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美食的四十六种攻势》北栀晴

10、蜂蜜水

　　对话已然结束，沈叙白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个手绘咸鱼的头像上。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微微上扬的嘴角。

　　那句“前辈也很厉害！”和后面一连串的“哈哈哈”仿佛带着声音，在他耳边回响，让胸腔里充盈着一种陌生而愉悦的暖意。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桌上那个戴着纸帽子的小黄鸭。

　　小黄鸭晃了晃，圆润的身体失去平衡，“啪”地一下倒在桌面上，豆豆眼无辜地望着天花板。

　　“笨蛋。”

　　这样的怎么会成为鸭鸭大学家呢。

　　沈叙白看着它那傻乎乎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小心地将它扶正，又仔细地调整了一下那顶用便签纸折成的小帽子，确保它端端正正地戴在小黄鸭的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拿起那本深奥的编程书，但目光扫过一行行代码时，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阮鱼描述的画面。

　　撒欢的大黄狗、炊烟袅袅的农家小院、奇特的“烧麦”饺子，还有她满足地吃着红烧肉时眯起的眼睛。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黑咖啡的苦涩香气，但他舌尖仿佛尝到了一丝名为“家”的甘甜。

　　他喜欢甜味，甜味能给他带来类似幸福的感受。最初发现甜味的作用是一盒被吃掉一半的芒果泡芙。

　　沈叙白再次拿起手机，点开那张晚霞的照片，设置了保存。

　　然后又点开那个“烧麦”饺子的特写，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长按，也选择了保存。

　　做完这些，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只是那紧绷的侧脸线条，不知何时已彻底柔和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微声响。

　　——

　　阮鱼吃完饺子就在自己的房间躺下了。

　　以前觉得空洞的房间，现在对长大的来说有些拥挤。墙上贴着她小时候喜欢的人物，床垫地下还藏着她偷偷买来的冒险书。

　　阮鱼爸爸以前不满自己的孩子怎么老是看这种带点恐怖元素的小说，但自己的女儿喜欢，他只在嘴上说说。

　　每次去买还是会老老实实付钱。

　　那时候阮鱼妈妈很忙，老是加班，对女儿不同于别家小孩的爱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这样，阮鱼养成了看冒险小说的爱好。

　　可能是家的味道催人眠，她竟在十点前有了睡意，要是平时上班时，这个点她才刚刚洗完澡，要在床上玩一会儿手机。

　　那就睡觉吧，睡一个好觉。

　　刚想完，阮鱼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阮鱼是被隔壁人家的公鸡叫声喊醒的。

　　“好吵呀……”阮鱼端着牙杯走到院子里，忍不住抱怨。

　　真是一只勤奋的公鸡，下次她送它去上班，然后上班的工资归她所有。

　　阮鱼一边刷牙，一边恶劣地想着。

　　周日是个多云的日子，太阳被云挡住，阳光变得没有那么灼人，带着点慵懒的意味。

　　阮鱼帮着奶奶把最后一批晾晒的干菜收进袋子，知道离别的时刻又快到了。

　　“小鱼啊，这些柚子你带上，今年结的果甜得很。”爷爷拿着竹竿，从院角的柚子树上精心挑选，敲下几个最大最饱满的，金黄的果皮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奶奶则忙着把早上现包的饺子和自己腌的咸鸭蛋，一样样用保鲜盒装好，塞进一个巨大的环保袋里。

　　“奶奶，太多了，我吃不完的。”阮鱼看着那沉甸甸的袋子，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无奈。

　　“哪里多了！城里东西贵，自己带点去，省点钱。吃不完分给同事，就是那个总照顾你的前辈，还有宁娅那丫头，都分点尝尝。”奶奶絮絮叨叨，手下不停，又塞进去两罐自己做的剁辣椒，“这个拌面好吃，你肯定喜欢。”

　　阮鱼看着爷爷奶奶忙碌的身影，鼻尖有点发酸。她拿起一个柚子，嗅了嗅清甜的香气，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她准备把最大的那个给宁娅，她肯定喜欢；再挑一个圆润的、颜色最漂亮的，带给沈叙白。

　　他应该没吃过这么新鲜的本地柚子吧？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种酸甜的水果。

　　不管了，到时候直接塞给他。

　　爸爸的车已经停在了院门口。阮鱼拎着沉甸甸的“爱的大礼包”，一步三回头。

　　“爷爷奶奶，我走啦！你们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不要老是往地里跑了！”阮鱼声音有些哽咽。

　　“知道知道，快上车吧，路上小心。”奶奶挥着手，眼里满是不舍。

　　爷爷站在奶奶身边，依旧没多话，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孙女。

　　大黄似乎也感觉到了离别的气氛，不再兴奋地摇尾巴，而是用脑袋蹭着阮鱼的腿，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大黄，乖乖在家陪爷爷奶奶，我下次再回来看你。”阮鱼弯腰摸了摸它的头。

　　坐进车里，摇下车窗，阮鱼用力朝爷爷奶奶挥手。

　　车子缓缓启动，后视镜里，爷爷奶奶的身影越来越小，依旧站在院门口目送着她，旁边蹲坐着忠实的大黄。

　　直到拐过村口，再也看不见那片熟悉的屋檐，阮鱼才慢慢收回视线。

　　她低头看着脚边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里面装着的不仅是食物，更是爷爷奶奶无言的爱和牵挂。

　　她拿出手机，对着袋子里金黄的柚子和各式各样的保鲜盒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宁娅和沈叙白。

　　一条鱼：【[图片]】

　　一条鱼：【宁娅，你的大柚子和咸鸭蛋！】

　　宁娅几乎是秒回：

　　宁大王：【！！！】

　　宁大王：【小鱼最棒了！爱死奶奶了！替我谢谢奶奶！阮小鱼你快点回来！】

　　后面跟了一连串流口水的表情包。

　　一条鱼：【前辈，我给你带了家里的柚子，明天给你。】

　　一条鱼：【图片】

　　沈叙白的回复稍晚一些，依旧简洁：

　　沈叙白：【谢谢。】

　　沈叙白：【路上小心。】

　　阮鱼看着屏幕，仿佛能看到宁娅摩拳擦掌等着吃的样子，以及沈叙白盯着柚子，可能在思考该如何下手的模样。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离家的愁绪被冲淡了不少。

　　车子行驶在回城的公路上，窗外的风景再次从田园变为城市。

　　阮鱼靠在车窗上，心里装着老家温暖的阳光和柚子的清香，还有分享这份家乡味道的小小期待。

　　车子驶入城区，最终停在了阮鱼租住的公寓楼下。爸爸帮她把那个沉甸甸的“爱心包裹”提上楼，妈妈则默默跟在一旁。

　　小小的公寓被打扫得很干净，窗台上的绿萝郁郁葱葱，这是阮鱼在城市里属于自己的小小港湾。

　　“到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妈妈拍了拍阮鱼的肩膀，语气一如既往的干脆，“工作别太拼，有事打电话。”

　　爸爸却显得有些踟蹰，他环顾着女儿这间一览无余的小单间，嘴唇动了动，平时沉默的他此刻话却多了起来：“一个人住锁好门窗，燃气用完记得关，晚上别熬太晚，你要是住不习惯，就回家。家里永远有你的房间。”

　　这难得的唠叨让阮鱼眼眶又有些发热，她用力点头：“知道啦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开车回去也小心点。”

　　爸爸最后抬手，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转身和妈妈一起离开。

　　听着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阮鱼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轻轻呼出一口气。

　　热闹与牵挂暂时退去，小屋里恢复了宁静。

　　她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挽起袖子，开始整理那个大包裹。

　　她把奶奶包的饺子仔细分装，一部分放进冷冻层，一部分留作明天的早餐；咸鸭蛋和剁辣椒在橱柜里找到了它们的位置。

　　最后，那两个金灿灿的柚子被放在了小茶几上，像两个温暖的小太阳。

　　她特意把那个更圆润、颜色更漂亮的柚子放在靠近沙发的位置，明天要带给沈叙白的。

　　收拾完这些家乡的味道，阮鱼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与老家静谧的夜晚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她给自己泡了杯蜂蜜水，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她点开项目资料，开始浏览明天需要跟进的内容，试图将思绪从狗尾草摇曳的田埂拉回到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分析报告上。

　　工作效率不算太高，脑海里偶尔还会闪过老家院子里那棵柚子树和大黄湿漉漉的鼻尖。但当她目光扫过茶几上那个特别的柚子时，心里便会升起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仿佛那个柚子不仅仅是一个水果，更像一个信物，连接着温暖的过去和令人期待的明天。

　　她合上电脑，伸了个懒腰。

　　城乡之间的切换已经完成，社畜小鱼即将再次上线。

　　但这一次，想到明天能见到那个会认真回复她拍的“烧麦”饺子照片，会给小黄鸭戴帽子的沈叙白，并且能把这份来自老家的清甜分享给他时，她对周一的到来，似乎没那么抗拒了。

　　甚至，还有一点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