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炽吻：双王冠冕》昭明辞

26、第二十六章：将计就计

　　“破晓号”的人工黎明准时降临，居住区的照明系统模拟着恒星渐强的光辉，柔和地驱散着人造夜幕的沉寂。然而，这精心编排的光影魔术，却无法真正照亮弥漫在舰体深处的、无声的博弈与猜忌。昨日的血腥味似乎已被高效的循环系统滤净，但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和其后房间里隐秘的摊牌，如同无形的蚀刻，在每个人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暗痕。

　　江曜在准点睁开眼。客房内一切如常，舷窗外是永恒流转的碎星带畸丽光影。他的苏醒过程没有普通人般的朦胧，更像是精密仪器从待机模式切换到全功率运行的瞬间——意识清明，思维锐利。OS：『标准休息周期结束。身体机能恢复至97.8%。今日首要任务：执行“将计就计”策略，降低目标警惕，搜集证据。』

　　他起身，洗漱，换上凌玄提供的便服——质地柔软却设计冷感的灰色衣裤。镜子里的人影依旧冷峻，银边眼镜后的目光深不见底，所有情绪被完美收纳于绝对理性的冰层之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冰层之下，数据流正以惊人的速度奔腾，计算着每一个可能的表情、每一句应对的话语、每一个细微动作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

　　另一边，叶凛的苏醒则更具个人特色。他是被自己设定的、一段节奏极其吵闹的电子摇滚闹铃吵醒的，骂骂咧咧地一巴掌拍熄了噪音，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眼神里还带着点睡眠不足的暴躁。OS：『……操……真要陪那冰块脸演戏？想想就头大……』

　　但他深吸了几口气，揉了揉脸，再抬眼时，那点暴躁就被努力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OS：『行吧，演就演！论演技，小爷还没怕过谁！不就是装傻充愣抱大腿吗？看我怎么忽悠我哥！』

　　当他叼着一支营养液，晃悠到餐厅区域时，江曜已经坐在那里了。面前摆着一杯清水，坐姿端正，正看着悬浮屏上滚动的星域新闻，侧脸线条冷硬得像雕塑。

　　叶凛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故意把椅子拖出刺耳的响声，然后大大咧咧地把腿架到旁边的空椅上，对着江曜抬了抬下巴：“早啊，长官。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梦到被联邦美女特工追杀？”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刻意装出来的懒散，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飞快地扫过江曜，OS：『啧，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这面具戴得可真够瓷实的。』

　　江曜从屏幕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掠过他吊儿郎当的坐姿，没有任何评价，只是淡淡回应：“标准睡眠质量。你的梦境很富有……想象力。”

　　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异样，完全符合他平日里对叶凛垃圾话的冷淡反应。

　　OS：『目标情绪状态：表面放松，内在警惕。表演痕迹过重，需自然化。』

　　叶凛被这不咸不淡的话噎了一下，悻悻然收回腿，OS：『……一点配合都没有！差评！』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带笑的声音：“哟，都起了？看来昨晚恢复得不错。”

　　凌玄走了进来。他今天换了一身暗红色镶黑边的船长服，少了几分骚包，多了几分沉稳的霸气，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略带关切的笑容。他身后跟着两名侍者，端来了远比标准配给丰盛得多的早餐——煎得恰到好处的合成蛋白肉、新鲜培育的蔬菜沙拉、甚至还有一小壶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真正的咖啡豆磨制的咖啡。

　　“来来来，尝尝这个，我从一个‘特殊渠道’弄来的好东西，提神醒脑。”凌玄亲自拿起咖啡壶，给江曜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然后又看向叶凛，“你小子就算了，喝你的能量液去，别糟蹋我的好东西。”语气里的亲昵和区别对待显得那么自然。

　　叶凛立刻配合地露出一个夸张的、受伤的表情：“哥！你这也太偏心了吧！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弟弟了？”OS：『来了来了！演技对决开始！』

　　凌玄哈哈大笑，揉了揉他的头发：“滚蛋！最爱的弟弟也不能碰我的宝贝咖啡！”他顺势在两人中间坐下，姿态放松，仿佛昨天那场血腥袭击和之前的种种试探从未发生。

　　早餐在一种看似和谐甚至有些喧闹的气氛中开始。叶凛负责插科打诨，努力扮演那个没心没肺、只知道吃喝打屁的弟弟，时不时还试图从凌玄盘子里叉走一块肉，被笑骂着打开手。

　　江曜则沉默地进食，动作优雅而高效，偶尔在凌玄将话题引向他时，才言简意赅地回答几句，内容多关于星域局势或战舰性能，完全不涉及任何敏感话题。他的表现与往常别无二致，冷静，疏离，像一台运转完美的机器。

　　OS：『目标（凌玄）行为分析：笑容频率比平均值高15%，肢体接触增加，试图营造轻松信任氛围。咖啡香气成分复杂，存在未知化合物，未饮用。』

　　凌玄似乎对两人的状态很满意。他晃着咖啡杯，状似无意地叹息一声：“说起来……昨天那帮联邦鬣狗，真是阴魂不散。看来你们身上的‘麻烦’，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啊。”

　　他目光扫过两人，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我这‘破晓号’虽然还算结实，但老是这么被动挨打也不是办法。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叶凛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竖起耳朵。OS：『重点来了！』

　　江曜放下餐具，拿起清水杯抿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向凌玄：“凌先生有什么建议？”

　　凌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表情变得严肃了些：“我收到一些风声……关于那个‘父体’。”

　　这个词一出，餐桌上的空气瞬间凝滞了几分。

　　叶凛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OS：『！』
　　江曜握杯子的指尖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毫米。OS：『主动提及？策略调整？』

　　凌玄仿佛没注意到两人的细微反应，继续道：“据说，和‘父体’关联最密切的线索，指向一个叫‘虚无之眼’的地方。那是一片星际异常区域，充满了时空乱流和辐射风暴，危险至极，但也藏着最古老的秘密。很多关于基因起源的禁忌学说，都提到过那里。”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狂热：“如果我们能去那里，找到点什么……或许就能掌握主动权，甚至……搞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被动挨打。”

　　他看向江曜，语气带着一种诱人的蛊惑：“江审判官，你见多识广，分析能力超群。你觉得呢？”

　　他又看向叶凛，笑容里带着鼓励和挑战：“小凛，你的异能对这种混乱环境最有办法。怎么样？敢不敢跟哥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叶凛的心脏砰砰直跳，血液里那点冒险的因子被彻底激活，脸上瞬间露出极度兴奋和跃跃欲试的表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去！为什么不去！听起来就刺激爆了！哥！还是你靠谱！老子早就受够这窝囊气了！”

　　OS：『虚无之眼？这名字听着就够劲！正好，出去说不定能找到机会……』

　　但他立刻想起“计划”，努力按捺住过于外露的情绪，偷偷瞟了江曜一眼，补充道：“当然……还得看咱们长官大人同不同意，毕竟人家是搞分析的，惜命得很。”语气里故意带上点激将和依赖混合的味道。

　　江曜沉默着。指尖在冰冷的玻璃杯壁上缓缓摩挲，镜片后的目光低垂，像是在进行极其复杂的计算。

　　餐厅里只剩下咖啡壶保温的微弱嗡鸣声。

　　凌玄和叶凛都看着他，等待着她的反应。

　　片刻后，江曜抬起眼，目光首先落在叶凛那副“全凭长官做主”实则暗含期待的脸上，然后转向凌玄，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冷静：

　　“风险系数极高。‘虚无之眼’的环境数据极度缺失且不可靠，生存率预估低于30%。”

　　凌玄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叶凛的心也提了起来。OS：『不是吧？真要拒绝？这戏还怎么演？』

　　但江曜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留在‘破晓号’或前往其他星域，被联邦或其他势力定位并围剿的概率正在持续升高。长期来看，生存率同样不容乐观。”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两害相权取其轻。主动进入未知高风险区域，或许能制造信息差和时间差，打乱对手部署。从战略上看，值得冒险。”

　　他的分析冰冷客观，完全符合一个绝对理性者的决策模式。

　　最后，他看向凌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被刻意表现出来的“渴望”：“我对‘父体’的真相，以及与之相关的所有未知信息，很有兴趣。‘虚无之眼’……或许是目前唯一可能找到答案的地方。”

　　OS：『完美。理由充分，既符合人物逻辑，又迎合对方预期，且表现出对方希望看到的“被引导”状态。』

　　凌玄脸上的笑容瞬间重新绽放，甚至比之前更加灿烂，他猛地一拍手：“好！我就知道江审判官是能做大事的人！眼光就是不一样！”

　　叶凛也暗暗松了口气，立刻欢呼起来：“太好了！那就这么定了！哥！什么时候出发？我都等不及了！”

　　凌玄志得意满地靠回椅背，晃着咖啡杯：“不急，那地方不是那么好去的。需要准备一艘性能足够好的船，还得找个熟悉那片空域的老导航员……这些我来安排。你们这两天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他又和叶凛笑骂了几句，叮嘱他别惹事，然后便心情极佳地起身离开了。

　　餐厅里重新剩下两人。

　　叶凛看着凌玄离去的背影，脸上的兴奋笑容慢慢收敛，变得有些复杂，他低声对江曜说：“喂，你说……那地方真的能找到答案吗？”

　　江曜没有看他，只是拿起餐巾，极其仔细地擦了擦嘴角，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答案未必在那里。但提问的人，一定希望我们去。”

　　他站起身，离开餐桌，走向门口。

　　叶凛看着他那冷峻挺拔、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背影片刻，忽然抓起桌上那杯江曜没碰过的、早已凉透的咖啡，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莫名浇不灭心底那股越烧越旺的、混合着不安、愤怒和强烈好奇的火焰。

　　OS：『管他龙潭还是虎穴……这戏，小爷我演定了！』

　　他将空杯重重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也起身跟了上去。

　　鱼儿，看似已然吞饵。

　　执竿者与鱼，皆以为自己才是布局之人。

　　风暴之眼，正在远方缓缓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