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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境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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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物里的未竟语
南方小镇的初冬带着湿冷的寒意,林见晚在整理旧物时,从樟木箱的最底层翻出一个褪色的布包。布包是沈知遥高中时用的,当年她去国外时,无意间将它塞进了行李,后来辗转几次搬家,竟一直没丢。
拉开布绳,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几张泛黄的合照、一本错题本、还有一枚用红绳系着的银戒——是他们确定关系时,沈知遥用第一个月兼职工资买的,内侧刻着极小的“遥”和“晚”。林见晚的指尖抚过戒指内侧的刻痕,冰凉的金属触感里,似乎还残留着当年的温度。
照片里,她和沈知遥站在梧桐树下,他穿着蓝白校服,她扎着高马尾,两人的笑容都带着少年人的青涩。林见晚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眼眶发烫,才将东西重新包好,塞回箱底。有些回忆,就该像这样,被妥善安放,不再触碰。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A市,沈知遥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面前摊着一本病历。自从林见晚再次离开后,他便将公寓里关于她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却唯独留下了这本她当年落在医院的笔记本。笔记本的扉页上,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旁边写着“沈医生专属备忘录”——那是她用来记录他饮食禁忌和作息习惯的。
“沈哥,这是下周去南方义诊的名单,你看看。”年轻医生推门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沈知遥回过神,拿起文件,目光落在“义诊地点”那一栏时,指尖顿住了——正是林见晚所在的小镇。他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即又沉了下去。这一年多来,他无数次路过那个小镇,却从不敢靠近,怕惊扰了她的平静。
“我去。”沈知遥合上文件,声音平静无波。
年轻医生有些惊讶:“沈哥,你不是说最近要休息吗?那个小镇条件不太好,路也难走。”
“没事,”沈知遥站起身,“正好去看看。”
他没有说“看看”什么,但心里清楚,他是想再看看她,哪怕只是远远一眼。
义诊的日子定在周末。沈知遥坐着大巴车,颠簸了四个小时才到达小镇。小镇比他想象中更偏僻,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的老房子爬满了藤蔓,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草木香。
义诊点设在镇中心的祠堂,沈知遥刚坐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经过——是林见晚。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正快步走向不远处的中学。
沈知遥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又强行克制住。他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巷口,才缓缓收回目光,指尖却早已冰凉。
义诊进行到下午,一个小女孩抱着膝盖哭着跑进来,说自己的手被烫伤了。沈知遥连忙放下手里的病历,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口。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乐乐,你怎么了?”
沈知遥抬头,撞进林见晚的眼眸里。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就像在看一个陌生的医生。
“林老师,我的手好疼。”小女孩扑进林见晚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别怕,让医生叔叔看看。”林见晚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语气温柔,却始终没有看沈知遥一眼。
沈知遥低下头,专心处理伤口。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小女孩,可指尖却控制不住地颤抖。他能感觉到林见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疏离和客气,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两人隔在两个世界。
处理完伤口,林见晚替小女孩道谢:“谢谢你,医生。”
“应该的。”沈知遥的声音有些沙哑,“注意别让伤口碰水,按时涂药膏。”
“我知道了。”林见晚点点头,牵着小女孩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沈知遥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他知道,她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了。
傍晚,沈知遥在小镇的河边散步,看到林见晚坐在河岸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没有翻看,只是望着河面发呆。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却照不进她眼底的清冷。
沈知遥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坐下,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这里的风景不错。”他试图找个话题,声音却有些生硬。
林见晚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合上书,站起身就要走。
“见晚,”沈知遥叫住她,鼓起勇气问道,“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林见晚的声音很轻,“你呢?”
“也挺好的。”沈知遥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勉强。
两人沉默了片刻,林见晚再次开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沈知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这个,你还是收下吧。”
盒子里是那枚钻戒,他一直带在身上,磨得有些发亮。
林见晚没有接,只是摇了摇头:“沈知遥,我说过了,我们已经结束了,这个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了。”
“我知道,”沈知遥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我不是想挽回什么,只是想把它还给你。这是我当年给你的承诺,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希望你能收下。”
林见晚看着他眼底的固执,终究还是没有再拒绝,伸手接过盒子,放进了口袋:“谢谢你。”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沈知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空落落的。他知道,这枚钻戒的归还,不是结束的开始,而是彻底的告别。
第二天,沈知遥结束义诊,准备回A市。大巴车开动时,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却在人群中看到了林见晚的身影。她站在不远处的站台旁,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似乎在等车。
沈知遥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想让司机停车,想冲下去问她是不是来送自己的,可理智告诉他,不能。他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闭上眼,眼底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回到A市后,沈知遥将自己关在公寓里,整整三天没有出门。顾知返来看他时,看到他憔悴的样子,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她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你也该放下了。”
“放下?”沈知遥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怎么放下?那些和她有关的日子,早就刻进骨子里了。”
他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叠厚厚的信,都是写给林见晚的,却从来没有寄出去过。信里写着他的思念,他的愧疚,他的后悔,还有他对未来的幻想——如果当年没有温若然的骗局,如果他能早点找到她,如果他们还能在一起……可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半年后,沈知遥接到了苏望舒的电话。“沈知遥,见晚要结婚了。”苏望舒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男方是小镇中学的校长,人很好,对她也很照顾。”
沈知遥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是吗?那恭喜她。”
“你……还好吗?”苏望舒担心地问。
“我没事。”沈知遥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破碎的无力感,“替我送份礼物吧,祝她新婚快乐。”
挂了电话,沈知遥走到书房,打开那个尘封已久的箱子,里面装满了他和林见晚的回忆:他们的婚纱照、海边捡的贝壳、第一次约会的电影票、她织的围巾……他拿起那张婚纱照,照片里的林见晚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容灿烂,眼底满是幸福。他轻轻抚摸着照片里她的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曾经以为,他们会一起走完一生,会一起看遍世间风景,会一起慢慢变老。可最终,他们还是成了彼此生命里的过客,只能在回忆里,寻找曾经的温暖。
林见晚结婚那天,沈知遥没有去。他一个人坐在海边,看着日出东方,就像他们当年一起看过的那样。海风吹在脸上,带着咸湿的气息,却吹不散他心里的疼痛和遗憾。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银戒,是当年和林见晚的情侣戒,他一直带在身上。阳光透过戒指,在沙滩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光斑,像一颗破碎的星。
“见晚,”他轻声说,声音被海风卷着,消失在茫茫大海里,“祝你幸福。”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能给她的,最后的温柔。
从此以后,A市的梧桐树下,再也没有那个等她的少年;南方小镇的河边,再也没有那个偷偷看她的身影。他们的故事,就像一场未完的旧梦,最终在时光的洪流里,渐渐淡去,只留下满地的遗憾和无法言说的伤痛,在每个寂静的夜晚,悄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