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Sarevlie

2、第2章

　　这是一个发生在秋天的故事。
　　暮色四合，街灯次第亮起，将秋夜的凉意晕染成一片片暖黄的光晕。
　　南城的秋天总是很短暂，凉爽的天气似乎很难得，通常情况下还带着夏季的一丝闷热。
　　餐厅里流淌着低缓的爵士乐，空气里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这个时间点人并不多。
　　林知返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镇柠檬水的杯壁，留下淡淡的水痕。
　　她今天穿了一件柔软的卡其色毛衣，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勾勒出清秀的侧脸线条。
　　客观地说，林知返是漂亮的，是一种不带攻击性的、沉静的美。只是她自己对此常常心存疑虑，那种不确信，像瓷器上极细微的冰裂纹，不易察觉，却真实存在。
　　“林知返，今天这个温度你还穿毛衣？不热？”坐在对面的许曼佳看着她的穿搭，又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温度。
　　“所以说我不是穿了短裙吗？”
　　许曼佳还是不理解：“宝贝，以后出门记得看天气。”
　　“宝贝，我看了的。”
　　“那你还穿成这样。”
　　“好看。”
　　许曼佳翻了一个白眼，她忽然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知返，你看那边。角落，靠墙那一桌，就一个人那个，看到没？极品啊。”
　　林知返顺着好友暗示的方向望去。
　　餐厅的角落，光线略暗，营造出一种天然的私密感。一个男人独自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台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杯咖啡。他穿着简单的深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至小臂，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腕和一款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腕表。
　　他微微侧头看着窗外流动的车河，侧脸轮廓在昏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利落，鼻梁高挺，下颌线绷紧，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道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遭的热闹与他无关，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经历过沉淀的沉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倦怠。
　　“怎么样？是不是气质绝了？知返，你去帮我要个微信呗？”
　　林知返淡淡开口：“上次那个男大呢？”
　　“哎呦喂，朋友不嫌多，”许曼佳双手合十，做恳求状，“好知返，你就帮帮我嘛，回头我请你吃一个月的下午茶！你下一本书的男主原型，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林知返无奈地笑了笑，被好友这么一说，她下意识地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身上确实有种她笔下常常试图描绘的、复杂而吸引人的气质。一种微妙的、名为“素材收集”的念头，在她心里悄悄冒了头。
　　在许曼佳持续的软磨硬泡和那一点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心驱使下，林知返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她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摆，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但她的心跳声却鼓噪着充斥在耳膜。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安静却强大的气场。
　　他像一座沉默的山，自带领域。
　　终于，她在他的桌旁站定。他似乎察觉到有人，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她。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眸，像蕴藏着整个寂静夜空的深潭，平静无波，却有着轻易就能将人吸入的魔力。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询问，但并不锐利。
　　“抱歉，打扰一下。我朋友她很欣赏您，觉得您气质很好，所以，可以冒昧地要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吗？”
　　靳琛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的女孩很年轻，皮肤白皙，五官清丽，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流，此刻正泛着笑意。
　　她站在那里，身上有一种干净的、书卷气的温柔，与这个充斥着各种意图和算计的世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原本准备用惯常的礼貌结束这场搭讪，却在目光掠过她眼睛时，不自觉地多停留了一瞬。在他心湖那片沉寂已久的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空气中飘来一丝清甜的气息，像是果香，又带着点书墨的味道，很淡，却让他下意识地多呼吸了一次。
　　他习惯了掌控，也习惯了保持距离。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靠近，尤其是涉及私人联系方式的请求，他潜意识里的防御机制依旧占据着上风。过往的经历让他对轻易开始的关系抱有本能的审慎。
　　他敛下眼眸，将那瞬间的异样情绪妥善收起，再抬眼时，目光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与疏淡。
　　“抱歉，”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礼貌的凉意，“不太方便。”
　　拒绝得明确而直接。
　　“没事没事，祝您今天玩得开心。”她说完，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快了些许。
　　回到座位，许曼佳立刻凑过来，急切地问：“怎么样？要到了吗？”
　　林知返摇摇头，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那一点点不自在：“被拒绝了。他说不太方便。”
　　“啊，好吧，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加他，”许曼佳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不过你近距离看了，是不是更帅了？那种气场，绝了！”
　　林知返笑了笑，没有接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个角落。
　　靳琛已经重新将视线投向了窗外，侧影依旧挺拔孤直，仿佛刚才那段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
　　只是，在他自己都未曾刻意留意的潜意识里，那个女孩的模样，似乎比窗外流转的霓虹，更清晰地停留了片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林知返心里，这次短暂的、被拒绝的交集，也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虽然迅速沉底，但那泛开的涟漪，却悄然触动了她的敏感神经，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极其微弱的悸动。
　　惊鸿一瞥，风乍起，吹动的，或许不止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