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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泣血 ...

  •   “小楚!你有没有事?”
      凌慈破门而入,见傅燃楚站在原地相安无事,才终于松了口气,握着他的肩膀仔细检查。
      上下审视一遍后似乎还不够,她又捧着傅燃楚的脸,两指拔开他的眼皮观察了一下眼球的情况。
      撞鬼者有被上身的可能性,而人和鬼最大的区别便是精气,被鬼上身的人,瞳孔是无神的。
      “师、师傅...”
      傅燃楚被她捏住脸,只能含糊回话,“我没事。”
      凌慈这才松开他,转身便往屋外走。
      “那、那个,凌慈师傅,刚才你说这屋里有东西...”跟在后面的阿山见她走了,胆战心惊地发问,“那东西现在还在吗?这...这可是我家屋里。”
      先是说屋内有邪祟,但凌慈进门后却又转身就走,阿山这心里实在是不安。
      该不会...凌慈师傅检查完她的乖徒弟确认没事,就不打算管他屋子里的鬼物了吧?
      阿山自己拍拍胸口,安慰自己应该不会这样,要相信凌慈师傅。
      “方才确实是有,不过我才刚进去,那东西就不见了。”
      凌慈美眸迅速扫向傅燃楚质问道,“燃楚,你可曾有发现什么不对?”
      傅燃楚当即站正了身子,双手背在身后连连摇头:“我才刚准备下床,您就来了。”
      听罢这话,凌慈眯了下眼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既无怀疑也无完全的信任,不过到最后她还是转而看向阿山,拿出几个护身符给他。
      等凌慈打消了疑心,傅燃楚才松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房间。
      江见鸿那死鬼别的不说,跑路这事倒做得是真麻溜,凌慈破门而入估计半秒都不到,他竟然就能做到销声匿迹。
      傅燃楚沉默着跟在凌慈身后,从方才就一直站在门边的李玄墨抿了下唇,快步向前走到他身边:“师兄,刚才门打不开,师傅很担心你。”
      这话说得不假,凌慈将傅燃楚带回家的时候他也就不过九岁的年纪,吃尽了苦头才来到她身边,这么些年最是关心关爱他和李玄墨。
      想起自己方才竟然为了江见鸿那死鬼骗了凌慈,傅燃楚心头就有些难言的不安。
      对他来说,凌慈不仅是师傅。
      “要诱出真正的厉鬼,必然需要一个饵。”
      正想得认真,凌慈的声音忽地传进傅燃楚耳朵,抬起头时,他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凌慈神情复杂:“燃楚,这个诱饵,只能你来当。”

      ...

      普通的鬼一般不会招惹活人,谨遵着阴曹地府的规矩,即使回魂最多也就是去看看家人。
      再凶一些的,是恶鬼。
      这类鬼物喜欢捉弄活人,恶劣些的会诱人与自己达成交易,吸人精气阳寿、或是借人之手杀人报仇。
      但在这些之上的,便是厉鬼。被厉鬼盯上的活人,除却逃离阴司将其限制住的地方,否则必是死局。
      但这说来容易,普通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厉鬼,往往只是拼命想往外逃时却不断回到原地——
      俗称鬼打墙。
      很显然,那只厉鬼现在盯上了傅燃楚。
      凌慈捏了张黄纸折成纸鹤,手一翻将纸鹤飞出,送到傅燃楚身边落在他肩头。
      “别怕,周边的孤魂野鬼告诉我这厉鬼是枉死,生前并不是恶人,很好解决的。”
      纸鹤达成传话的使命后便很快化为灰烬,傅燃楚站在阵眼,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枉死的善人,也不知道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如今才会变成厉鬼。
      凌慈的阵法从来都让鬼物有去无回,傅燃楚并不担心自己会出事,只不过马上就要直面刚刚才令自己命悬一刻的厉鬼,他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时间已经到了夕阳落下的时候,煞气暴涨,鬼物最喜借着这个阴阳交错的时间出来害人。
      傅燃楚一只手背在身后,右手伸出在虚空画符,眼睛闭上再睁开时,眼前的世界便瞬间静了。
      没有虫鸣鸟叫,就连空气的流动都仿佛顷刻间停滞。
      傅燃楚感觉到自己和凌慈的联结还在,便知那厉鬼恐怕已经来了。
      待在原地等死实在不是高见,他迈开步子向前走,很快便听到细细碎碎的、不同于这氛围的声音。
      他努力分辨了下,声音来自一个破旧的屋子。傅燃楚直觉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可他实在想不起来此为何处,遍寻脑内所有记忆也没能找到一处和这里相似的。
      “煞星、煞星啊!”
      屋内传来老妇的声音,傅燃楚站在窗边往里看,就见屋内到处都是破的,老妇怀中抱着一个孩子,正痛哭流涕。
      “你克死你爸妈还不够,如今连我也不放过!”
      她声音逐渐变得悲愤,将婴孩往桌上一摔,孩子的哭声响起,老妇手忙脚乱地翻找出一把生锈的剪刀,握在手中猛地抬手就要往下刺——
      或许是眼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又或许是出于良知,她最终卸了握着剪刀的力,仿佛是要将一切交给命运,任凭剪刀从高处落下。
      生了锈的剪刀没能要了婴孩的命,却划伤了他的手臂,哭声愈发凄厉。
      老妇仿佛丢了魂,也不理婴孩的哭泣,慢悠悠地将身子转过来。
      傅燃楚窥视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个人、这个人他认识!
      虽然只存在于模糊到极致的记忆中,可他仍然记得这张布满皱纹的脸,在他遇到凌慈之前,也曾咿咿呀呀地学过叫她作奶奶。
      手臂的旧疤传来灼烧般的疼痛,傅燃楚颤抖着身子往后退,甚至没有余心留意到台阶摔倒在地上,吃痛地咬紧下唇后意识到什么,连忙边爬起来边慌乱地伸手按在疤痕的位置。
      他再次凑到窗边向内看,这次果真看到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和他面容相仿,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前的残羹剩饭。
      老妇已经不见了,或者说死了,小男孩抱着一堆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过期罐头一个劲地往嘴里塞,身上都是淤青。
      “克死了全家,现在还要来克村子里的人,真邪门...”
      傅燃楚没有继续再往里看,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那只厉鬼故意呈现出来的,于是踉踉跄跄地往别处走,那些声音却仍旧没有停止,一个劲地往他耳朵里钻。
      “听说他小时候啊,就经常躲在角落里不知道和什么东西一块儿玩。”
      “我看就是煞星来报仇的,他奶奶心软把人养到几岁就跟着死了,你看现在...反倒他一个孩子好端端地活了这么久。”
      傅燃楚走过庭院的转角,就看到一群孩子围着小男孩,把他身上仅能庇体的衣服扯破。
      “长得这么漂亮,你是狐狸精!狐狸精!”
      小男孩出奇地能忍,将下唇咬出了血也没有哭,只是将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以挡住他们的拳打脚踢,在这间隙之中缓缓地、怨毒地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傅燃楚。
      “我不是狐狸精...我不是狐狸精...”
      傅燃楚双手抱头,一股寒意悄然从脚心钻上来,“不是我克死的,不是我克死的...”
      凌慈带他回家那天就说过了,这些不是他的错。
      傅燃楚缓缓抬起头,那只右眼竟然看到了好几个脸色惨白、血肉横飞的鬼物,正积压着堆到小男孩身上,似乎将他逼得无法呼吸。
      他想起凌慈许久前教过自己的防身咒语,掐着手印快步向前,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
      “丁火焚阴化青尘,急急如律令!”
      鬼物瞬间化为乌有,傅燃楚一口气未能松懈,蹲下身来想要抱起小男孩时,碰到的却是一具苍老干枯的尸体。
      尸体穿着黄色的道服,看着是被吸干的模样,傅燃楚慌张地抬起头,看到和自己长相相似的小男孩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跟前,面无表情地抬手指着他:“是你害死道长的!”
      “不是我、不是我...”
      傅燃楚有些慌张地想要松手,身前的干尸却猛地抓紧了他,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的一块肉都给抠下来。
      从那具躯体里传来一道沧桑又熟悉的声音,充满了指责:“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好心收养你、教你那些东西,你却转头让鬼来害我!”
      傅燃楚身子止不住地颤栗,他眼前仿佛蒙上一层迷雾,恍惚之间只看到远处的一汪清泉。
      后颈发凉,他感觉肩膀似乎沉重了几分,有道声音在耳边蛊惑着:“都怪你,只要你死了,大家就都能活过来了。”
      傅燃楚眉心蹙了下,本无意要动,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开始站起来、往前进。
      眼前的迷雾变得越来越浓重,他几乎要看不到任何东西。
      白光布满整个视线的时候,傅燃楚倏地听到一声呼唤。“燃楚、我夫燃楚。”
      厉鬼发出尖锐的叫声,紧接着是皮肤灼烧的声音,傅燃楚反应过来,嘴里连忙默念清心咒,终于才将眼前的白雾尽数驱散。
      受阻的视线得以恢复,傅燃楚双腿发软地后退半步,被身旁的人捞进怀里。
      他抬起头,右眼传来一阵温热,与江见鸿对上视线的瞬间竟然不自觉流出一滴泪来。
      傅燃楚伸手抹了一把,垂眼扫过去时才发现手上沾着的不是泪——这液体颜色嫣红,粘稠中夹杂着腥甜。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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