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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校园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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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樱花道那次无声的观察后,沈叙白将那朵樱花做成了书签,夹在了自己的参考书上。
每一次翻阅时,看见樱花便会想起那天心脏的失序跳动。
病情似乎稳固下来,沈叙白依旧每天穿梭于图书馆和教室,依旧在各种竞赛中和学术交流中展现出惊人的才华和冷静。
但他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病情不是好了,只是被他隐藏起来,在角落翻涌生长,最终有一天长成参天巨物。
症状隐藏不了,他的目光会不受控制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安静的身影;经过她所在的教学楼时会下意识放缓脚步;甚至在解一道复杂的难题时,脑海里会突然闪过她抚摸猫咪时温柔的侧影。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体验过的酸涩与悸动。
他开始有意识地开始增加与她偶遇的频率。
他知道她每周三下午会去那个安静的阅览室,于是那个时间段,靠墙的那个固定位置成了他的专属。
他依旧埋首于他的数学世界,但感官的某一部分却时刻捕捉着门口的动静。
当阮鱼抱着书轻轻走进来,选择那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会漏掉半拍。
沈叙白不敢抬头直视,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描摹她低头看书时垂落的发丝,她偶尔蹙眉思考时鼻尖微皱的弧度,还有她指尖翻过书页时那细微的声响。
每一次,他都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他也记住了她喂猫的习惯。每周五傍晚,只要没有紧急的课题,他都会恰好需要穿过樱花道。
沈叙白会选择一个能看清石阶,却又足够隐蔽的树荫下,假装在看书或是等人,实则目光穿过枝叶的缝隙,贪婪地记录下她与番茄互动的每一个瞬间。
看她因为猫咪的亲近而笑弯的眼睛,听她柔软的低语随风隐约传来。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个躲在暗处的偷窥者,内心充满了某种卑劣的甜蜜。他渴望靠近,哪怕只是打个招呼,但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
沈叙白心里不止一遍在想,如果他们真的碰面了,他该如何开口。
“你好,我是沈叙白,我注意你很久了?”或者,“我是沈叙白,我喜欢你。”
这也太唐突了,很显得他像个……痴汉。
会吓到她,他害怕从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疏离或困扰。
这种矛盾的心情日夜撕扯着他。
理性告诉他,这毫无意义,他们如同两条平行线,各自拥有不同的轨迹;可情感却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偶尔在独处时,会无意识地摩挲着樱花书签。
他的反常,终究没能瞒过朝夕相处的室友夏川。
夏川,性格与他截然相反,热情外向,观察力敏锐,除了沈叙白其他室友都评价他是一个超敏锐的小狗。
对此,本人的回答当然是“滚蛋!老子不是狗!”
他早就发现沈叙白最近时常走神,对着窗外发呆,甚至有一次,他看见沈叙白在草稿纸的角落,无意识地写了好几遍“R.Y.”,旁边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猫爪印。
夏川的雷达欻一下就响了,他怎么能错过这个八卦。
他稀奇地围着沈叙白转了一圈,“老沈,不对劲啊你最近。”
夏川勾住沈叙白的脖子,压低声音,“说说,是哪路神仙能让咱们数学系的高岭之花魂不守舍?还 R.Y.……这缩写挺别致啊?还画猫爪?你什么时候有这种爱好了?”
沈叙白身体一僵,迅速将那张涂鸦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没什么,随便写的。”
“骗鬼呢!”夏川不依不饶,“咱们寝室就属你草稿纸最干净,连个墨点都没有,还能随便写出缩写外加艺术创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快从实招来,是不是恋爱了?哥们儿帮你参谋参谋!”
沈叙白沉默地掰开夏川的手,将纸团飞快扔进垃圾桶,“没有恋爱。你想多了。”
他的语气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脸色如常,没有被调侃后的羞红。
夏川了解他,这样坚决的回答必定不同寻常。但对方嘴巴太牢靠,也打探不出什么,只好放弃。
“好吧好吧,你没有恋爱。”夏川撇撇嘴,看似放弃实则没有,他还想诈一诈,“不过老沈,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藏着掖着多难受啊。你要是真喜欢谁,不说别人,我第一个挺你!”
沈叙白没有回应,只是重新拿起笔,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课题上,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尖还残留着用力揉搓纸团时的微颤。
夏川:“……”又不回话,超级大闷葫芦。
夏川的试探让沈叙白更加警醒,之后的日子他不会再透露一丝一毫。他将那份悸动藏得更深,如同守护一个不容有失的秘密。
他依旧会去那个阅览室,依旧会在周五傍晚“路过”樱花道,但行为更加谨慎,目光的停留更加短暂,仿佛真的只是巧合。
他甚至开始刻意减少这些偶遇的频率,试图用理智强行剥离那些不受控制的情感。
然而,越是压抑,反弹得便越是汹涌。
在夜深人静,室友们都已沉入梦乡时,沈叙白会独自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清瘦的侧影。
他不再需要草稿纸,那些纷乱的思绪在他精密的大脑中自动排列组合。
他计算着与她在校园里相遇的概率,分析着她可能出现的路径和时间,推演着各种开口打招呼的方式及其可能带来的后果。
每一种推演的结果,都指向同一个终点。
唐突、尴尬,以及极大概率会让她感到困扰。
因为阮鱼她是个社恐,不太喜欢一个人突然的靠近。听夏川说,有位男生因为喜欢想靠近她,被她拉进了黑名单。
之后阮鱼开始躲着那个男生走。
沈叙白想想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他的心脏都要感觉停止,身体止不住发冷。
沈叙白无法接受阮鱼对他任何的厌恶和不满,有任何一点都会让他感觉到窒息。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清晰而残酷:保持现状,是唯一不会破坏现有平衡的选择。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感。
他擅长解决复杂的数学难题,却解不开自己心上这最简单的结。他能够从容应对辩论场上的唇枪舌剑,却连一句普通的问候都不敢递出。
酸涩的情绪如同深夜的潮水,无声地漫上来,淹没心脏。
他再次拿出那本夹着樱花书签的参考书,花瓣已经变得极其脆弱,颜色也褪去了许多,仿佛他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他想,或许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的。
或许在阮鱼眼里,他只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不是一个需要她警惕的普通男生。
白月光的存在比蚊子血更好,不是吗?
沈叙白将这份感情妥善封存,压缩成一段无人知晓的颗粒,埋藏在记忆的最深处。
它或许永远不会见到阳光,不会开花结果,但至少,它曾真实地存在过,曾让他那颗习惯于逻辑和秩序的心脏,体验过毫无章法的紊乱与鲜活。
他轻轻合上书,将樱花书签与所有未曾宣之于口的心事,一同锁了进去。
窗外,月色清冷,一如他此刻决定独自承担所有悸动与寂寥的内心。
他选择,让这场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的暗恋,永远停留在观测阶段,不进行任何形式的干预和打扰。
这是他能想到的,对她,也是对自己这份初次心动,最笨拙也最温柔的处置方式。
至于未来?他不敢奢望,如果再次相遇,那会有多大的缘分。
他们就像平行线,或许本就不该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