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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钥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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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证物回廊’。” 雁鸣秋清冷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比平时柔和了些许,显然是特意为他解释。陈封侧头看过去,示意雁鸣秋接着说下去。
“所有无法销毁、或仍残留活性执念的关键证物,都会被封存在这些‘静滞立方’中。” 雁鸣秋抬手指向那些悬浮旋转的半透明立方体,指尖掠过空气时,陈封莫名想起昨夜他指尖上缠绕红线和金色铃铛的样子,“强大的检察官通常会有专属武器,大部分是与这些无主的物品建立连接。”
“就像是昨晚那个红色盒子吗?”陈封问到。
“是的,但是昨晚的怨念比较浅,已经随着那个少年一起消散了。”
陈封的目光掠过那些悬浮的物品,其中一个奇异的手指吸引了他的眼光——它像是章鱼触手与人类手指的结合,透着非人的诡异。他忍不住凑近了些,却被雁鸣秋轻轻拉了下胳膊:“别靠太近,部分立方的静滞力不稳定。” 那力道很轻,指尖触到他衣袖时迅速收回,“你看到的那个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人鱼籽,会有轻微致幻。”
陈封的目光继续扫过那些物品,它们仿佛来自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空间,每一件都承载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哇,队长,你好厉害,懂的真多哇。”陈封立刻拍马屁道。
他思想很简单:雁鸣秋既然是队长,那一定是一条大腿,况且听林野的讲述,雁鸣秋可是妥妥的官二代加富二代。如果搞好关系,那肯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雁鸣秋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陈封会这么说,耳尖几不可察地泛红。
似乎……还挺受用的。
“这是一个单向选择的过程,”雁鸣秋收回手,双臂环在胸前,嘴角却不自觉的轻微上扬。他轻轻把头朝向陈封,追加解释道,“证物只会选择百分百适配的人,我们无法强求。大部分检察官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拥有自己的武器,这并不奇怪。”
“那队长你这么强,敢单挑昨晚那‘鬼’,肯定也有自己的武器吧?”陈封忍不住问。
“有,”雁鸣秋并未回避,只淡淡道,“但是我的比较特殊…”
话音还没落地,前方就传来林野的嚷嚷声:“登记室到啦!快别聊了!” 三人已走到拐角,林野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直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登记室在这边。”雁鸣秋微微侧身示意,用身体指向一闪纯白的大门,三人停在门前。
林野麻利地完成了简单的身份核验。门 “唰” 地一声滑开,露出里面纯白的审问室。
房间中央没有传统桌椅,只有三张银色座椅,正对着一面流淌着数据流的巨大黑屏。
“欢迎您成功归来检察官们和外来者。请坐,放松。我是‘辛迪女士’,本次问询将由我主导,过程将同步记录并归档。提前感谢您的支持与配合”一个柔和却毫无波澜的女性电子音从四周响起。
陈封暗自咋舌,这也太高科技了!科幻片照进现实了!
三人依言坐下。椅背两侧悄然伸出柔性感应带,轻轻贴合在他们的太阳穴上,冰凉的触感让陈封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问询开始。”
辛迪女士并未开口提问,但问题已直接投射进陈封的脑海——那是一种奇特的体验,仿佛思维正被无声地审阅。提问极为细致,从昨夜片场的灯光亮度,到 “男鬼” 的声音语调,甚至连他当时害怕时攥紧衣角的细节都被探查到了。
同时陈封能感觉到有一股轻微的牵引力似乎在核查他回忆的真实性,迫使他集中全部精神,反复回溯昨夜每一个细节。
整个过程持续了四十多分钟。结束时,陈封感觉大脑如同被抽空,几乎无法自主思考,眼前也隐隐发黑。
就在电子音宣布问询结束的刹那,审问室的门无声滑开。
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藤木拐杖,缓步走了进来。
那是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婆婆,脸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皱纹,如同干枯树皮的纹路深深烙印在苍老的肌肤上。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她那双眼睛——本该是瞳孔的位置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浑浊的乳白色,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这双无神的眼睛明明看不见,却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让陈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若不是身处灵异局,陈封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这么倒霉,一天内又遇到鬼了。
这位目不能视的老婆婆,却像能精准感知周围的一切。她"面向"屏幕的方向,沙哑地开口:"辛迪,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
数据流瞬间停止,感应带自动收回。“指令确认。权限移交。”电子音回应后,屏幕彻底黯淡下去。
“汤婆婆?您怎么来了?”林野惊讶的问到。
“汤婆婆”雁鸣秋也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
汤婆婆“看”向他们,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臭小子们,你们还记得婆婆我?都多久没来看过我了。尤其是你鸣秋,别说来看我了,你最近可都没来看过你师父”
她拐杖轻点地面,又道,“有空多去看看他,他一个人常常念叨你呢。”
雁鸣秋恭敬的低下头,顺从地应道:“是,我知道。”
汤婆婆?陈封默念着这个称呼。看雁鸣秋和林野恭敬的态度,这位老人绝非等闲。难道是专程为他而来?
“好了,你们出去吧。”
“啊?汤婆婆,我们不能旁观吗?”林野疑惑。
雁鸣秋也略显不解。测试灵魂并非绝密过程,按理可以观看。
但他耳麦微光一闪,是念局长传来的信息,让他们先回基地等候。
若说雁鸣秋在这世上最敬畏谁,第一位是师父沈道明,第二位便是如母亲般的念局长。他当即不再多言,拉起林野:“是,我们外面等。”
转身时,他的目光下意识扫过陈封,停留了一秒。陈封能感觉这个目光中有些许探究。
随后两人迅速离去。门关上的瞬间,陈封还能隐约听见林野在外面小声抱怨:“为什么不让看,我还好奇……”
门关上后,汤婆婆转向陈封。尽管她双目失明,陈封却感觉自己被那黑暗的瞳孔完全锁定,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
此时偌大的审讯室只剩下汤婆婆和陈封两个人。
陈封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陈封知道自己没别的选择,像个被提线的木偶,只能等着对方发号施令
“孩子,别怕。”她沙哑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与她肃穆的面容形成反差,“老婆子我虽然眼睛瞎了,可探测灵力这事儿,在局里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我。一般来说,要是你身上没什么特殊的灵力波动,测完就能忘记一切回家了,不用担心,放轻松,很快就好。”
听完汤婆婆的话,陈封像是接收到指令,被神秘力量操控一般,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缓缓走上前。汤婆婆枯瘦冰凉的手指准确地按在他的眉心
“闭上眼睛,勿要抵抗。”
刹那间,天旋地转!
审问室的景象被粗暴地抹去,陈封陷入一片绝对的空无。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要眼前的场景,甚至感觉不到呼吸!
只有意识在虚空中漂浮。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像是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将他死死按住——四肢、胸膛、喉咙,每一处都被牢牢禁锢,连眼皮都无法眨动。
五感被彻底剥夺,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冷热,甚至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他像个被遗弃在宇宙缝隙里的孤魂,连自己是谁都快要忘了。陈封甚至觉得,自己就要被这永恒的虚无吞掉,化作尘埃,融进这片空无里。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
黑暗中,毫无预兆地,炸开了一片红。
那红不是正常的血色,带着诡异的荧光,像泼出去的血珠,瞬间染满了整个虚无。陈封的瞳孔在意识里剧烈收缩,他被迫盯着这抹红,看着它越来越深,越来越浓,越来越艳,最后变成深暗的血色,将他整个人裹了进去。
他的视野被固定,仿佛飘在空中,冰冷地俯瞰着一幅幅接连展开的画面——就像一本只有红与黑两色的漫画书,一页页往下翻,容不得他拒绝。
第一页:背景是铺天盖地的,纯粹的血红。浓稠得令人窒息,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由凝固的血液构成。
第二页:在这片血红之中,一个巨大的、倒悬的黑色十字架突兀地耸立,它的黑是如此深沉,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带着不祥与死亡的沉寂。
第三页:十字架上,出现一个赤裸上身的少年。说是少年,其实陈封也只是靠着身形和感觉去判断,因为那只是一个黑色的剪影。他被粗重的黑色铁链捆绑着,铁链深深陷入他苍白的皮肉,暗红色的血液正从伤口渗出,顺着铁链一滴滴落下,无声地融入下方无尽的红色背景。莫名的,陈封感觉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像是自己认识的人一般!
画面无声翻转,到了第四页:血红的远方,多了个穿长衫的黑人影。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个漆黑的轮廓,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虽然这只是个人影,但是陈封却能感觉到这个人影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五页、第六页、第七页…… 画面一页页翻得越来越快,那个黑人影在画面里不断放大,像个逼近的梦魇,黑色一点点吞噬血红,最后填满了陈封的整个视野。窒息感顺着意识往脑子里钻,陈封想尖叫,想后退,却连一丝颤抖都做不到。
终于,画面停了。黑人影的脸,正对着他,一动不动。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几小时。陈封只觉得灵魂都在发抖,连意识都快凝固了。
那张纯黑的脸上,嘴角的位置,黑色的轮廓微微向上,勾起了一个僵硬的弧度。
它笑了。
那笑容僵硬、扭曲,嵌在一片毫无特征的漆黑之中,显得无比诡异。
紧接着,更骇人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它保持着那可怖笑容的同时,两道浓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血泪,毫无征兆地从它那本该是眼睛的位置流淌下来,划过漆黑的脸颊,在下巴尖聚成滴,落入背景之中。
它一边笑着,一边流着血泪。
陈封被恐惧攥住了心脏,却偏偏能感觉到那股弥漫在空气里的悲伤。
随后,黑色人影开始后退,但它并非转身,而是面朝着陈封,以一种非人的、僵硬的姿态,倒着“走”回了十字架旁。
它抬起那双同样是纯粹黑色的手,猛地插向自己的胸膛!动作决绝而残忍,仿佛那不是它的身体。双手硬生生地从胸膛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陈封看不清是什么,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下一秒,画面突然拉近,给了黑人影的手一个特写 —— 像是故意怕他看不清。
那是一把钥匙,由于纯黑的颜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但是陈封知道,那肯定不是一把普通的钥匙,整个钥匙和手掌一样大,钥匙上方是复杂的图案,交错的线条像缠绕的蛇。钥匙上刻着一行奇异的符号,歪歪扭扭的,像是文字一般,但是陈封认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正当陈封想看的更仔细一点的时候,画面又变了。
那个黑影握着钥匙,保持着那流血泪的诡异笑容,将钥匙虚影,狠狠地、缓慢地,推向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少年的胸口。每推一寸,少年的剪影就颤抖一下,铁链 “哗啦” 作响,却没有声音。
就在钥匙完全融入少年胸口的瞬间——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在陈封脑中响起!
整个红黑二色的世界骤然崩塌,色彩猛地回归!
也就在这一刹那,陈封终于看清了十字架上那张一直低垂着的、模糊的脸。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
棱角,眉眼,惊恐而绝望的神情……
那正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