很快就好了。”

      邱猎也跟着笑了笑,却偷偷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你看电影吧,我去休息室歇会儿。”

      “嗯,别担心,会没事的。”

      邱猎放下手机,在原地继续蹲了几分钟,她从来不抽烟,也痛恨抽烟的人,但现在忽然很想手边有根烟,或许那样会让人放松一些。

      她走进那间等待结果的铁皮屋,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屋里关了灯,漆黑一片,但门用的是透明玻璃,能透进来一点外面诊室的灯光,里面有一个带着小孩的妈妈,小孩已经睡熟了,还有一对中年夫妻和一对年轻情侣,都潦草地躺在椅子上。

      邱猎挑了一排没人的椅子,脱下外套叠好当作枕头,侧身蜷缩在椅子上。

      夜已经深了,邱猎发着烧,精神不佳,尽管椅子硌得她肩膀疼、胯骨也疼,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睡得很浅,隐约知道中途有人检测结果出来,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离开,但懒得睁开眼睛。

      那些噩梦还是缠着她,不同于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她在这里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就是没办法完全清醒过来,只能任由后背不断地冒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股柔软的力量托住了她的脸,触感凉爽而干燥,郁结的燥热骤然得到纾解,她舒服地闷哼一声,借机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有一双手托着她的脸,要把她的头挪到那双手的主人的腿上,邱猎眯着眼睛抬起头,看到蒋屹舟清晰的下颌线,和一双清冷明亮的眼睛。

      “嘘——”蒋屹舟用空着的手摆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在后面位置休息的人,低头示意邱猎躺到自己腿上。

      邱猎头脑空白,任由蒋屹舟动作,枕到了她腿上,随后才意识到,蒋屹舟往自己额头上贴了片冰冰凉凉的退烧贴,还带了件小毯子盖到她身上。

      邱猎闭着眼睛又休息了一会,蒋屹舟一手隔着毯子轻轻搭在她腰上,一手用湿巾给她后颈和额头擦汗。

      发完一身汗,邱猎感觉舒服了很多,她撑着塑料椅的边缘坐起来。蒋屹舟并不阻止,只是手臂虚扶着,防止她从椅子上掉下去,直到她平视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蒋屹舟低声问,隔着口罩听不清楚,但从她的眼睛能猜出这句话是什么。

      邱猎刚退烧,两颊还红着,眼睛因为含着泪水而格外亮,她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望着蒋屹舟,像是要在微弱的光线里把她看得更清楚。

      蒋屹舟刚想再问一遍,邱猎已经伸长胳膊搂住了她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肩膀里,像猫科动物一样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然后,蒋屹舟发现邱猎哭了。

      她的眼泪打湿了蒋屹舟的外套,一点一点渗了进去,直到肩膀的皮肤也感受到一阵潮湿。

      蒋屹舟一时不知所措,她一向在一段关系里扮演矜贵自持、优雅体贴的角色,却没学过怎么安慰一个向她展现脆弱的女人。

      她选择先抱住怀里的人。

      她瘦了好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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