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调查笔记》毣毣

7、无法拒绝的offer

　　审问室内，陈封的身体蜷缩成球状，双手死死护在胸前，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赤红色，仿佛正被无形的烙铁灼烧，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外间观察室内，一位年近四十、身着优雅蓝色套装的中年女性正透过单向玻璃，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室内的一切。若是雁鸣秋与林野在此，定会认出这正是华南山分局局长——念晚舟。
　　然而此刻，她脸上不见半分往日的温和，打起了十二分警备。毕竟“钥匙”重新降临，对灵异局而言，是一等一的大事。
　　念局长与室内的汤婆婆心照不宣：测灵过程中出现实体烙印，只意味着一件事——“钥匙”，选中了这个年轻人。
　　她不再犹豫，快步走到角落，取出加密通讯器。指尖先是熟练地输入一串内部代码，略一沉吟后，又迅速清除，转而拨通了一个私人号码。
　　“……确认苏醒，形态为实体烙印，能量反应……远超历史记录，极不稳定……”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是，我明白。按原定计划，留在第三小队，实施全面监控。”
　　审问室内，汤婆婆额角青筋凸起，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她双手急速变幻着古老而繁复的印诀，枯瘦的身躯因力量的剧烈消耗而微微颤抖。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为何总部会点名让她来为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进行测灵。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那阵撕裂灵魂的剧痛终于如潮水般退去。幻象消散，血泪与身影化作虚无。陈封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涣散，大口喘息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他下意识地颤抖着手，摸向胸口那灼痛的核心——在那里，一个拇指指节大小的钥匙纹身已清晰地烙印在皮肤上，触感微凸，并且正随着他狂跳的心脏同步搏动。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凭空的幻想？
　　他慌忙扯开衬衫纽扣，想低头看清，却见那纹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淡、消退。待他完全解开上衣，胸口皮肤已恢复如常，仿佛那惊心动魄的烙印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汤婆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明显萎靡了许多。她“看”向陈封的方向，沙哑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刚欲开口，审讯室一侧的隐形门无声滑开。
　　念局长步履沉稳地走了出来，与汤婆婆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微微颔首。汤婆婆深深地“望”了陈封一眼，只留下一句“年轻人，我们下次再见”，便拄着拐杖，从原路悄然离去。
　　“跟我来。”念局长的声音不容置疑。她踩着高跟鞋，带领着陈封，穿过隐藏门，进入后方一间更为私密的房间。
　　陈封在柔软的座椅上坐下，心里已有了几分猜测，甚至泛起一丝隐秘的兴奋——看来，自己刚才的测试是通过了，自己这是要被灵异局“录取”了！美好生活仿佛正在向他招手。
　　念晚舟将一沓厚厚的资料放在桌上，纸张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她没有寒暄，开门见山：“陈封，刚刚十八岁，独生子。父母在周海做普通职员，父亲在机械厂，母亲在超市理货。目前职业…… 演员，准确来说，是还没接到过主角的 18 线演员，对吗？
　　陈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略微皱眉 —— 这种被人从里到外调查得一清二楚的感觉，实在算不上愉快。
　　念晚舟并未停顿，继续道：“幼儿园就读于周海第二幼儿园，你当时最好的朋友叫李乐乐，因为抢一块草莓蛋糕和你打了一架，后来你们又和好了……”
　　“停停停！” 陈封赶紧打断，脸上有些挂不住，耳朵都红了。
　　念局长见敲打的目的已然达到，便将资料推到一旁，切入正题：“你被录取了。”
　　陈封心里一喜，却还想拿捏一下姿态，故意端着架子道：“您别急啊，我还没决定要不要来呢。要知道，我很喜欢演戏，演员这份职业又自由，时间灵活……”
　　念局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精准打击：“据我了解，你上个月的收入是 3600 块，而你在市区租的单间每月房租就要 3500，上个月还是靠借朋友的钱才交上房租。这样的‘自由’，你确定要继续？”
　　陈封瞬间石化——确实，自己这点底细在那一厚沓资料面前，早就被扒得体无完肤。
　　但他并不是个轻易被拿捏的人，很快回过神，神色一正，认真问道：“如果…… 我拒绝加入呢？”
　　“那就只能让你消失了。” 念局长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没有威胁的意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陈封心头一凛，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 —— 他看得出来，这绝非戏言。灵异局有能力调查他的一切，自然也有能力让他 “消失”。
　　“想必，你已经感受到胸口的烙印了。” 念局长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他的胸口，语气缓和了些。
　　陈封猛地抬头，紧紧盯着她，眼神里满是急切 —— 看来，这位念局长知道这诡异烙印的来历！
　　“刚才说让你消失，你可能误会了。” 念局长解释道，“我们是正规单位，自然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但你身上的‘钥匙’烙印，是它主动找上你的，并非我们强加。昨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正是它开始显现的节点。甚至，昨晚你被卷入时空裂缝，或许并非偶然，而是这‘钥匙’显现所引发的‘果’。如果你不加入灵异局，无法学会控制它，未来只会引发更大、更危险的时空裂缝，到时候不仅你会有危险，还会波及无辜的人。我们无法保证每一次都能及时救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已经构成了对国家安全的潜在威胁。”
　　不等陈封追问更多关于 “钥匙” 的细节，念局长已从资料最下方抽出一张纸，推到他面前 —— 那是一份打印好的入职合同，封面上印着灵异局的专属徽章。
　　“签了吧。”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笃定，“你知道，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陈封的目光扫过合同条款，原本紧绷的脸瞬间变得精彩纷呈，眼睛越睁越大。包吃包住，每月额外给家人发放 2 万块生活补贴，个人账户余额永久补足至五十万（花完自动补），享受局内尖端医疗资源共享…… 每看清一条，他嘴角的弧度就难以抑制地上扬一分。到最后，陈封已经放弃表情管理了。
　　陈封骨子里本就是个及时行乐且富有冒险精神的人，哪个男人能拒绝 “拯救世界” 的诱惑？更何况，还附赠如此难以想象的丰厚报酬！
　　永远花不完的钱，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念局长看着他几乎要藏不住的笑容，心里不禁汗颜 —— 这反应也太过直白了些，一点都不掩饰对金钱的渴望。她甚至觉得，就算自己递上一份卖身契，这小子只要看到报酬，也会屁颠屁颠地签上名字。
　　陈封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脸，试图维持一点镇定：“我有三个问题，问完就签。”
　　念局长点头默许，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第一，什么是‘钥匙’？它到底有什么用？” 陈封率先抛出最关心的问题。
　　念局长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关于‘钥匙’的本质和用途，属于最高机密，我无权告知你，至少现在不能。”
　　陈封一噎，只好提出第二个问题：“那‘钥匙’为什么会选上我？我就是个普通演员，没什么特别的啊。”
　　“我不知道。” 念局长的回答依旧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钥匙’选择宿主，从未有过明确规律或理由，有人说是看灵魂契合度，有人说是随机，但至今没有定论。”
　　“不是，那我被选中总该有点特别的吧？” 陈封彻底无语了，“好歹该有点特异功能吧？比如能打鬼之类的？总不能就是在我胸口烫个纹身，然后让我引来危险这么简单吧？”
　　念局长微微蹙眉，似乎在斟酌措辞，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不了解钥匙选择的标准，” 她再次摇头，但随即补充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钥匙在同一时期只会有一个宿主，只有前任宿主死亡，它才会寻找下一任。所以钥匙的具体功能和使命，或许只有你自己去摸索才能知道，旁人无法传授。”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不过，我会为你安排一位老师，他对‘诡异’和能量控制很有研究，或许能给你一些指引。在你没有任务的时候，我会发简讯让你去训练室报到，跟着他学习基础的自保能力。”
　　陈封几乎要崩溃了，这简直是一问三不知！白白浪费了两个提问的机会。他垮着脸，语气带着点不满：“你这等于只回答了半个问题，我要再问一个！这不算在三个里面！”
　　念局长看着陈封无赖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好吧，你问。”
　　陈封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认真，仔细斟酌后，问出了藏在心里最关键的那个问题：“‘钥匙’…… 和雁鸣秋有关吗？”
　　念局长的神色微不可察地一变，原本温和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像刀子一样扫向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角色瞬间互换，陈封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让念局长有这么大反应，心里反而有了底，他坚持道：“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念局长。”
　　念局长挑了挑眉，指尖在桌沿摩挲了几下，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还是松了口：“这倒不算绝密。上一任‘钥匙’的持有者，就是雁鸣秋的亲哥哥，雁回。”
　　陈封的心猛地一沉 —— 既然念局长刚才说全世界只会有一把钥匙、一个宿主，那么也就是说…… 雁鸣秋的哥哥雁回，已经不在了。难怪之前在梦里看到的那个穿月白长衫的人，和雁鸣秋长得那么像。或许刚才那个黑色的剪影，也是他的哥哥。
　　念局长将合同又往前推了半寸，继续说道：“剩下的基本信息，比如局内规则、第三小队的成员资料，我会发一份加密 PDF 文档到你的个人终端里。另外，还有两件事要嘱咐你：第一，我将你安排在第三小队，也就是雁鸣秋所率领的队伍。他是局里最优秀的队长之一，能力强，心思细，会照顾好你，保护好你的安全。”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郑重的警告：“第二，关于你是‘钥匙’现任宿主这件事，必须严格保密，对任何人都不得提及 —— 包括雁鸣秋和第三小队的其他成员。知道的人越少，你就越安全。你要记住，每多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你死亡的概率就会增加一分。”
　　陈封眨了眨眼，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惶恐："这么严重啊......"心里却飞快地盘算起来。
　　他虽然不打算完全相信这位初次见面的局长，但目前自己对‘钥匙’了解甚少，只知道应该是个厉害的东西。初来乍到，连这里的水有多深都还没摸清，贸然暴露绝非明智之举。与其相信别人，不如先听她的保守这个秘密，看看情况再说。
　　"我知道了，"他乖巧地点头，语气诚恳，"我会保密的。"
　　送走陈封后，念局长才缓缓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 —— 那声叹息里，藏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钥匙再世，这沉寂了这么久的局面，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她抬眼看向窗外，远处的云层正慢慢聚拢，像是要下雨。一切，都要严格遵循 “上面” 的指示来走，半点差错都不能有。而这份 “指示” 背后，到底还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隐情，连她自己，都未必能完全看清。
　　窗外，第一滴雨终于落下，重重砸在玻璃上。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