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刃》池时雨

6、第 6 章

　　华灯初上，皇宫内苑流光溢彩。

　　沈清绾一袭绛紫宫装，青丝高绾，只簪一支白玉凤钗，简约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仪。她跟在沈致远身后步入大殿，立刻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有惊叹，有钦佩，也有毫不掩饰的嫉妒与审视。

　　“沈将军到——沈大小姐到——”内侍高声唱喏。

　　殿内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喧哗，只是不少人的目光仍有意无意地瞟向她。

　　“绾儿，今日宫宴是为庆贺你落雁坡大捷，但也要谨言慎行。”沈致远低声叮嘱，“朝中局势复杂，莫要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女儿明白。”沈清绾淡淡应道。

　　她何尝不知，这场宫宴表面是庆功，实则是各方势力较量的舞台。而她这个刚刚立下战功的女将军，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清绾姐姐！”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

　　沈清绾回头，见苏柔款款走来。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精心，一袭水蓝色衣裙，衬得她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表妹也来了。”沈清绾语气平淡。

　　苏柔亲热地想要挽她的手臂，被她不露痕迹地避开，脸上顿时浮现委屈之色：“姐姐可是还在生柔儿的气？柔儿前些日子病着，没能去军营看望姐姐，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表妹多虑了。”沈清绾打断她，“军务繁忙，无暇他顾，谈不上生气。”

　　苏柔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换上温柔笑容：“那就好。今日宫中盛宴，柔儿特意为姐姐准备了一份贺礼，庆祝姐姐凯旋。”

　　她示意丫鬟捧上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

　　“这是三殿下前日赏赐的西域贡品，柔儿想着，只有姐姐这般巾帼英雄才配得上这样的美玉。”苏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顿时，不少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三殿下赏赐的礼物，苏柔转赠给沈清绾，这其中暗示的关系，再明显不过。

　　沈清绾心中冷笑。苏柔这是要在众人面前坐实她与萧景桓的暧昧关系，同时彰显自己与三殿下的亲近。

　　“表妹有心了。”她看都不看那玉镯一眼，“既是三殿下赏赐的表妹的，我怎好夺人所爱？表妹还是自己留着吧。”

　　苏柔脸色一僵：“姐姐这是看不起柔儿的礼物吗？”

　　“岂敢。”沈清绾唇角微勾，“只是我常年在军中，不习惯佩戴这些累赘之物。表妹若真有心，不如捐些银两给边关将士购置冬衣，岂不更有意义？”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几声低笑。

　　苏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唇，眼中迅速聚起泪水：“姐姐教训的是，是柔儿考虑不周...”

　　“这是怎么了？”萧景桓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见苏柔泫然欲泣的模样，顿时皱起眉头，“清绾，柔儿也是一片好意，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沈清绾抬眼看他，目光平静：“三殿下何出此言？臣女只是实话实说，何来咄咄逼人之说？”

　　萧景桓被她问得一怔，随即沉下脸：“柔儿身子弱，你身为表姐，不该多担待些吗？”

　　“三殿下说的是。”沈清绾从善如流，“既然如此，表妹还是回去好生休养吧，宫宴喧闹，免得又犯了心口疼的毛病。”

　　苏柔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楚楚可怜地看向萧景桓：“殿下，柔儿没事的，不要为了柔儿与姐姐争执...”

　　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沈清绾在欺负她。

　　萧景桓果然心疼不已，柔声安慰：“柔儿别哭，本王知道你受委屈了。”

　　他转头看向沈清绾，眼神冰冷：“清绾，向柔儿道歉。”

　　沈清绾简直要气笑了。

　　前世她就是被这副嘴脸蒙蔽，以为萧景桓是真的关心她。现在才看清，他不过是享受着被两个女人争夺的优越感罢了。

　　“三殿下是以什么身份命令臣女？”她语气转冷，“若是以上位者的身份，臣女自然遵从。若是为表妹出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清晰可闻：“那就请殿下先解释清楚，您与臣女的表妹，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对她的关心，远胜于对臣女这个未婚妻人选？”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萧景桓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臣女胡说吗？”沈清绾挑眉，“那请问殿下，为何您赏赐给表妹的礼物，她会转赠给臣女？又为何表妹一哭，殿下就迫不及待地为她出头？这些举动，难道不该是未婚夫妻之间才有的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萧景桓哑口无言。

　　苏柔更是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姐姐，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柔儿和殿下...”

　　“污蔑？”沈清绾冷笑，“那就请表妹解释一下，你与三殿下私下往来，赠礼诉情，又是什么缘故？”

　　“我、我们没有...”苏柔慌乱地看向萧景桓，希望他能为她解围。

　　然而萧景桓此刻自身难保，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他不得不与苏柔划清界限：“清绾，你误会了。本王与苏姑娘只是寻常往来，并无私情。”

　　这话如同冰水，浇了苏柔满头满脸。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景桓，眼泪流得更凶了。

　　沈清绾冷眼旁观这场好戏，心中毫无波澜。

　　这就是她曾经痴恋的男人，在利益面前，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任何人。

　　“原来如此。”她微微颔首，“那就是臣女误会了。既然殿下与表妹并无私情，那日后还是避嫌为好，免得坏了表妹清誉。”

　　萧景桓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

　　就在这时，内侍高唱：“摄政王到——”

　　众人纷纷转头，只见陆烬苍大步走入殿中。他今日未着朝服，一袭墨色常服，金冠束发，更显威严冷峻。

　　“参见王爷！”殿内众人齐声行礼。

　　陆烬苍目光扫过全场，在沈清绾身上停留一瞬，随即看向萧景桓：“三殿下好大的威风，在宫宴上训斥功臣，这就是皇家的待客之道？”

　　萧景桓脸色更加难看：“皇叔误会了，本王只是...”

　　“只是什么？”陆烬苍打断他，语气冰冷，“沈将军刚刚为大周立下大功，你就当众给她难堪。传出去，岂不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这话极重，萧景桓顿时冷汗涔涔：“皇叔教训的是，是本王考虑不周。”

　　陆烬苍不再理他，转向沈清绾，语气缓和了些：“沈将军，落雁坡一役打得漂亮。本王已奏请皇上，擢升你为镇北将军，统领北境三军。”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镇北将军，正三品武职，掌北境兵权。大周开国以来，从未有女子担任如此要职！

　　沈清绾也吃了一惊，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躬身行礼：“臣，谢皇上隆恩，谢王爷提拔。”

　　“这是你应得的。”陆烬苍淡淡道，“大周用人，唯才是举，不论男女。”

　　这话意有所指，萧景桓和苏柔的脸色都难看至极。

　　宫宴正式开始，丝竹声声，歌舞升平。但所有人的心思，都已不在宴席上。

　　沈清绾被陆烬苍安排在仅次于皇族的位置，与几位重臣同席。这个安排，更是彰显了她如今的身份地位。

　　酒过三巡，皇帝因身体不适提前离席，由陆烬苍代为主持宴会。

　　“沈将军，”一位老臣举杯问道，“不知将军对北狄局势有何看法？接下来该如何布防？”

　　这个问题，代表了朝中许多人的疑虑。他们都想看看，这个突然蹿升的女将军，究竟是真才实学，还是徒有虚名。

　　沈清绾从容起身：“北狄新败，短期内不会大举来犯。但小股骚扰必不会少，尤其是冬季将至，他们必会抢夺过冬物资。”

　　她走到殿中悬挂的地图前，指尖轻点几处：“这几处边境村落最是危险，应增派兵力驻守。同时，可派出小股骑兵主动出击，骚扰北狄后方，让他们无暇他顾。”

　　“主动出击？是否太过冒险？”另一位武将质疑。

　　“兵法云，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沈清绾语气坚定，“北狄人擅长游击，我们就要比他们更擅长。以游击对游击，方能掌握主动权。”

　　她详细阐述了她的战术构想，从兵力部署到后勤保障，思路清晰，考虑周全，让在座的武将们都频频点头。

　　陆烬苍坐在主位上，静静看着她侃侃而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这个女人，果然没让他失望。

　　宴席尾声，沈清绾借口更衣，来到殿外透气。

　　夜风微凉，吹散了她脸上的燥热。今日这一局，她赢得漂亮，但也彻底得罪了萧景桓和苏柔。

　　不过，那又如何？这一世，她本就没打算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沈将军好手段。”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清绾回头，见陆烬苍负手而立，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辉。

　　“王爷是指什么？”

　　“先是借力打力，揭穿三殿下与苏柔的私情；再是借本王之势，立威于朝堂。”陆烬苍走近几步，目光深邃，“一环扣一环，算无遗策。”

　　沈清绾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王爷过奖了，臣女只是顺势而为。”

　　“好一个顺势而为。”陆烬苍轻笑，“那么接下来，沈将军准备如何应对三殿下和苏姑娘的报复？”

　　沈清绾抬眼看他：“王爷以为呢？”

　　“苏柔已经搭上了兵部侍郎这条线。”陆烬苍语气平淡，“而三殿下，最近与禁军副统领走得很近。”

　　这话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沈清绾心中一凛：“多谢王爷提醒。”

　　“不必谢我。”陆烬苍目光深沉，“本王只是不想失去一员大将。”

　　他递过一个令牌：“这是摄政王府的令牌，若有急事，可凭此令牌调动王府亲卫。”

　　沈清绾看着那枚玄铁令牌，没有立刻去接：“王爷为何对臣女如此关照？”

　　陆烬苍唇角微勾：“你说呢？”

　　四目相对，沈清绾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狩猎般的光芒。

　　那是强者对强者的欣赏，也是猎人对猎物的兴趣。

　　她终于伸手接过令牌：“臣女，谢王爷厚爱。”

　　令牌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仿佛预示着她即将踏入的，是一场更加凶险的博弈。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血债，必须血偿。

　　而权力，就是她复仇路上，最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