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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忽悠神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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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怜尘谷主。”
齐天娇一声冷笑:“我请不动这尊大佛。”
瞎子友好笑道:“老瞎子我有几分薄面,可以一试。”
“多谢前辈美意,”齐天娇婉拒,“我与易玄府主早晚要一见。至于时若尘,我不想再求他。”
瞎子拳在身侧的手指骨节不自觉屈伸,紧接着又听到右后方唐蜜道:“不如兵分两路,齐姐姐自带人去,我们另一路暗中相护,若真有陷阱正好营救。”
众人都相□□头赞同。瞎子直觉一向很准,几乎一瞬间就预见了危险。
深渊在前。
但总不顺着萧郁非的路数走,就逼不出对方底牌。
深渊也有出口的。
瞎子坦然一笑,“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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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如救火,此时已是巳时三刻,昆仑与怜尘谷相距百里,骑马要半天路程。固然酉时能到,早到早安排,众皆不敢怠慢,自是施展轻功更快。
只有贺文诤面露豫色。唐蜜瞧他一眼,袖中黄绫一出卷住他手,笑道:“贺巨侠,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原来贺文诤恐高。
无缘轻功。
贺文诤平稳道:“我还好。”他早不是当年那个一飞天就嚎叫的贺不惊,现在好歹是堂堂四大社之长、侠名在外、又当着晚辈与朋辈豪杰们的面,岂能失了气度。
就被唐蜜一带而起,“啊啊啊啊啊!”
同样要人带的还有一个,瞎子友好道:“哪位小友能捎老夫一程?感激不尽。”
洛誉舟:“前辈,你不是飞得挺快吗?”
瞎子笑眯眯伸出手腕:“风寒,你看,还发热,故需养气凝神。”
齐麟敬重瞎子,并不多问便揽下这活。瞎子很是感谢。
空里贺文诤丢面地单手捂着眼,与他并排的瞎子安慰他,“世人皆有惧怕之事,无忧无惧的是佛陀。”
贺文诤道,“说的也是。”捂着眼,“前辈也有什么惧怕之事?”
瞎子笑道,“人生八苦,无一不怕,得过且过吧。”
齐麟在旁奇道,“前辈不像这样人,八苦空相,无一看开吗?”
瞎子笑答:“忧惧本身也为空,看不开本身也为空,既然万事皆空,随心就好。”
齐麟一细想,竟像给雷劈了一道,他喃喃道:“那还修什么仙?”
瞎子大笑:“对呀,那还修什么仙?”
洛誉舟飞在前面,回头见齐麟怔状,笑道:“前辈,你别忽悠他,他容易魔怔,道心不稳。”
瞎子笑眯眯并不多言,他反而觉得齐麟不像表面那样,这孩子或许有慧根。
唐蜜却在上面道,“只要别半途弃剑从文,算不得道心不稳。”
贺文诤知她又在笑他弃画从文的旧事,无奈,松开捂眼的手,仰头看她:“八竿子不沾也要绕回来踩我一脚,当着大侄子的面,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嘛唐女侠。”
唐蜜:“哦?亏我还为照顾你飞这么慢。”她足下一点檐间,倏然加速出去。
“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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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初刻。怜尘谷对面,达瓦峰。
两峰相对坐,双璧天斧开。
怜尘谷是由多座连绵雪山叠围而成的一组西北向东南的峡谷。其入口在东北,天险绝壁,正对着相距不足三里的另一座绝壁——唐喀拉支脉上的达瓦峰。达瓦峰宽约二里,两边各出一座侧峰,向西南拱围成一个开口约四里的元宝形三面背风谷。扎西、扎木、扎河三村便踞于此谷,朝西南向阳而建。
三村约有良田一千五百亩。此一带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山谷西北角的高地依山脚建有一片宽约十五丈、长约五十丈的打谷场,正对怜尘谷入口,中间一条宽约一里半的大路穿行。因被两侧山脉相夹,此路常年大风。
秋收已过,晾晒谷物收尽,打谷场是整个村落视野最好的位置,有三座大帐就在北面山壁下,竟是易玄府的人。本来易玄府离怜尘谷就比昆仑派近得多,倘若在联系官府拟文前就出发,估计晌午就能到。可来这么早作甚?
而更离谱的是,村民竟被捆绑在此地,分三堆挤挤挨挨,每堆之间相隔数米,由专人把守。
“岂有此理,不是说放人吗!怎么还绑着乡亲们!果然没安好心!”洛誉舟双臂抱胸,义愤填膺。
探子回报,“启禀少主,山下共有影卫五十一人。”
“多少?”洛誉舟以为他听错。
“五十一人。场上有巡逻影卫七人,每村人又有五名影卫看守,东帐中歇有影卫二十五人,主帐中有一人,西帐中只有三个伙夫,每帐外各有一名影卫把守。”
“我们召集来上百号精锐高手,他们只有五十个杂兵?”
唐蜜不能置信。
她面前浩浩汤汤上百号人,从右至左依次是昆仑派、光明剑派、天山派、四大社、唐门,虽说都是精锐有点夸大(毕竟精锐不都失踪了嘛……),但也是现存势力能集结的翘楚了,对付几个杂兵还不犹如探囊取物。
贺文诤也觉奇怪,“可有埋伏?”
探子答:“‘谛听’听过,没有。”
贺文诤又问:“那三个伙夫可有留意?”
探子答:“‘谛听’听过,他们不会武。”
洛誉舟眼睛一亮,“影分身!”
众人都看向他。
洛誉舟:“他们有一种会忍术的影,一人至少能出四个影分身!”
一直没说话的齐麟忽然问道:“他们身材矮小吗?”
探子答:“与常人无异。”
齐麟皱眉,“不是忍术影。”
唐蜜恼火道:“摆三个大帐、绑着上千人,竟然在耍空城计!害我们白跑一趟!发信给齐掌门,让她放心。”
在场各门各派高手也议论纷纷,有不少声音道:“干脆直接端了他们营地!给他们个下马威!”
“生擒他们主帐中人!抓回来审!把我们玄门同道关在何处!”
“直接打!”
“直接上!”
“诸位,”瞎子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他发现一棵雪重塔,明年该开花了,很是欣赏了一会儿;这会儿听见众人耐不住想直接打,他笑吟吟步至唐蜜身侧,“毕竟他们有人质在手,强攻恐伤及无辜。而况那易玄府主,老夫与他交过手,他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我们有‘谛听’,他难道不知道,昆仑派有‘谛听’?”
他声音不高,却温厚清晰地传过每个人耳中,人群的议论声稍止,立刻又变得比先前还吵。
思路快的人已意识到,谁人不知昆仑派有谛听,能被谛听“识破”的空城计,大抵不是空城计。
虽然萧郁非的身份还未公布,在场大多数人并不知晓,但几个知情人已把瞎子的话在心里过了两遍。萧郁非其人,用“不好相与”来评价未免太过温良,说一句阴险狡诈、嗜杀成性断不为过。众人听说昨日易玄府还送来一封有毒的信并三个中毒百姓,逼得信义盟撤下了围府的民众——就在唐蜜贺文诤带人回来前。齐麟因乔装改扮带领民众被“关”进地牢,记录地牢的攻防分布,他回来得更晚,是在围府民众撤退后才被放出来;一回昆仑派,就被洛誉舟一顿讲述如何凶险。
眼下叶岚不在,不知何故迟迟未归;瞎子风寒高热,不能运功;最能打的两个都歇菜了,队伍战力大大折损。若无陷阱也罢,只怕万一。
贺文诤试探道:“或许神瞎前辈已有计较。”
瞎子抱歉地摸鼻尖,“我没有。”
贺文诤略尴尬,瞎子又笑道,“天有。”
“待天公落场雪再说。”
众人仰头,风和日丽。
唐蜜已急了:“前辈此话何意?可否明示?”
瞎子不再玩笑,真诚道,“老夫并非卖关子。只是此计若想功成不宜提前说破,以防附近有易玄府耳目。我们还差几位强助,待人来齐老夫再为各位细说。”
众人闻言,愈发追问。
“什么强助?”
“天气如此晴暖,岂会下雪?”
“耳目?要是我们已然暴露,贼人为何不打将上来?莫不是怕了我们,才在山下裹步不前?”
瞎子坦然,“我不知道。”
一片哗然。连贺文诤心里都犯嘀咕,待要究底问根,又恐失了礼数。
人群中有一人冷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蜉蝣神瞎是这般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之辈,区区五十人就唬出这长篇说辞,指东画西故弄玄虚,白白长他人志气。”
说话的俊美青年,正是人称玉面公子的唐门首徒,宋玉潘。
瞎子温和笑笑,并不应答,又一道声音嗤笑:“大名鼎鼎?玉潘兄,你可不要被那些虚名骗了,我没记错,这位神瞎前辈,早年可是个专司坑蒙拐骗的算命神棍!你们都说他前两日那计策灵,那不也是借了咱们信义盟的势?他嘴皮子一碰,多少人为他跑前跑后,还有他那蜉蝣神功传得神乎其神,在座诸位倒有谁真见过?”
此话一出,全场气氛都冻住了。说话的王玖之是四艺社棋社老九,因每次弈棋赢了便要对方相赠九枝桃花,或九只手指……秋风冬雪不论季节,导致棋艺不够精湛的挑战者只敢春天挑桃花树下来对弈,也有那自负棋艺高妙专程冬天来、最后一指归的落败者。人赠雅号春之一手王九枝。
王九枝愈发嗤笑,“若真是高手,我怎么从未听说风寒不能运功的?江湖还传言蜉蝣神功能与剑圣的逍遥游功法一较高下,这等天外神功,啧,偶染风寒就没啦。”
众人都哄笑起来,贺文诤脸色已不好,正要喝止,齐麟先忍不住了:“那日我与誉舟身陷贼窟,正是神瞎前辈仗义相救,我……”他细想,当时他们匆匆遁走,确实没亲见蜉蝣神功,不可夸大,“我亲眼所见,楚凰图的袖箭于神瞎前辈如若无物!”
“楚凰图?是那位九州万人榜上第二十名的楚凰图?……”人群议论纷纷,忌惮起来。
齐麟昂首:“正是。”
“袖箭?楚凰图成名绝技是凰羽雕弓和朝凰刀。”宋玉潘冷道。
众人都听懂他言下之意,对方连绝招都没出,显然是没把瞎子放在眼中。而瞎子想躲袖箭,身法够快即可,倒也算不得大能。搞得洛誉舟也没底起来,其实当日战局他与齐麟并未看懂,后来他们复盘还争论过,宫鸿挥鞭、楚凤雄挥刀、楚凰图掸弓——这组操作到底是在干嘛?因为连一根花草树木都没破坏到。朝瞎子示威吗?还是打出过什么暗招,但若是出招,那力卸在哪了?而瞎子与楚凰图过手那两下,更像太极推拉,他们也看不出门道。
王九枝一见马上附和,“正是,区区袖箭这等暗器把戏,有什么可拿来吹的?”
宋玉潘闻言长眉倒竖,“王兄对暗器有何指教?”唐门人脸色也都一变,唐门专攻暗器。
“这,”王九枝赔笑,“宋兄,我可是顺着你说的。楚凰图刀弓双绝,袖箭可不就是小把戏。”
“你!”宋玉潘飞针已在袖中,贺文诤一步挡在王九枝前面,回身低斥:“老九!”
王九枝不忿,“明明是宋玉潘先起的头。”
唐蜜一看也要出来打圆场,却又有一声音道:“神瞎贤弟,老夫方才听闻贤弟不能运功是因为风寒?”
这回发话的是唐门长老,石盛天。石盛天年介古稀,资历老,阅历深,在玄门中颇有威望。
瞎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主要是发热。”
石盛天摇头,“怪哉,老夫也从未听过风寒发热能影响运功。”
王九枝嗤地一声,“可能别人运功气沉丹田,神瞎前辈气沉双肺吧。”
众人笑得不行,都叹王九枝不愧是四大社成员,这嘴就是绝。
随之而来的质疑声量也越来越大——
“还蜉蝣神瞎,我看是忽悠神瞎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神功也是忽悠神功!”
“说下雪,雪下哪了?神瞎前辈不但会算命,还会求雨求雪呢?”
“放在玄门屈才了。进宫当国师吧!”
“可不敢当国师,神瞎前辈方才被齐少侠带在天上侃侃而谈指点江山,笑我辈修仙无用哩!”
“自己飞不起来还好意思笑别人会飞?!”
“骗子!怎么敢来玄盟招摇撞骗的!”……
“我见过!”一道清丽女声在一圈嘲笑声外尤为清晰。众人一看,是位二十几岁的女剑修。她是离得最近的岗哨,全程听了众人谈话,本不该插话,但——姜梦一步上前行过一礼,嗓音竭力平稳道,“弟子见过蜉蝣神功。”
围观嘲笑瞎子的人群里传出喝斥:“你一个外门弟子,有你多嘴的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