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美食的四十六种攻势》北栀晴

12、水果塔

　　一整个下午，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带上了剁椒的火辣余韵。阮鱼发现自己无法控制目光，总是忍不住瞥向斜前方。

　　沈叙白依旧在专注工作，只是偶尔，他会抬手轻轻推一下眼镜，指尖无意识地蹭过依旧有些泛红的眼尾。

　　每一次他做这个动作，阮鱼的心跳就会漏掉半拍，脑海里立刻回放出他眼眶湿润，睫毛低垂的模样。

　　不对劲！十分里有九分不对劲！

　　怎么会觉得一个男人被辣哭的样子那么吸引人呢？难得她觉醒了什么隐藏属性吗？

　　而沈叙白，虽然大部分精力仍集中在电脑屏幕上，但他非常注意从后方投来的视线。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侧后方那道时不时飘来的目光。那目光小心翼翼地掠过他的侧脸，最终似乎总是停留在他的眼睛周围。

　　阮鱼，似乎对他因为辣而产生的生理性眼泪，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这个认知让他耳根隐隐发烫，敲击键盘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不太会处理这种微妙情绪，惯常的理性思维在此刻显得有些无力。

　　但，沈叙白并不反感，甚至心底隐秘地滋生出一丝雀跃。

　　临近下班，阮鱼收到沈叙白的内部消息：

　　【剁辣椒，味道很独特。谢谢。】

　　【明天，我请你吃甜品。】

　　后面跟了一个他自己手绘的冰淇淋简笔画，歪歪扭扭的冰淇淋球上还点了几个点，大概是代表撒了糖针？

　　阮鱼看着那个笨拙又可爱的冰淇淋，忍不住趴在桌上，把发烫的脸埋进臂弯里偷偷笑了。

　　他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回应今天这场“火辣”的体验吗？

　　一条鱼：【好呀！期待期待。】

　　第二天，沈叙白果然带来了那家以造型可爱闻名的甜品店的招牌水果塔。精致的小塔上堆满了新鲜水果，奶油裱花细腻，与他昨日那碗超辣拌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午休时，两人在休息区分享甜品。沈叙白吃相依旧斯文，小口小口的。阮鱼则吃得眼睛弯弯，满足地晃着脚尖。

　　“好吃！”她毫不吝啬地夸奖，“奶油一点都不腻！”

　　沈叙白看着她满足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叉子轻轻碰了碰自己面前那块水果塔上的芒果粒，低声说：“这个芒果，好像没有上次那家泡芙的甜。”

　　阮鱼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童年那次公园里的芒果泡芙。她抬头，对上他平静的目光，那目光深处似乎藏着淡淡的笑意。

　　他在意最初连系起他们相遇的那家店。

　　阮鱼的心像是被泡在了温水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对！还是那家老店的芒果最好吃！”

　　沈叙白看着她毫不迟疑的肯定，眼底的紧绷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柔和的情绪。

　　他低下头，继续安静地吃甜品，只是嘴角的弧度，比刚才要明显上扬一个像素点。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之间的“美食交流”依旧继续，但似乎又多了一层心照不宣的默契。

　　阮鱼还是会带各种小吃，沈叙白也依旧会认真品尝并回礼。只是阮鱼发现，沈叙白似乎开始研究起她的口味偏好，他带回的甜品，芒果口味的比例明显增高。

　　而阮鱼，在周五加班后的夜晚，看着沈叙白在灯光下略显疲惫却依旧认真的侧脸，以及他偶尔因为困倦而微微泛红的眼角时。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好像，不仅仅是觉得他眼睛红红的样子“很诱人”那么简单。

　　这种想要靠近、想要分享、会因为他的一个细微表情或一句平淡话语而心跳加速的感觉，有一个更确切的名字。

　　喜欢。

　　这个认知让她脸颊发烫，心里却像被塞了一整个柚子，带着一种酸酸甜甜的充实感。

　　一线城市的夜晚，城市灯火通明，晚风带着周末将至的松弛。

　　加班的疲惫感被心里的感情所带来的悸动冲淡了不少。

　　沈叙白依旧如常，沉默地走在阮鱼身侧，送她回小区门口。这段路他们走过很多次，但今晚，阮鱼觉得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上。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又分开。

　　阮鱼偷偷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人。他身形挺拔，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有些冷硬，可阮鱼现在知道了。

　　这副看似拒人千里之外的外表下，藏着会因为她分享的家乡柚子而认真道谢、会即使辣出眼泪也要坚持吃完、会悄悄记住她喜好的细腻。

　　她忽然想起很多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沈叙白总是在她卡壳时恰到好处地解围，并非仅仅是前辈的职责，那目光里的专注远超公事公办。

　　他工位上那个她免费得来的小黄鸭，被他像对待重要文件一样珍而重之。

　　他回赠的甜品，芒果口味的比例越来越高，每一次精准地投她所好。

　　甚至此刻，他坚持送她回家的这份“顺路”，也早已超出了普通同事的界限。

　　这些点点滴滴，以前被她归因于“前辈照顾新人”和“木头人的奇怪坚持”，此刻在明白喜欢的感情之后，统统有了新的解读。

　　他是不是……也喜欢她？

　　这个念头像野草般在心底疯长，带着超高的温度，烧得她脸颊发烫。

　　阮鱼几乎想立刻停下来，抓住他的衣袖，问个明白。

　　可是，她是阮鱼啊。

　　是那个在人多的地方会下意识缩起脖子，在会议上发言前要做足心理建设的社恐阮鱼。

　　她做不到，她问不出口。

　　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这种需要巨大勇气和直面冲击的事情，对她来说，难度不亚于让她立刻去参加一场即兴演讲比赛。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勇气在胸腔里鼓胀，却又在抵达唇边的瞬间，溃不成军。

　　眼看公寓门口就在眼前，那颗横冲直撞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她必须说点什么，不能就这样沉默地分别。

　　说点什么吧，阮小鱼。

　　最终，在小区门口暖黄色的灯光下，阮鱼停下脚步，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抬起头，对上沈叙白看过来的目光。

　　她的脸颊绯红，眼神闪烁，声音细弱得像蚊蚋，却带着极度的认真：

　　“前……前辈，今天……谢谢你送我。晚、晚安！”

　　说完，她甚至不敢多看沈叙白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钻进了单元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楼道阴影里。

　　沈叙白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已经关上的单元门，仿佛还能看到女孩方才那双映着灯光、闪烁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和那张红得不像话的脸。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今晚有些不一样。

　　那声“晚安”里，似乎裹挟着比平时更多、更滚烫的东西，几乎要烫伤他的耳膜。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但吹不散心头那团因她反常行为升起的迷雾。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似乎还残留着她目光温度的侧脸。

　　阮鱼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会讨厌我的喜欢吗？因为一个无趣的人喜欢上她，然后慢慢远离对方吗？

　　可是，现在的沈叙白已经离不开阮鱼了。

　　这个周末，注定不会平静了。

　　无论是对于那个逃回小屋，正捂着狂跳心脏面红耳赤的阮鱼，还是对于这个站在夜色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情感汹涌澎湃，却不知如何是好的沈叙白而言。

　　两人都是情窦初开，对这份迅速膨胀的感情不知所措。

　　然后，在夜色中他们做出了相同的选择，约出自己好友来帮自己做参谋。

　　一条鱼：【宁大王，明天跟我一起去烤肉店，之前约的那个。】

　　宁大王：【好呀。】

　　另一边：

　　沈叙白：【明天陪我去咖啡店，我想聊聊。】

　　夏川：【？】

　　夏川：【这么强硬吗兄弟，遇上什么事了吗？】

　　沈叙白：【明天给你讲。】

　　夏川看着手机里的回答：……

　　这不是让他心里直痒痒吗？好像现在就知道啊！啊啊啊啊，沈叙白就知道钓他胃口！

　　现在好了，不止是对感情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两位主人公，周五的夜晚又多了一个睡不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