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美食的四十六种攻势》北栀晴

9、周末返乡

　　周六清晨，阮鱼搭上了返乡的早班车。

　　车窗外的景色从林立的高楼逐渐变为开阔的田野，她的心情也像卸下了重担，变得轻盈起来。

　　空气中似乎已经能闻到老家院子里那棵柚子树的淡香，还有奶奶灶台上飘出的饭菜香。

　　车刚在村口停稳，一条威风凛凛的大黄狗冲了过来，围着阮鱼兴奋地打转，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嘴里发出“呜呜”的欢快声响。

　　它知道久违的小主人回来了。

　　“大黄！”阮鱼蹲下身，用力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大黄亲热地舔着她的手心，然后倒在地上，露出柔软的肚皮，想让阮鱼继续摸。

　　“哈哈，大黄，注意形象。”阮鱼摸几下，便站起循着熟悉的路回家。

　　大黄看主人不摸了也不沮丧，摇着尾巴跟在她的身后。

　　这里是她的归宿，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虽然现在立秋过了，但温度还没有降下去，还要热一段时间。

　　阮鱼记得那块田，以前家里还会种稻谷，小小的她学着大人的模样，拎着小板凳，割着稻谷。

　　很好玩，很有趣。她会割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比她高的稻谷随风摇摆。

　　然后爷爷奶奶发现孩子不见了，就会大声呼喊。

　　“小鱼——！”

　　“我在！”她站起来，没多高的她，只能露出一个脑袋。

　　后来，割稻机出现了。家里再也不用爷爷奶奶下地弯腰割稻谷了，小小的她也失去了一个乐趣。

　　那时候的她，诅丧了很久。不止一次问家里大人，什么时候再去割稻谷，得到的回答是现在不用自己割了，科技发达了。

　　阮鱼笑着从路边摘一根毛茸茸的狗尾草，在手里晃了晃。

　　风暖融融地吹过，田埂边，大片大片的狗尾草随风摇曳，在阳光下泛起银绿色的波浪，发出沙沙的轻响。

　　阮鱼深呼吸，感觉皮肤每一处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小鱼回来啦！”奶奶系着围裙，从院子里探出头，脸上笑开了花。

　　爷爷也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出来，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回来啦，今天我去早市给你买了喜欢的菜。"

　　虽然爷爷年纪大了，但依旧会在家里仅存的地里种点菜，然后拿去早市卖。早市有很多跟他一样，年纪大了退休闲不下来的老爷爷，他们忙碌了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就会种菜这个手艺。

　　“爷爷奶奶！”阮鱼挥舞着狗尾草，小跑着进了院子。

　　熟悉的农家小院，花盆里栽着绿油的葱，墙角堆着整齐的柴火，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香气。

　　一切都是记忆中最温暖的模样。

　　“快洗手吃饭，坐车累了吧？”奶奶拉着阮鱼的手，上下打量，“瘦了，城里吃饭肯定没家里好。”

　　阮鱼笑嘻嘻地：“才没有，我吃得好着呢！有点小钱都赛肚子里了。”

　　她没提公司食堂，也没提和沈叙白探索的各种美食，此刻，只有奶奶做的饭才是顶级的美味。

　　饭菜已经摆上了堂屋的方桌。简单，却满是阮鱼从小吃到大的、刻在骨子里的味道。

　　梭子蟹炒年糕、冬瓜炖排骨、红烧肉……

　　“哇！这么多菜，像过年一样。”阮鱼惊讶，三个人怎么吃得完。

　　看孙女皱着眉，奶奶一下子就明白这丫头在想什么。

　　“不用担心，等一下你爸爸妈妈也会来，到时候我们五个人一起吃，不怕吃不完。”

　　“快吃快吃！在自己家里不要客气。”奶奶不停地给阮鱼夹菜，碗里瞬间堆成了小山。

　　阮鱼咬了一口红烧肉，肉质软糯，入口即化，浓郁的酱香在嘴里爆开。她满足地眯起眼：“还是奶奶做的红烧肉最好吃！”

　　爷爷默默地把排骨夹到她碗里，又给她盛了满满一碗汤。

　　在老一辈眼里，营养都是在汤里的。

　　大黄乖乖地趴在桌脚，眼巴巴地看着，尾巴偶尔扫一下地面。

　　大门吱呀一声响起，是爸爸妈妈回来了。他们拿了一箱纯牛奶和新鲜水果回来，看到阮鱼坐在餐桌旁吃饭惊讶了一下。

　　“小鱼回来啦，真难得。”爸爸笑嘻嘻地摸摸女儿的头。

　　然后他就被妈妈白了一眼。“别闹了，去洗手吃饭。”

　　阮爸爸：“好嘞，老婆。”

　　吃完饭，阮鱼帮着奶奶收拾碗筷，爷爷坐在门槛上，拿着蒲扇，看着院子里追逐蝴蝶的大黄。爸爸妈妈去捣鼓家中的旧家具，看看需不需要修理和换新。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阮鱼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爷爷身边，手里还捏着那根狗尾草，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大黄。

　　她看着已经硕果累累的柚子树和树下摇曳的狗尾草，心里一片宁静。

　　她拿出手机，对着在狗尾草丛里打滚的大黄，对着爷爷悠闲的背影，对着这满院的安宁，拍了几张照片。

　　犹豫了一下，她点开沈叙白的对话框，选了那张大黄在草丛里撒野的照片，发了过去。

　　一条鱼：【回老家了。[图片]】

　　一条鱼：【奶奶做的红烧肉，天下第一好吃！】

　　她没指望沈叙白会立刻回复，或许他还在忙，或许他根本不懂这种田园生活的乐趣。

　　然而，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沈叙白：【狗很可爱。】

　　沈叙白：【红烧肉，看起来挺好吃。】

　　依旧是简洁的点评，但阮鱼的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他句句有回应，阮鱼能想象出他盯着照片，一脸认真分析的样子。

　　她把手机收起来，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柚香的空气。

　　城市的喧嚣和职场的小心翼翼，在这一刻都被抚平了。

　　而那个忙碌充实的城市，多了一份她的牵挂。

　　傍晚，奶奶又开始张罗着包阮鱼最爱吃的猪肉馅饺子，说要让她带些回城里。

　　炊烟袅袅升起，融入了晚霞之中。窗外的院子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奶奶在厨房里忙活着，面板上撒着薄薄的面粉，她正熟练地擀着饺子皮，哒哒哒的声响富有节奏感。

　　阮鱼洗了手，也凑过去帮忙，学着奶奶的样子包饺子。她的手法虽然不如奶奶娴熟，包出来的饺子形状各异，有的还咧着小嘴，但奶奶看着却笑得更开心了。

　　“城里工作累不累？”奶奶一边麻利地捏出一个个元宝似的饺子，一边絮絮叨叨地问。

　　“不累，挺好的。”阮鱼低头专注地给手里的饺子封口，“同事们都很照顾我。”

　　她脑海里闪过沈叙白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总会适时递上热饮的脸，嘴角悄悄弯了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放心地点点头，“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吃饭，别总吃那些外卖，不健康。”

　　“知道啦奶奶，我经常自己带饭的。”阮鱼说着，把包好的一个饺子放在盖帘上，它立刻在一排整齐的“元宝”中显得鹤立鸡群。

　　长得像烧麦，不像一个饺子。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爷爷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听着厨房里的动静，手里编着竹篾，脚边趴着安静打盹的大黄。偶尔有邻居经过门口，高声打个招呼：“老阮，孙女回来啦？”

　　爷爷便会抬起头，脸上带着难得的骄傲，中气十足地应一声：“哎！回来了！”

　　这种被浓浓的亲情包裹的感觉，让阮鱼觉得无比踏实。

　　饺子包好，奶奶开始烧水准备下锅。阮鱼走到院子里，坐在爷爷旁边的矮凳上，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

　　她拿出手机，又拍了一张照片。炊烟袅袅的厨房窗户，院子里堆着的柴火，以及被霞光染红的半边天。

　　她点开微信，再次发给沈叙白。

　　一条鱼：【奶奶在包饺子，猪肉馅的，我的最爱！】

　　一条鱼：【[图片]】

　　一条鱼：【这是我包的】

　　一条鱼：【图片】

　　这一次，沈叙白回复得很快。

　　沈叙白：【染红的云朵很漂亮。】

　　沈叙白：【饺子也很特别，怎么长得有点像烧麦。】

　　阮鱼看着回答忍不住噗嗤一笑。她能想象到他盯着饺子照片，眉头微皱，疑惑的样子。

　　一条鱼：【哈哈哈哈哈，那是独属于阮鱼的鬼斧神工。】

　　一条鱼：【话说前辈周末在做什么？】

　　她发出去后，有点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问起他的周末。

　　过了一会儿，沈叙白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拍得依旧很有他的特色。构图端正，光线均匀。内容是一本看起来很深奥的编程书，旁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黑咖啡，以及桌角那个醒目的小黄鸭，它被主人戴上了个小帽子。

　　沈叙白：【在看书。】

　　沈叙白：【还有自己冲的咖啡。】

　　阮鱼看着那张照片，目光落在那个小黄鸭上。

　　一条鱼：【小黄鸭戴帽子啦，还在跟前辈一起学习，真厉害。以后要当鸭鸭大学家。】

　　沈叙白：【我用纸给他折的，我会帮你教育它。】

　　一条鱼：【前辈也很厉害！哈哈哈哈哈哈好，我期待它成为大学家的那一天。】

　　一条鱼：【我奶奶叫我吃饺子了！我们回头聊。】

　　沈叙白：【好。】

　　放下手机，阮鱼被奶奶叫进屋。热气腾腾的饺子刚出锅，白胖胖地挤在盘子里，散发着诱人香气。

　　蘸着奶奶特调的蒜泥醋汁，一口咬下去，鲜美的汁水在口中迸发，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替代的、家的味道。

　　她吃得心满意足，心里那点因为社恐和职场生活带来的细微褶皱，仿佛都被这顿简单的农家饺子熨帖得平平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