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锁》老张的思想大杂烩

23、砸碎枷锁

　　退大潮的石老人，显露出它平日里被海水掩盖的、嶙峋而真实的模样。
　　海水像一块被缓缓抽走的巨大蓝色绸布，露出下方湿润光滑的礁石和坑洼不平的滩涂。海蚀洞的入口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中，不再像吞噬一切的巨兽咽喉，反而更像一个沉默的、等待被清理的古老伤口。
　　洛雪走在前面。她没有穿潜水服，只是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裤脚卷起，露出纤细的脚踝。
　　我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一把铁锤。
　　潮水退去后，那截缠绕着三把锁、如同怪异雕塑般的铁链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岩壁上“洛 & 川”的刻字，以及那两把作为“核心”的黄铜锁，因为失去了海水的润泽，显得更加斑驳、枯槁。
　　我踩着湿滑的、布满青苔的礁石，小心地靠近那两把锁。铁锤在手里沉甸甸的，不仅是重量，更是一种责任。我举起锤子，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站在稍高礁石上的洛雪：
　　“砸？”
　　“砸！”
　　洛雪的声音很轻，被潮汐的余音衬得有些飘忽，但里面的坚决，却像礁石一样稳固，不容置疑。
　　我深吸一口气，转回头，目光锁定那两三把刻着名字、纠缠了三年的锁头，还有锁链。
　　第一锤，带着风声，重重落下！
　　“铛——！”
　　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在洞穴里回荡，溅起几点火星。陈年的铜锈和附着物簌簌掉落，露出了下面更深处的、被岁月侵蚀的铭文：洛雪 & 陈川 2008.7.16。
　　第二锤，瞄准了锁梁连接处。
　　“铿！”
　　锁身肉眼可见地变形，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第三锤，汇聚了我所有的力量，也仿佛承载了洛雪这三年来所有的痛苦和挣扎。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像某种桎梏被彻底打破。紧扣的锁梁应声而断，那两把曾经象征着“永不分离”的锁头，无力地松脱开来，连同后来加上去的那把锈锁，一起牵拉着，挂在锈迹斑斑的铁链上，成了毫无生气的死物。
　　我没有停手，用锤头钩住整条挂满了废弃锁头的铁链，用力一扯——
　　“哗啦啦……”
　　锁头相互碰撞着，沉甸甸地坠落入下方刚刚开始回涨的海水中，溅起一小朵浑浊的水花，然后迅速被泛着泡沫的海浪吞没，沉向无人知晓的深处。
　　断裂的锁链沉入海底的那一刻，洛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块礁石上，仿佛化成了另一座礁石。我以为她会哭，会释放，会有什么剧烈的情绪爆发。
　　可她只是长久地、沉默地凝视着锁链消失的那片海面，看着海浪如何将最后一点涟漪抚平。她的眼神空茫，像是在目送一个远行已久、终于彻底离开的故人，又像是在与自己某一部分的灵魂进行无声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