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们会更好》小娴不闲呀

17、晚风

　　山海隔岸的旧梦

　　南方小镇的梅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将整个镇子笼罩在潮湿的沉闷里。林见晚撑着一把旧油纸伞，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鞋尖偶尔溅起细碎的水花，凉丝丝地沁进袜底。

　　她在镇口的老茶馆坐下，点了一杯碧螺春。茶刚沏好，手机就响了，是苏望舒打来的。“见晚，你那边下雨了吗？”苏望舒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沈知遥……他还在找你。”

　　林见晚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收紧，杯壁的温热烫得她有些发疼。“我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像被雨丝打湿的棉线，“让他别找了。”

　　自从去年在学校门口见过那一面后，沈知遥就像扎进她生活里的一根刺，明明已经拔去，却总在阴雨天隐隐作痛。他没有再强行打扰，只是会定期给她寄东西——A市的梧桐叶标本、她以前爱吃的蛋糕店的点心、甚至是一本她高中时没看完的书。每一次包裹寄到，她都会原封不动地退回，可下一次，包裹依旧会准时出现在学校传达室。

　　“他最近不太好。”苏望舒的声音低了些，“顾知返说，他辞掉了南方医院的工作，回了A市，天天把自己关在以前的公寓里，瘦了好多。”

　　林见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碧螺春，清苦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底。她想起沈知遥以前的样子，穿着白大褂时的沉稳，笑起来时眼底的温柔，还有被她误会时眼底的慌乱……那些画面像老电影的片段，在她脑海里断断续续地闪回，却终究模糊不清。

　　“望舒，”林见晚打断她，“别再跟我说他的事了。”

　　挂了电话，雨下得更大了。茶馆的玻璃窗上凝着一层水汽，模糊了窗外的风景。林见晚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一年多来，她努力让自己适应小镇的平静，努力忘记A市的一切，可每当听到沈知遥的名字，心里的堤坝还是会裂开一道缝隙，漏出那些被她刻意掩埋的伤痛。

　　与此同时，A市的公寓里一片狼藉。空了的咖啡罐堆在茶几上，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电脑屏幕亮着微弱的光，上面是林见晚在小镇中学的照片——那是他托人偷偷拍的，照片里的她站在教室门口，穿着简单的棉布裙子，头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脸上没有笑容，却透着一种安稳的平和。

　　顾知返推开门，看到这一幕，皱紧了眉头：“沈知遥，你能不能振作点？温若然的事早就过去了，你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用？”

　　沈知遥没有抬头，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着，屏幕上弹出一个又一个寻人启事的网页。“我找不到她。”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换了手机号，换了工作地址，甚至连名字都差点改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找不到就别找了！”顾知返走过去，关掉他的电脑，“她现在过得很好，你这样纠缠，只会让她更反感。”

　　“我不是纠缠。”沈知遥猛地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我只是想告诉她，我知道错了，我想弥补她。当初如果我能早点拆穿温若然的骗局，如果我能早点找到她，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没有如果。”顾知返叹了口气，“沈知遥，你醒醒吧，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有些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顾知返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沈知遥的心上。他知道顾知返说得对，可他就是放不下。他想起两人在樱花树下的婚礼，想起海边的日出，想起每个清晨的早餐和每个夜晚的拥抱……那些甜蜜的过往，如今都变成了扎在他心上的针，每想一次，就疼得无法呼吸。

　　七月，小镇的梅雨季结束了，迎来了炎热的盛夏。林见晚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说父亲生病住院了，让她赶紧回A市。挂了电话，她的心瞬间慌了，收拾好行李，连夜买了回A市的火车票。

　　火车驶进A市站时，林见晚看着熟悉的站台，心里五味杂陈。一年多没回来，这座城市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街道两旁的梧桐树长得更茂盛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她和沈知遥曾经的回忆。

　　她打车赶往医院，刚走进病房，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知遥穿着白大褂，正在给父亲做检查，动作熟练而温柔。看到林见晚，他的动作顿住了，眼神里满是惊讶和欣喜，随即又黯淡下去，像熄灭的火焰。

　　“见晚，你回来了。”林母走过来，眼眶有些红，“你爸突发心梗，送过来的时候情况很危急，多亏了小沈……他知道你爸住院，特意从南方赶回来，天天守在这里。”

　　林见晚看着沈知遥，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她没想到，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的会是他。

　　沈知遥做完检查，走到她面前，声音有些紧张：“叔叔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别担心。”
　　“谢谢你。”林见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疏离。

　　接下来的几天，沈知遥每天都会来医院照顾林父，给她带早餐，帮她打理住院手续，甚至会在她累的时候，让她靠在椅子上休息，自己守在病床边。他做的一切都恰到好处，既不越界，又充满了关怀，让林见晚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有天晚上，林见晚守在病床边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熟悉的外套，是沈知遥的。她抬头，看到沈知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头靠着墙壁，睡得很沉，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她走过去，轻轻将外套给他盖上。就在这时，沈知遥醒了，看到她，笑了笑：“醒了？饿不饿？我去给你买吃的。”
　　“不用了，”林见晚摇摇头，“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没事，我在这里陪着你们。”沈知遥站起身，“叔叔还需要人照顾，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林见晚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沈知遥，你没必要这样。”
　　“我知道。”沈知遥看着她，眼神里满是认真，“我不是想求你原谅，也不是想让你回心转意，我只是想帮你，就像以前一样。”

　　他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刺了一下林见晚的心。是啊，以前他们就是这样，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可现在，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伤害和误会，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林父出院那天，沈知遥帮忙办理了手续，将他们送回了家。林母留他吃饭，他没有拒绝，走进厨房，熟练地做起了饭，就像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一样。

　　吃饭的时候，林父看着沈知遥，叹了口气：“小沈，当年的事，叔叔知道不怪你，是我们家见晚太固执了。”
　　“爸！”林见晚打断他，脸色有些红。
　　“叔叔说得对，”沈知遥放下筷子，看着林见晚，“是我不好，让她受了委屈。”

　　饭后，沈知遥要走了，林见晚送他到门口。楼道里的灯光很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林见晚说。
　　“应该的。”沈知遥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这个，还给你。”

　　林见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熟悉的钻戒，是当年沈知遥求婚时给她的。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眼眶瞬间红了。
　　“我一直带在身上，”沈知遥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你可能不需要了，但我还是想还给你，这是属于你的东西。”

　　林见晚看着钻戒，眼泪掉了下来。她想起求婚那天的场景，樱花树下，沈知遥温柔的眼神，坚定的承诺，还有她当时满心的欢喜……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我不能要。”她将盒子推回去，“沈知遥，我们已经结束了，这个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了。”

　　沈知遥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慢慢收回手，握紧了盒子，指尖泛白：“我知道了。”

　　他转身要走，林见晚突然叫住他：“沈知遥，以后……好好生活吧。”
　　沈知遥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

　　林见晚站在门口，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她知道，这一次，他们是真的结束了。那些曾经的甜蜜和承诺，那些无法弥补的伤害和误会，都像散落在风里的蒲公英，再也找不回来了。

　　半个月后，林见晚带着父母离开了A市，回到了南方小镇。她没有再和沈知遥联系，也没有再收到他寄来的包裹。苏望舒偶尔会给她打电话，说沈知遥回了南方，在一家偏远的医院当医生，很少再提起她。

　　又是一年深秋，林见晚在小镇的河边散步，看到一对年轻情侣在放风筝。男生搂着女生的腰，女生笑着指着天上的风筝，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甜蜜。

　　林见晚停下脚步，看着他们，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她想起了沈知遥，想起了他们曾经的时光，心里虽然还有些隐隐的疼，却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尖锐了。

　　她知道，有些人和事，注定只能成为回忆。就像山间的明月，海上的清风，曾经照亮过她的世界，却终究无法永远拥有。而她能做的，就是带着这些回忆，好好生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平静和幸福。

　　远处的风筝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林见晚转身，沿着河边慢慢走。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却坚定。她的人生，还在继续，只是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沈知遥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