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锁》老张的思想大杂烩

24、新的开始(终章）

　　潮水开始回涨，带着新的力量，一波波地舔舐上他们的鞋尖，漫过脚背，带来冰凉的触感。
　　“你知道吗？”她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目光依然停留在海面上，“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就是一块潜水表。说戴着它，无论我在水下多远，都能找到回来的时间和方向。”
　　江楠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将缠绕在锤柄上的、最后一点锁链的残余解开。那铁链冰冷而粗糙，带着海洋的腥气和锈蚀的痕迹。
　　“表早就停了……在知道他‘死讯’的那天下午，就停了。”洛雪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淡淡的嘲讽，“可我直到上周……都还在下意识地、固执地给它更换电池。”
　　她转过头，看向我，眼角有细碎的光，不知是映照的海水，还是别的什么：“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挺傻的？”
　　远处，有渔船的马达声由远及近，几只海鸥追逐着桅杆，发出清亮的鸣叫。我把缠满铁链残留锈迹的锤子递给她，问道：“要扔吗？一起。”
　　洛雪点点头，从我手中接过锤子。她掂量了一下，然后，在我惊讶的目光中，突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抡起锤子，狠狠地砸向岩壁上那个刻着“洛 & 川”和歪扭爱心的位置！
　　“砰——！”
　　一声更甚于之前的巨响在洞内炸开！
　　石屑纷飞。
　　那个承载了无数虚妄誓言和痛苦回忆的刻痕，在她决绝的锤击下，被砸得粉碎，只剩下一个丑陋的、新鲜的凹坑，和周围斑驳的岩石融为一体。
　　于是，伫立在海边的亿万年，等待着自己女儿归来的，古老人巨礁的头部，向一边倒了下去。
　　回市区的公交车上，洛雪靠着窗户，睡着了。
　　阳光透过干净的车窗玻璃，毫无阻碍地照在她身上，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她锁骨下方，那道了疤痕神奇般的消失了。
　　我悄悄用手机拍了张她安静的睡颜，发给了张雪。
　　照片发过去不到三秒，张雪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压低的嗓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你找到她了？咦……洛洛脖子上那道疤痕呢？！那同心锁呢”
　　江楠看着洛雪熟睡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回复了过去：
　　“石老人倒了”。
　　车驶过长长的跨海大桥，桥下是蔚蓝无垠、在阳光下闪烁着万点金光的海面。洛雪被变换的光线扰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眯着看向窗外那片广阔而自由的海，突然轻声说：
　　“我饿了。”
　　我怔了一下，随即心底涌上一股巨大的、柔软的暖流：“想吃什么？”
　　“骨头煲。”她转过头，看向我，嘴角扬起一个我熟悉的、带着点狡黠和生动的弧度，眼睛里有光在跳跃，“要最辣的那种。你请客。”
　　我看着她终于重新变得鲜活、带着“人气儿”的脸庞，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弥漫开来。
　　三个月后，青岛本地的潜水论坛里，一个署名“旱鸭子”的ID发布的一篇帖子悄然火了起来。
　　帖子标题是：《实测！石老人区域新增人工礁石（附图）》。
　　点开帖子，首楼就是一张清晰的水下照片。照片里，一堆扭曲变形、断裂不堪的各式锁链，被特殊的水泥牢牢固定在了一处平缓的海底沙地上，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小小凸起。仅仅三个月，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好奇的、色彩斑斓的小鱼，在锁链的缝隙间穿梭游弋。
　　发帖人“旱鸭子”的配文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让海神娘娘歇歇吧，她不是离婚登记处，你看，石老人都倒了。”
　　这条帖子下面，点赞和回复数量飞速增长。而在所有回复的最顶端，被顶到第一条的，是一个来自用户“Snow”的评论：
　　“明天退潮，去种珊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