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调查笔记》毣毣

5、华南山分局

　　陈封暗自庆幸自己遇到的只是低级裂缝，随后又想起高昂的报酬，接着问到：“我说领导们，就是，咱们这个工作真够辛苦的哈，那你们这平时是不是工资也不少？”
　　“哈哈，陈封小兄弟，”林野一边开车，一边爽朗地笑了，“我们这一行，工资再多也没用，就怕有命赚没命花。不过嘛，局里待遇确实不错，基础工资加上出勤补贴和任务奖金……嗯，老大每个月会给我们卡里打上五十万吧？具体数字我也没细算，反正够用。”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五十万？还只是基础？越往上越高？这简直是视金钱如粪土！ 陈封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心里那点因为时薪五百而产生的窃喜瞬间被这庞大的数字淹没，转而燃起了更炽热的火焰。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带上了一丝自己没察觉的热切：“那，那就是假如说，怎么样能加入灵异局啊？”
　　“就拿我自己做例子吧，”林野很自然地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点追忆，“我外婆过世后，我因为太想她，潜意识可能撕开了一个小型的时空裂缝。那段时间我一直昏迷，但在我的意识里，外婆根本没走，还住在那间老屋里，不厌其烦地给我做饭、讲故事、喂糖水，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笑了笑，带着点苦涩：“我以为那是梦，差点就永远陷在里面了。幸好局里一个小队及时发现并把我捞了出来。醒来后，我就有了这个能力——其中一个就是能‘看’到裂缝影响的边界，像一层透明的膜，或者扭曲的光晕。”
　　“喏，就像现在，”他指了指车窗外的某个方向，“刚才公馆周围就罩着一层淡淡的、像水波纹一样的边界，现在已经快消失了。我这能力说实话挺普通的，就是个人形雷达呗。”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推崇起来，目光瞟向副驾：“你看我们老大雁鸣秋，那才叫厉害！他的能力‘审判’，可以说是天生的神算子，在裂缝世界里预判危机、洞察关键，那可是得天独厚的本事！而且人家这技能是家传的，偷偷告诉你，我们总局长也姓雁，那可是……”
　　“林野。”雁鸣秋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打断意味。
　　林野瞬间收声，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缩了缩脖子，专心开车，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大概是觉得气氛有点僵，林野又找了个话头，对陈封说：“总之，等你到了局里，我们也会给你做个全面的检测。毕竟你也算是这次事件的当事人了。放心吧，对于可塑之才，我们求贤若渴，福利待遇绝对亏待不了你。”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严肃了一点：“况且，如果你真的身负特殊能力，按照规定，我们也不能放你走了。”
　　“为什么？”陈封心里一紧。
　　“因为能力本身，就像一把双刃剑。”这次是雁鸣秋开口解释，他依旧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冷峻，“不受控地使用或情绪剧烈波动，同样可能成为撕开时空裂缝的诱因。就像林野当初无意识做到的那样。灵异局的存在，一方面是为了处理裂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管理和引导所有可能引发裂缝的‘源头’，包括我们自身。”
　　陈封当时没意识到，这场本以为只是“倒霉撞上”的灵异小插曲，会在这一趟之后，彻底掀翻他按部就班的人生。那些藏在平凡表象下的秘密、灵异局的特殊世界，正悄然向他敞开一道缝隙，等着他踏入全新的篇章。
　　接下来的路程车上一路无言，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林野偶尔切换电台的细微声响。极度的精神紧张和体力消耗后，强烈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陈封抱着大黄，脑袋靠着冰凉的车窗，不知不觉地沉入了睡眠。
　　陈封做了一个梦。
　　梦里雾气弥漫，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背影立在远处，身形修长，墨发如瀑，像极了雁鸣秋。那人缓缓回过头，果然是一张与雁鸣秋极为相似的脸，只是眉眼间更显温和。他对着陈封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如同春日融雪，干净又温暖。
　　可下一秒，异变陡生。
　　两道刺目的血痕毫无征兆地从那人含笑的眼角滑落，如同血泪，瞬间染红了他苍白的脸颊和素净的衣襟。他依旧在笑，可那笑容在血泪的映衬下，变得无比诡异和悲伤。周围的雾气开始翻涌，仿佛有无数细碎的低语在陈封耳边响起，听不真切，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恸和……某种沉重的召唤。
　　“……钥匙，牺牲……”
　　“陈封，醒醒，我们到了”正当陈封要被血泪淹没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穿透迷雾，将他猛地从那个诡异的梦境中拽了出来。
　　陈封一个激灵睁开眼，心脏还在狂跳，额角沁出了冷汗。是雁鸣秋叫醒了他。车窗外的天光已经蒙蒙亮，预示着新的一天来临。
　　而当他看清窗外的景象时，瞬间睡意全无，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绝非他想象中那种挂着国徽的严肃机构，也并非隐藏在山腹中的秘密基地。越野车正行驶在一条整洁的双车道柏油路上，路两旁是规划整齐的绿化带和一栋栋不高但设计现代的建筑，看起来就像一个设施完善、环境清幽的……小型城镇。远处甚至能看到晨跑的人影，以及几间亮着温暖灯光的早餐店，飘出食物的香气。
　　“这里是……”陈封有些结巴。
　　“灵异局华南山总部的生活区之一。”林野一边打着方向盘拐向一条支路，一边解释道，“毕竟我们这行特殊，住在城市里实在是不方便。但是压力大，总不能天天住宿舍吃食堂吧？该有的生活配套还是得有的，不然人都要变态了。”
　　车辆最终在一栋外观简洁、线条利落的灰色建筑前停下。建筑不算宏伟，但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场，门口悬挂的牌子上是六个遒劲的黑色大字——华南局留档局。
　　车刚停稳，陈封就注意到建筑门口已经站着两个人，似乎是专程在等他们。
　　其中一人比他们看起来微微大一点，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中山装，身姿笔挺，气质沉稳，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表，神情专注。另一边则是一个少女，看起来风格迥异，套着件宽大的潮流卫衣，毛绒玩具样式的粉色包头帽子扣在头上，双手插在兜里，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样子。
　　这两人看起来年纪都与雁鸣秋他们相仿，显然也是灵异局的成员。
　　林野率先跳下车，冲着那两人挥了挥手，语气熟稔：“苏明！沈如枝！你们来接我们啦？”
　　穿着中山装、被叫做苏明的青年抬起头，他看起来比他们微微大一点，有种中年人的气质。苏明的目光先是掠过林野，随即精准地落在刚抱着猫下车的陈封身上，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而那个叼着棒棒糖的沈如枝，则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视线在陈封和他怀里的大黄之间扫了个来回，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哟，回来啦？老大呢？怎么还带猫来了，这位小哥哥是谁呀，长的真是不错呢，新人吗？”那穿着宽大卫衣、叼着棒棒糖的少女声音清脆，语速快得像蹦豆子，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陈封。
　　陈封一时有些石化。这少女看起来娇小可爱，怎么说话风格……这么密不透风，问题一个接一个。
　　林野像是早已习惯，熟练地一个个回答：“回来了，老大不就在这儿嘛。”他指了指刚下车的雁鸣秋，“猫是这位陈封小兄弟的。他是我们这次处理时空裂缝时遇到的当事人。这次情况比较特殊，裂缝还没完全成型，时空融合度很低，而且陈封他本身不是事件发起者或者相关人，对怨灵的真身也不清楚。所以我们得先带他去报告，后续可能还得麻烦你帮忙一起回溯梳理一下事件全过程。”
　　林野话还没说完，陈封就眼睁睁看着那少女眼睛一亮，像只欢快的小鸟，直接忽略了其他人，一蹦一跳地冲向雁鸣秋，在陈封震惊的目光中，整个人扑了上去，双臂环住雁鸣秋的脖子，双腿更是直接盘在了他腰上，挂得结结实实。
　　“老大你可回来啦！我们都担心死了！”少女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下次有任务能不能带上我们一起出发嘛！”
　　雁鸣秋被她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纵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比平时温和许多：“如枝，先下来。”他稳稳地托住她，将她轻轻放回地面。
　　“这次任务事发突然，”雁鸣秋对挂在他身上的沈如枝，也是对旁边的苏明解释道，“裂缝出现没有任何前兆预警。所幸能量等级不高，裂缝尚未稳固，那个‘诡异’也还没来得及形成自己的规则领域，处理起来相对及时。”
　　被放下来的沈如枝，嘟了嘟嘴，但也没再纠缠，目光又重新转回到抱着猫的陈封身上，笑嘻嘻地说：“那看来这次能顺利解决，也多亏了这位小哥哥运气好呀？不过……”她凑近了两步，绕着陈封走了半圈，眼神里充满了探究的兴趣，“能被卷进裂缝还全须全尾地出来，恐怕不单单是运气好吧？”
　　一直沉默观察的苏明此时也上前一步，对着雁鸣秋微微颔首：“队长，念局长那边已经询问过两次这次突发任务的进展了。既然顺利解决，还是尽快去汇报吧，以免节外生枝。”他的目光也随之落在陈封身上，带着公事公办的审视，“这位陈先生，也需要尽快完成基础信息登记和初步问询。”
　　“苏老弟，小小年纪别老这么老成，谁能看出来你才16岁啊”随后林野又转身勾住正盯着陈封看的沈如枝的肩膀，半推着她往留档局的大门方向走了几步：“还有你，如枝，收敛点，别吓到我们陈封小兄弟。”他回头，冲着还有些不知所措的陈封爽朗一笑，招招手，“走吧陈封，别紧张，我带你进去办手续，很快的。”
　　陈封抱着大黄，赶紧应了一声，跟上林野的脚步。心里却还没从“十六岁”的冲击里缓过神。灵异局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不像正常人？
　　“等一下。”雁鸣秋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走到陈封面前，目光落在大黄身上，“把猫先交给如枝和苏明吧，他们有经验。”说完，他转头跟两人低声交代了几句，才又走回陈封身边，与他并肩往大门走。
　　“留档局主要负责记录、分析所有与裂缝和诡异相关的事件，我们每次出任务的档案，都会在这里封存。”雁鸣秋的声音很平和，像是在说一件普通的事，“里面的环境和外面不太一样，你跟着我走就好，不用紧张。”
　　三个人一同走进档案室，内部并非他想象中档案馆的沉闷模样。大厅宽敞明亮，线条极简，唯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类似旧纸张与臭氧混合的冷冽气味，提示着此地的特殊。
　　雁鸣秋领着他穿过数道需要权限验证的玻璃门，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门无声滑开，门后的景象让陈封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并非排列着档案架的库房，而是一个充满未来感的环形空间。无数细小的蓝色光带在墙壁和穹顶流动，如同有生命的脉络。更令人惊异的是，房间中央悬浮着无数缓缓旋转的、半透明的立方体，每个立方体内部都封存着一样物品：一枚断裂的玉簪、一本焦黑的日记、甚至是一截枯枝……它们并非普通的藏品，而是来自各个裂缝事件的关键证物与执念载体，此刻正静静悬浮，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各自承载的悲欢与秘密。
　　陈封站在门口，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另一个维度的博物馆，每一步都可能惊醒沉睡其中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