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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涂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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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裴逐川明显更加刻意地躲避着与连樾今的单独相处,尤其是任何可能涉及到肢体接触的时刻。
然而,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完全避免的。
裴逐川车祸时肩背和肋侧有大片的淤伤,虽然不再疼痛难忍,但医嘱需要定期用药油揉开,促进淤血消散,有些角度他自己确实无法妥善处理。
这天晚上,连樾今拿着那瓶熟悉的药油,再次敲响了客房的门。里面传来一声有些紧张的“请进”。
他推门进去,看到裴逐川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但眼神飘忽,显然心思并不在书上。
看到他进来,尤其是视线落在他手中那个棕色的药瓶上时,裴逐川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迅速坐直,原本随意搭在书页上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该擦药了。”
连樾今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这只是一项寻常的家务。
他走到床边,在先前放置好的椅子坐下,熟练地拧开药油的盖子,独特的气味在空气中淡淡弥漫开来。
“我……我自己来。”
裴逐川几乎是立刻说道,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甚至伸出手想去拿连樾今手中的药瓶。
他宁愿自己笨手笨脚地折腾,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难以言喻,混合着羞赧和强烈悸动的折磨。
连樾今的手轻轻避开了他的动作,抬起眼看他,目光温和却不容置疑:“后背的你够不到,力道不对也没效果。”
他顿了顿,看着裴逐川闪烁不定、写满抗拒和窘迫的眼睛,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语气,“听话。”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或者说,是一种裴逐川身体里残留着的,对于眼前人话语的本能顺从。
裴逐川挣扎的神色凝固在脸上,他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什么,却在连樾今平静的注视下败下阵来。
内心经历了一番短暂而激烈的天人交战后,他最终还是像一只被驯服的大型动物,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转过身,背对着连樾今。
手指迟疑地抓住棉质T恤的下摆,慢慢向上卷起,脱掉,露出了年轻而充满力量感的躯体。宽阔的肩背,流畅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勾勒出清晰的阴影,只是此刻,那紧实的肌肉却紧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透露出主人极度紧张的情绪。大片青紫色的淤痕在蜜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连樾今的目光在那片淤青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将药油倒在掌心,搓热。
微凉而略带粘稠的液体触碰到背部皮肤时,裴逐川控制不住地轻轻一颤,脊背肌肉瞬间收缩得更紧。
接着,连樾今的手掌覆了上去。他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更像是适合弹琴作画的手,但揉按的力道却沉稳而恰到好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开始在那片淤伤上打圈,按压,试图将僵硬的淤血揉开。
“唔……”一阵混合着酸胀和刺痛的奇异感觉袭来,裴逐川猛地咬住下唇,将几乎脱口而出的喘息死死咽了回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在他背上游走,用力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掌心温热,指尖却带着一丝微凉。
那触感被无限放大,如同带着细小的电流,所过之处,不仅激起了皮肤的战栗,更是在他心湖里投下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惊涛骇浪。
全身的注意力仿佛都被强行牵引集中到了背后那一片被触碰的皮肤上,那里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滚烫得吓人,几乎要灼烧起来。
他死死地低着头,脖颈因为用力而绷出清晰的线条,从耳根到后颈,乃至整个背部裸露的皮肤,都迅速蔓延开一片绯红,像只被捏住了后颈皮,僵直着一动不敢动,只能兀自脸红心跳的大狗,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的委屈。
空气中只剩下药油揉开时细微的摩擦声,以及两人都有些克制了的呼吸声。
连樾今看着他几乎要红得滴血的耳尖和紧绷到微微颤抖的肩胛骨,手下稳健的动作未停,语气寻常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很疼?”
裴逐川猛地摇头,声音从咬紧的牙关里挤出来,闷闷的,带着强装镇定的,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疼。”
他宁愿疼一点,也好过这种亲密接触搅得心慌意乱,无所适从的感觉。
就像期盼了很久的糖果,之前就连舔一口就是奢望,可是如今却能吃上一整颗,简直令人惶恐。
“忍一忍,”
连樾今的声音依旧平和,带着安抚的意味,“淤血散开才好得快。”
他的目光落在裴逐川因为忍耐而微微起伏的脊梁和那微微颤抖的肩膀肌肉上,不再多言。
只是原本均匀用力的手法,在察觉到对方过度的紧张后,不自觉地放得更轻,更缓了些。
这细微的变化似乎更加磨人。
那带着安抚意味的触碰,像羽毛一样搔刮着裴逐川的神经末梢,非但没有缓解他的紧绷,反而让某种难以言喻的痒意从接触点开始,悄无声息地钻进心底,生根发芽。
他死死地闭上眼睛,睫毛因为隐忍而剧烈颤抖着,全部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身体本能的反应和脑海中不断翻涌的混乱的念头。
这段沉默的亲密接触,对十八岁的裴逐川而言,每一秒都漫长如同酷刑。
他既盼着这折磨快点结束,又隐隐恐惧着结束后,他再也得不到如此亲密的接触,以及自己这完全失控的心跳和思绪。
一段时间过去,裴逐川身上的外伤基本痊愈,额角的纱布也早已揭去,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新疤,昭示着那场改变一切的车祸。
他依旧会因为连樾今不经意的靠近而心跳失序,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但那种纯粹想要逃离的恐慌感,似乎正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然取代。
他好像……正在慢慢习惯“连樾今是他爱人”这个曾经让他觉得是在做梦的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