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美食的四十六种攻势》北栀晴

25、校园篇（三）

　　毕业的钟声敲响，沈叙白抱着厚重的学位证书和满载荣誉的履历，结果圆满了学生生涯，正式迈入社会。

　　他离开了那座充满青春气息和未言之语的校园，回到了海菇市，进入一家顶尖的科技公司，开始了按部就班的职场生活。

　　他租住了一间简洁的公寓，黑白灰的色调，一如他试图营造的内心秩序。

　　生活变成了标准的三点一线：公寓、公司、偶尔的便利店。

　　他依旧出色，甚至因为心无旁骛，在工作上很快崭露头角。同事们眼中的他，是那个能力超群且冷静自持的沈工程师。

　　他似乎真的将那段关于樱花、阅览室和猫咪的记忆，连同那枚早已干枯脆弱的书签，一起封存在了毕业那年的夏天。

　　他的世界恢复了逻辑和秩序，没有突如其来的心跳失序，没有不受控制的视线搜寻，也没有深夜无意义的概率推演。

　　平静无波。

　　但只有沈叙白自己知道，那不过是表象。

　　阮鱼这个名字，那个安静的身影，从未真正离开。它们沉淀在了意识的最深处，成了他理性世界里唯一的感性。

　　偶尔在街头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听到一声模糊的轻笑，或是看到一只慵懒的橘猫，心底会重新燃气火苗，旋即又被他强行浇灭。

　　他习惯了这种带着缺憾的平静，甚至开始认为，人生或许本就如此。

　　那条名为“阮鱼”的平行线，早已随着毕业各奔东西，消失在茫茫人海。

　　直到两年后一个寻常的午后。

　　九月的阳光透过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

　　人事部的同事在内网发布了新一批入职员工的简介，例行公事般在部门群里发了条通知。

　　沈叙白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顺手点开了那条链接，目光习惯性地快速扫过那些陌生的名字和照片，毫不在意新人是谁。

　　然后，他的指尖僵在了鼠标上。

　　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频率重重擂响，撞击着胸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屏幕上，那张熟悉的柔和笑脸，赫然映入眼帘。

　　阮鱼。

　　跟他一个部门的新入职员工。

　　简介照片上的她，似乎比大学时褪去了一些青涩，眉眼依旧清澈，笑容温婉。

　　她就那样安静地待在屏幕上，却像一道强光，瞬间撕裂了沈叙白维持了两年的灰白世界。

　　色彩回来了。

　　窗外的天空不再是单调的蓝，而是带着暖意的澄澈；楼下街道的车水马龙不再是无意义的噪音，而是充满了生机的律动；甚至连办公室里常年不变的空调冷气，似乎都带上了不该存在的暖意。

　　原来，不是世界没有颜色，而是他的感官在她离开后，自动进入了灰度模式。

　　此刻，只因她的再次出现，一切鲜活又明亮的色彩，重新灌注进他的生命。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将鼠标捏碎。

　　两年。

　　七百多个日夜。

　　他以为早已被时间掩埋的情感，原来只是蛰伏在冰层之下。

　　此刻，冰面破碎，那汹涌而出的，是比当年更加无法忽视的悸动与渴望。

　　他们……竟然真的会有再次相遇的一天？

　　莫大的缘分真的降临他的头上。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感受着心脏久违的的疼痛与喜悦。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融入了午后明媚的阳光里。

　　他的世界，因为她的再度出现，天翻地覆。

　　而这一次，他站在原地，不再是那个只敢远观的少年。

　　——

　　时间来到阮鱼正式报到的那天，秋日的晨光透过玻璃幕墙，将办公区渲染得一片明亮。

　　沈叙白比平时更早到达工位，表面看似在专注地浏览项目文档，实则全部的感官神经都敏锐地捕捉着入口处的每一个动静。

　　当那道熟悉又略带陌生的身影，在HR的引领下怯生生地走进来时，沈叙白感觉自己的呼吸骤然一紧。

　　她穿着简洁的职业装，比大学时更显清瘦，怀里抱着崭新的办公用品，微微低着头，眼神里带着初入新环境的拘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和记忆中那个在樱花树下喂猫的女孩重叠，却又多了几分属于职场的新鲜气息。

　　是她，是她，她真的来了。

　　内心波涛汹涌，但表面上他依旧按兵不动。

　　不能吓到她，不要有任何的异常，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前辈。

　　即使这样一遍遍祷告自己，他的指尖还是会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下了一串乱码，又迅速删除。

　　沈叙白听到HR向大家介绍她的名字——“这位是设计部新来的同事，阮鱼。”

　　那两个字落在耳中，清晰得如同冰珠坠地，又滚烫得灼烧着他的耳膜。

　　阮鱼，她的名字。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汩汩的声音，几乎在耳边流淌。

　　整个上午，沈叙白都处于一种极度分裂的状态。

　　他高效地处理着工作邮件，参与小组讨论时观点依旧犀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余光始终锁定在那个斜后方的工位上。

　　他看到她小心地整理桌面，看到她对着电脑屏幕微微蹙眉，看到她起身去接水时略显单薄的背影。

　　她好像有点紧张，杯子拿得不太稳。

　　是因为下午的那个会吗？

　　临近两点，部门有个简短的项目启动会。大家陆续起身前往会议室。

　　阮鱼抱着笔记本和几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跟在人群最后面，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就在经过沈叙白工位旁的过道时，她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

　　“啊！”她低呼一声，怀里的文件顿时脱手散落一地。

　　刹那间，沈叙白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思维速度。

　　他几步跨到她身边，蹲下身，帮她捡好了文件，伸手递给她。

　　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阮鱼的眼瞳映照出自己的身影，她的嘴不经意地张大。

　　阮鱼认出他了。

　　想法一出，他止不住地猜想自己在她心里会是个怎么样的形象。

　　好还是不好。

　　沈叙白坐回自己的位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颗仍在胸腔里疯狂躁动的心脏。

　　没关系，时间还很长，还有机会。

　　世界依旧色彩鲜明，而这一次，她不再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