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熙攘》珑骨

4、转折

　　军训结束后，高中生活正式步入轨道。
　　当夏言熙抱着新教材走进高一（三）班教室，看到座位表上自己的名字紧挨着“丁云野”时，心跳又一次不争气地失了序。
　　她坐在他前面，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他偶尔挪动椅子时膝盖不经意碰到她椅背的触感，他翻动书页的沙沙声，甚至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洗衣液和阳光的味道。
　　然而，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似乎仍是那片无形的壁垒。
　　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不是低头看手机，就是用一本摊开的习题册做掩护睡觉，周身散发着“请勿打扰”的气息。
　　这让夏言熙更加确信，军训那次出手相助，大概真的只是他一时兴起的“多管闲事”，或者，仅仅源于他骨子里那点未泯的绅士风度。
　　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连回头借块橡皮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转折发生在一个午后的自习课。
　　夏言熙正对着一道复杂的物理题绞尽脑汁，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她无意识地咬着笔头，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叩击。
　　她下意识地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瞥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正从她椅背和墙壁的缝隙间递过来。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指接了过来。
　　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凌厉飞扬的字，“笔那么好吃？”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像他这个人一样。
　　夏言熙的脸“唰”地红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揣了一百只兔子。她不敢回头，只是对着空气，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了句：“不好吃……”
　　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像是鼻腔里发出的一个单音“嗯”。
　　她重整旗鼓重新演算，解出题目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和雀跃涌上心头。
　　她偷偷将那张纸条抚平，小心翼翼地夹进了自己最珍爱的速写本里。
　　这像是一个隐秘的开关被打开了。
　　自那以后，类似的“纸条调侃”又发生了好几次。有时是发呆，有时是犯困。仿佛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
　　夏言熙内心的欣喜与自卑开始疯狂拉扯
　　他是不是……也并不那么讨厌自己？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会被现实打压下去。
　　他依旧很少主动跟她说话，面对其他女生的搭讪，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因为接到纸条而耳根泛红时，在她因为解出难题而悄悄弯起嘴角时，在她和同桌淮桉予低声说笑时……
　　身后那个看似在睡觉的少年，唇角也曾几不可察地扬起过细微的弧度。
　　直到那天下午的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间，夏言熙和淮桉予、顾辛坐在看台上聊天。
　　桉予叽叽喳喳地说着隔壁班体育生八卦，夏言熙听得心不在焉，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足球场——丁云野正和几个男生在踢足球。
　　他运球的动作带着野性，进球的姿势利落而漂亮。阳光勾勒出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夏言熙看得有些出神。
　　就在这时，一个没控制好的足球猛地朝看台这边飞来，直直冲向夏言熙的方向！
　　她吓得愣住了，一时忘了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急速冲了过来，长臂一伸，在空中稳稳地将那个足球截住，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
　　是丁云野。他几乎是瞬间就从球场中央冲到了看台边。
　　他握着篮球，眉头紧锁，目光先是迅速在她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确认她安然无事后，才转向球场那边，语气带着罕见的火气
　　“看着点人！”
　　那几个男生连连道歉。
　　惊魂未定的夏言熙仰头看着他，因为逆光，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不容忽视的紧张和保护欲，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没事吧？”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她，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许。
　　“……没，没事。”夏言熙的声音还有些发颤。
　　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运球跑回了球场。但那个冲过来挡在她身前的身影，和他眼神里未加掩饰的紧张，却深深地烙在了夏言熙的脑海里。
　　晚上回到宿舍，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回想白天的一幕幕。纸条，足球，他紧张的眼神……
　　一个大胆的、从未有过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倔强地钻了出来——
　　他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在意她呢？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却也给了她一丝前所未有的、微小的勇气。
　　也许，她可以试着，不再那么害怕了。
　　夏言熙甩甩头，无奈叹了口气，想起他对别人的态度，懊恼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他凭什么喜欢她这种人。
　　“熙熙！来看！你家小丁被挂表白墙了哎！”
　　夏言熙爬下床，凑到桉予那里，看见的就是“这个帅哥是谁，超级帅啊好吧，有没有知情人士透露一下，他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姐就要上了！”
　　夏言熙心里那股难以言说的伤心又涌了上来，还是决定不去看了，眼不见心不烦，干脆爬上床蒙上脸睡觉了。
　　梦里丁云野对她异常温柔，细心的照顾她，和她开心的聊天，一起看日落……
　　可，又有什么用呢，梦终究是梦，是夏言熙无法做到的事。
　　现在，就连看他一眼都会抑制不住的脸红心跳，更别提聊天，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