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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走廊转角的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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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淡了些,窗外的蝉鸣却趁机钻进来,搅得许浊心烦意乱。
护士刚换完吊瓶,叮嘱他下午做几项复查。病房门关上的瞬间,许浊掀开薄被,脚刚沾地就一阵发软——两天的昏迷让他浑身无力,像被抽走了骨头。
他扶着墙走到窗边,楼下是医院的小花园,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慢悠悠地散步。阳光透过树叶筛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夏天,他和姜鹤在学校操场的香樟树下踩过的光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舅舅发来的转账通知,附了条消息:【复查费,自己照顾好自己,周末我来接你。】
没有问候,没有关心,只有冷冰冰的安排。许浊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冰凉。他知道舅舅不是坏人,只是成年人的世界里,他这个“外人”始终是个累赘。
下午的复查很顺利,医生说身体没大碍,下周就能出院,到时候再去学校报到也不迟。许浊捏着复查单,漫无目的地在住院部走廊里走着。
走廊尽头有扇窗户,正对着医院后门的小巷。他刚要走过去,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楼梯间门口站着个人。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背着黑色的双肩包,侧对着他,正低头看着手机。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浅金色的轮廓,连带着那头柔软的黑发都泛着暖光。
许浊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这个背影太像了。
像到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名字。
他脚步顿在原地,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复查单,纸张边缘硌得手心发疼。三年来,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这个背影,每次想追上去,对方都会像雾一样消散。
难道又是幻觉?
许浊深吸一口气,试着往前挪了两步。那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抬起头,微微侧过脸。
距离有些远,许浊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脸轮廓,还有那双——藏在碎发后的眼睛。
即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即使光线有些昏暗,许浊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是姜鹤。
是他找了三年,念了三年,也怨了三年的姜鹤。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冲过去,想问他这三年到底去了哪里,想问他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可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挪不动。
就在这时,姜鹤像是接完了电话,收起手机,转身走进了楼梯间。
“姜鹤!”
许浊终于喊出了那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楼梯间的门“咔嗒”一声关上,没有回应。
许浊疯了似的冲过去,推开楼梯间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上下两层楼梯延伸向黑暗。阳光从每层的小窗户透进来,在台阶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却没有半个人影。
他扶着扶手,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是看错了吗?
还是……他真的回来了,却不想见自己?
楼梯间里弥漫着灰尘和旧木头的味道,许浊站在原地,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个侧脸。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他没看清,可那熟悉的轮廓,熟悉的站姿,绝不会错。
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通讯录。那个备注为“鹤”的号码,三年来从未亮起过,却一直躺在他的联系人列表里,像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号。
如果姜鹤想见他,三年前就不会走。
如果他不想见,就算拨通了电话,又能怎么样呢?
许浊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台阶上。复查单散落在脚边,上面“许浊”两个字被他的汗水洇开了一点,模糊得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楼梯转角,姜鹤正背靠着墙,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刚拨通又挂断的号码——备注是“浊”。
他的指节泛白,耳边还回荡着刚才许浊那声沙哑的“姜鹤”。
三年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也还是……让他这么难过。
姜鹤闭了闭眼,将脸埋进掌心,肩膀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