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美食的四十六种攻势》北栀晴

23、校园篇（一）

　　秋日的海菇市，梧桐叶泛黄，天空是清澈高远的蓝。

　　阮鱼拖着行李箱，站在熙熙攘攘的校门口，看着“欢迎新同学”的鲜红横幅，心里既憧憬又带着点怯意。

　　她有点害怕陌生环境，不知道舍友好不好相处。

　　大学的生活，比她想象中更丰富多彩，也更快地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入学不久，她便频频听到一个名字——沈叙白。

　　比她大两届的学长，数学科学学院的传奇。名字听起来温润，本人却总是冷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大家也叫他为“沈冰山”。

　　新生分享会上，优秀学长学姐名单里，他的名字后面跟着一长串国家级、国际级的数学竞赛奖项。

　　又在不久后的校际辩论赛，他作为二辩，逻辑缜密，言辞犀利，面对对方辩友的咄咄逼人，总能一针见血地抓住漏洞，从容反击，一战成名。

　　在同学们的口中，沈叙白是学神，是高不可攀的冰山，是只能仰望的存在。

　　阮鱼在校园里偶遇过他几次，他总是独来独往，步履匆匆，侧脸线条清俊，眼神专注，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她抱着书本，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荫道尽头，觉得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幸运的是，大学并非只有遥不可及的天才。

　　阮鱼的宿舍是四人间，她在这里遇到了未来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们。

　　宁娅是第一个冲过来帮她搬行李的，热情得像个小太阳，话多且密，很快就摸清了阮鱼的社恐胆小属性，并拍着胸脯表示“以后姐罩你”。

　　靠窗床位的苏汀，安静秀气，说话细声细气，大部分时间都戴着耳机看书或者画画，。

　　最后一位是林歌清，比她们都大一点，是复读考来的，性格温柔沉稳，像个体贴的大姐姐。

　　她会细心地提醒大家生活中的注意事项，在阮鱼和宁娅偶尔因为小事无措时，总能给出最妥帖的建议。

　　四个性格迥异的女孩，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碰撞出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宁娅负责活跃气氛，拉着大家参加各种社团活动；苏汀是忠实的听众和最佳吐槽员；林歌清则是宿舍的领航员；而阮鱼，在她们的热情感染下，也渐渐尝试着打开自己，露出了更多真心的笑容。

　　她们会一起挤在食堂的角落里分享刚发现的美味，会为了期末考试熬夜复习互相打气，也会在深夜的睡不着的时候分享彼此的秘密和憧憬。

　　大学生活的帷幕，在知识的汲取和友情的温暖中，正式拉开。

　　阮鱼的专业课不轻松，她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在图书馆和自习室。

　　有时，她会选择以安静闻名的阅览室，那里有靠窗有一单独的位置。那里人少，光线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空气中漂浮着旧书和木头的沉静气息。

　　就是在那里，她又一次见到了沈叙白。

　　他坐在靠墙的固定位置，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原文书和写满复杂公式的草稿纸，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冷却的白水。

　　他看得极其专注，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在纸上飞快地演算，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他的数学难题。

　　偶尔，他会抬起手，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那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阮鱼会选择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假装看书，余光却忍不住悄悄观察他。她发现，他并非传言中那般全然冷漠。

　　有一次，一只误入阅览室的蝴蝶慌不择路地撞上了窗户，他停下笔，看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极其轻柔地用书本引导着，将那只晕头转向的小生灵送出了窗外。

　　那一刻，他侧脸的神情，有一种难得的柔和。

　　还有一次，是在线性代数的公共选修课上。阮鱼因为前一天打工加班，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偏偏那天教授心血来潮，点了她的名。她一个激灵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就在她窘迫得无地自容时，坐在前排的沈叙白，没有回头，却清晰而简洁地报出了一个关键步骤的提示。

　　声音不高，但救了她。

　　那时阮鱼真的愿意为了沈叙白跪下，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她顺着提示磕磕绊绊地回答完了问题，坐下时，心脏还在狂跳，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偷偷望向前排那个挺拔的背影，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可能是教授的声音太响，阮鱼没有听见沈叙白的回应。

　　她想，可能这次帮忙只是学长随手帮忙，不放在心上。

　　阮鱼并不知道，那个在线性代数课上看似随手相助的提示，并非全然出于偶然。

　　沈叙白很早注意到了后排那个总是坐在靠窗位置的女孩。

　　她不像其他学生那样，要么积极踊跃，要么埋头苦记，她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认真听讲，偶尔会望着窗外的樱花道走神，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柔和又专注。

　　那次她被打断瞌睡，惊慌失措站起来，脸颊绯红，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样子。一下子闯进了沈叙白心里。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低声说出了那个提示。

　　声音落下后，他握着笔的指尖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是一片清冷，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听见身后传来她小声的“谢谢”，但他没有回应，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件事在他心底留下了印记，但他将其归置于一角，继续沉浸在他的数学世界里。

　　只是，偶尔在校园里，他的目光会不自觉地搜寻那个安静的身影。

　　这天下午，沈叙白刚结束一场小组讨论，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准备穿过樱花道回数学系的教学楼。

　　春末夏初，樱花早已凋谢，树上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意。

　　就在他快要走出樱花园时，脚步微微一顿。

　　前方不远处的石阶旁，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女孩，阮鱼。

　　她背对着他，正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印着小鱼图案的袋子里倒出猫粮，嘴里还轻柔地呼唤着：“番茄~番茄快来吃饭啦~”

　　很快，一只圆滚滚的橘猫不知从哪个灌木丛里钻了出来，亲昵地蹭着她的裤脚。

　　阮鱼的脸上立刻绽开了毫无防备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樱花道上盛开的樱花一般，明媚灿烂。

　　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橘猫的脑袋和下巴，指尖穿梭在橘黄色的绒毛里，眼神专注而充满爱意。

　　“番茄，你今天好像又胖了一点哦。”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哎呀，好乖，好可爱……”

　　她低声对着猫咪絮絮叨叨，完全沉浸在与这个小生灵的互动中，周身散发着一种宁静而满足的气场，与周遭绿意盎然的景致融为一体。

　　沈叙白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

　　他抱着书，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背影上，看着她因为猫咪的某个亲昵动作而微微颤动的肩膀，看着她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晕的发顶。

　　他认得那只猫，是学校里被收编的流浪猫之一，被投票得名“番茄”。他也曾见过它，但从未想过停留。

　　此刻，看着阮鱼和猫咪之间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温情，他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

　　他就这样无声地看着，仿佛跟身旁的树融为一体。

　　风吹过树梢，带来沙沙的声响，也带来了她偶尔飘过来的、带着笑意的碎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周围来往的学生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直到阮鱼看着番茄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舔着爪子，她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可能沾到的草屑，又回头看了一眼慵懒晒太阳的猫咪，脸上带着笑容，转身朝着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发现，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个抱着书的清瘦身影，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樱花道的尽头。

　　沈叙白这才缓缓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远处还在悠闲梳理毛发的番茄。

　　橘猫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脑海里还残留着刚才阮鱼抚摸猫咪时，那温柔专注的侧影，和她脸上毫无阴霾的笑容。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像番茄一样……可爱。

　　这个认知，瞬间点醒了他。沈叙白捂上自己的心口，那里不会因为比赛输赢所影响的心脏此刻正在狂跳。

　　他想，他可能是病了。病情他知道，叫做一见钟情。

　　沈叙白取走了一朵樱花转身离去，他依旧沉默，依旧清冷，但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开始不同了。

　　他抬步，继续走向教学楼的方向，只是步伐，似乎比平时慢了半分。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悄悄照亮了他心底那片悄然萌发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