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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玄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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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又一声炸雷,竟像是落在他眼前的院子里,银龙闪耀,雷声震耳欲聋。
雨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大的可怕,像是战鼓般咚咚敲打着地面,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寸多深的水。
他回首看着这个只露出二寸余的小尾巴,除了毛茸茸,还拖着一丝水痕,嗯,必然是进来避雨的一只小兽。
他想,如果此刻惊了它,它或许会跑出去,外面那么大雨,还是让他在这里呆一会儿吧。
这是什么小兽?他默然又看了会书,心思却都在那条小尾巴上,看形态,像一只幼兽,看样子,像是......一只狐狸?
他这样想着,轻轻翻过身子,想从另一面俯身去偷偷看一看,这一看,还真是一只幼小的狐狸!
小兽似乎瑟瑟发抖地蜷成一团,尖尖的小耳朵还在微微颤抖,尾巴并没有完全卷住身体,只是有些松散的耷拉着,看起来又沮丧,又可怜。
陆景昭怜爱之心顿生,他轻轻慢慢的下了榻,绕到榻尾,想试着蹲下来,但怕惊扰了小兽,便没有出声。
他还没完全蹲下时,忽然小兽从毛茸茸的尾巴里抬起了眼睛看向他,他吓的立刻退后一步,
“不不不,我没有恶意,你想要避雨,就在这里避吧,我退后一些,你不用害怕。”
他摊开双手,又退后了三步,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也没有恶意。
小兽没有动,只定定的看着他,深碧色的眼睛在通体玄色的毛发间显得诡秘异常。
事实上,这是一只相当凶猛的玄狐。
可不知怎的,陆景昭明知玄狐孤僻凶残,却仍觉得这双凶狠的眼睛瞪向他时有一点点的,
嗯,可爱。
他想了想,慢慢退后,从桌上拿起一片鹿脯,又慢慢走回来问:“你饿了吗?想吃这个吗?鹿脯,你应该喜欢的,我不过去,你接着啊。”
他伸手将鹿脯丢了过去,准头极好,正好落在小兽的嘴边。
陆景昭满心期待的等着小兽吃他的鹿脯,良久,小兽的耳朵轻轻转了一下,像是看见陆景昭的那一刻被惊呆,现在才缓了过来似的,低头闻了闻鹿脯。
他不敢说话,只默默等着。
小兽伸出粉色的小舌,轻轻舔了一下鹿脯,像是不知道这是何物,继而耸了耸鼻子,张口就将鹿脯吞进了口中。
陆景昭心中一喜,笑了起来,“啊,喜欢吃鹿脯,饿了对吧,来,我这里还有好多,你要不要过来吃?”
玄狐像是觉察出他没有恶意,竟慢慢站了起来,试着向他走了一步,摇摇晃晃,重心不稳。
不对!陆景昭转眼一看,刚刚它俯卧的地方有一滩血迹!再仔细一看,右后腿轻轻抬起,不能着力。
它是受伤了。
陆景昭手伸的长长的,将鹿脯盘放在离玄狐三尺左右的地上,慢慢退开,在远处打着手势一字一字地说:
“你的腿,受伤了,我看你还是不要动,先吃点东西,趴着休息一下,一会儿我给你包扎。”
玄狐似是得通人性,闻言低了头,卧下不动了。
陆景昭不敢唤侍婢进入,怕惊扰玄狐,就自己跑进内室去寻伤药,好在从碧落凌霄城回来时师兄师妹们赠的伤药都当作礼物保存了起来,挑起来选择甚多。
他拿了白玉生肌散轻轻出来,看见玄狐依旧俯卧在鹿脯旁,心中一松。
原本他以为它会趁他不在离去。
陆景昭轻轻蹲下身,把伤药指给它看,“这是--”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腿:
“药--可以治你的伤。”
他伸出手去慢慢接近小兽,“你能不能,给我看看你伤在何处?”
小兽将头扭开,但却没有动,似是放松了警戒。
他像是得了圣旨般高兴。
慢慢靠近,用手轻轻碰了碰小兽的毛皮。虽然淋了雨,玄狐的毛皮却丝滑像一块冷玉,他试探用手去轻抚它的背脊,小兽像是并不抗拒。
此刻陆景昭已经看清了它的伤,右后腿以奇怪的姿势弯曲,一截段骨破皮而出,显而易见,这是被重物击打后的骨折。
陆景昭一边抚着它的背脊一边说:“你们玄狐都有修炼吧,你能听懂我的话吗?你的腿--”
他做了一个折断的手势,“断了,需要固定,嗯,接骨,不然你的腿以后就不能走路了。听懂了吗?但是,这个非常疼--”
他好看的眉梢扬了一下,“你要忍耐一下。”
说着他站起来开始找固定用的木板,看见皆不合用,就从剑架上拿起玄机,走过去对玄狐说:“我要用剑削下一块木板,不是要伤害你,你不要害怕啊。”
说着他背着身子抽出了剑,玄机明若秋水,乍一出鞘光华四溢。
忽然,他从玄机的剑身上看见一个黑衣的青年。一恍,就不见了,他回过头,仍是玄狐俯卧地面,只是深碧色眼光一闪,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但又想,不会,我不会看错。
于是他转过身对玄狐说:
“看吧,我说你是修炼过的玄狐,你是不是可以变成人的样子啊,要不你变一个,变了人会有毛吗?
没有吧,这样我方便包扎一点,不然你的毛上许多泥沙,进入创口,怕日后难以愈合。”
玄狐闻言,像是微微一动,陆景昭以为它要化形为人,正在期待,
就听见玄狐“咛”一声,头伏在前爪上,像是晕了过去。
陆景昭有些失望的走了过去,发现小狐狸似乎真的是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他用玄机削下方形食盒一边,仔细修琢成为一块长方形的光滑木板。
既然晕了过去,就应该不再有疼痛。陆景昭用对人施用的固眠咒对它念了一遍,再用食指灌注灵力轻轻点上它的眉心。心道:
“你既有修行,这个对你或许有用,你好好睡,醒了,就不疼了。”
他手脚利落的清洁创口,接好断骨,在伤处洒了厚厚一层白玉生肌散,缓慢的血流顿时止住。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素色锦帕,牢牢包紧,再用木板固定了。将玄狐轻轻抱起,放于短榻之上。
拉过近旁的薄被,包着将它身上的雨水污泥擦拭干净。
做好后,自己坐在近旁,时而附身近看,时而摸摸它茸茸的尾巴,时而伸手轻触它头顶的绒毛。
时而将小狐软软的前爪握在掌中把玩,见左前爪上有一道甚深的伤痕,虽早已愈合,可或许当初因伤及筋骨,留下了一条寸许长的疤痕。毛发不生,显得有些可怜。
陆景昭见着这道伤,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像是在什么地方,也看见过什么小动物有这样的伤口。
他努力回想自己是否之前也养过一只小宠,但恍然又笑了,魂魄未复之前,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又怎会养过什么宠物?
自己此生应是从未见过如此团团可爱之物,不然怎会忘记?
忽地想起:“我既未见过,为何知道这是玄狐?又为何知道玄狐都有修炼?莫不是这魂魄的主人识得,我便识得?”
想至此处,又记起握住玄机的那一刻,他竟似握惯了这二尺三寸的锋芒,不长不短,正是他心里的样子。有种失而复得的熟悉与喜悦。
想着又觉得这种感觉并非别人所能给予,像是从身体最深处爆发的渴望,一湍激流要找寻出口似般的顺势而为。
思绪纷乱间,只听见门响四声。
“咚......咚咚......咚”
他眉心一敛,沉声道:“进”
门一开,见雷雨声已是渐渐止住,只淅淅沥沥的挂在廊前,在破云而出的日光下,像一匹闪着光的锦帘。
一个着亲卫服的青年男子闪身而入,动作敏捷似云豹,只是薄薄的烂银护面遮住了眼眉,见得修长矫健的身型,高高束起的发冠,却见不到面目。
男子一入内便迅速回身掩上门,翻身跪倒:“参见侯爷。”
“起来吧,什么事?”
男子并未起身,双手一揖,就地回话:“楚渊王今早退朝后去见了皇后,在宫中停留了近二个时辰,在皇后宫中用了午膳,主上并未到场。”
“嗯。”
“然后......“男子像是有点迟疑,“然后,楚渊王未回府邸,只带了萧子衡一人,策马去了城外十五里的驿亭,见了一个人。”
“谁?”
“许璟逸。”
陆景昭心中微微一动,好啊,昨天才刚回来,这就是要探我的底细了。
“璟逸师兄说了什么?”
“我不敢走近,怕璟逸师兄发觉,我的偃息术是他教的。”
“那他们只是说话吗?有没有交换什么物件?”
陆景昭斜坐在矮榻上,一手支颐,一手轻抚着玄狐的颈项。几缕长发堪堪落在玄狐的尖耳上,与泼墨般的毛色几乎融为一体。
“有,两人分别前,璟逸师兄给了楚渊王一个薄薄的本子,楚渊王当场翻看了,还指着一些问了许璟逸,我藏身在高处,看见内容似乎都是手书的一些小字,还有一些图画,不是刻印,也是手绘而成。侯爷,要不要我晚上去借来看看?”
陆景昭的手顿了顿,似乎想了一下:
“也好,楚渊王这次回永安只是暂时,而且事发突然,王府护卫也皆是临时从虎贲军内调来的一些低等侍卫,想来防卫必有疏漏。
以你的本事,来回应该轻易,但是你不用带回来,当场翻看了回来告诉我便是。”
“是。侯爷还有何吩咐?”
“去吧”
亲卫再一揖,起身准备离去,
”江师弟“陆景昭唤道,
“侯爷” 江离转回身来。
“你看我这狐狸怎样?” 陆景昭轻笑了一下,似是眼光从未离开过这蜷成小小一团酣睡的可爱。“你可了解玄狐?”
江离才发现陆景昭身前卧了个茸茸之物,近前看了一眼道:
“泉林山乃玄狐地界,离都城不过数十里,我幼年听嬷嬷说,虽称玄狐,但实际上其毛色为银,只有耳尖尾尖毛尖有一些黑色,你这只为何通体墨色?
嬷嬷说只有狐王或是通体黑色,可化人形,也吃人。还能取人魂魄,只是无人真的见过,也不知真假,但是,侯爷,不论怎样,要当心啊!”
江离声音有些担忧,但隔着护面,看不见任何表情。
“你说.....”
陆景昭薄薄的唇轻抿了一下:
“这个小东西,会吃人?嗯,我知道了,你去吧,万事小心。”
“是。”
江离应了之后像是还想说些什么,踌躇一下,始终没有出口,转身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