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晏》言音弋

2、阿辞

　　直到站在酒吧门口，被林晏带着上了她的车，帮她系安全带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

　　实在是美色误人啊，当时那股香气袭来，她恍惚间，似乎曾经闻到过，但脑袋却疼的厉害。再然后，她被林晏牵着，稀里糊涂就出来了。

　　夜色下，灯光汇聚成灯海，照在林晏身上，那双泛着担心的眼，与温柔的面庞，直直印在了她心口。

　　狭小的空间内，空气开始稀薄，她一把抓住腰间的手，骨节分明，皙白的指尖泛着柔嫩的粉色，触碰间，她还摸到了茧，忍不住摩挲了几下。

　　“怎么了？”林晏盯着手背上的手，眼底浮起笑意，像是被晕染开的水墨，轻柔而又细腻。但在抬头的瞬间，却又隐入眼底。

　　“我想说，不用担心，我没事，不用去医院。”尽管心里十分激动，苏辞面上依旧是一副平常的神色，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股清脆之意。

　　见她面色已经恢复正常，林晏点点头：“你没事就好。”

　　“多谢林小姐关心，我现在没事了，不过。”

　　“不过什么？”林晏以为苏辞身体别处不舒服，声音里带着急切。

　　“能和你加个好友吗，姐姐。”苏辞的这声姐姐像是回音，在林晏的脑子里循环播放，把她砸懵了。

　　“姐姐，可以吗？”苏辞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林晏，像是在看一块美味的草莓小蛋糕，带着跃跃欲试。

　　见林晏呆呆的，苏辞不得已才又问了一遍，她有预感，她可能喜欢上人家了。而且凭她的直觉，苏辞相信，林晏对她也是有好感的。

　　只是，为什么这人呆呆的。

　　明明整个人都淡淡的，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可是这一刻，确实让人生出了几分保护欲。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不是呆，而是久别重逢的克制。如果可以，林晏想揽住她的后脑，封住她所有的退路，然后一点一点，细细地吻她。

　　可是不行，苏辞已经忘了她，她不能惊吓到她。况且，她说好的，只是再来看看她，仅此而已。

　　不过，林晏最后还是没忍心，两人加了好友。

　　苏辞第一时间查看林晏的消息，昵称是晏，和她本人一样。背景图片是只猫猫，好可爱。

　　没想到，人看上去冷冷的，背地里喜欢猫猫啊。

　　林晏就这样看着苏辞看她的主页，然后不经意之间说出了好可爱三个字。

　　她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下一秒，手机上传来了苏辞的消息。

　　喵喵本喵：“你好呀。猫猫打招呼. jpg”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林晏轮廓分明的侧脸。她看着那个活泼的猫猫表情包，和“喵喵本喵”这个名字，指尖在屏幕上悬停。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后只化作一个字的回复。

　　晏：“嗯。”

　　喵喵本喵：“原来姐姐喜欢猫呀？”

　　林晏的目光从手机移到苏辞脸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眼眸，此刻像融化的暖玉。她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嗯。很像。”

　　“像什么？”苏辞下意识追问。

　　像你。像那个会撒娇、会亮出爪子、也需要人小心翼翼呵护的你。

　　这话在林晏舌尖滚了一圈，终究是被咽了回去。她只是弯了弯唇角，用一个万无一失的答案轻巧带过：“像一种……很美好的生物。”

　　她随即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声音恢复了往常的镇定：“地址给我吧，我导航送你回家。”

　　苏辞报出地址，心思却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她敏锐地察觉到林晏那句未尽的“很像”背后，藏着她无法理解的深意。这种神秘感，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她的好奇心。

　　车子启动，苏辞靠在椅背上，假装不经意地提议：“既然我们都喜欢猫，下次要不要一起去猫咖？”

　　林晏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目视前方，用一个平静的单音节，掩去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好。”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车内萦绕着一种微妙的安静。导航的微光映在林晏脸上，勾勒出她专注的轮廓。

　　苏辞的心跳还没完全平复，她悄悄从车窗的倒影里观察着林晏。

　　眉眼疏离，但却又那么温柔。身上有种奇怪的矛盾感。

　　为什么给她的感觉那么熟悉。
　　明明身体靠近她，让她难过。但却还是无法抑制住对她的靠近。

　　真的好奇怪。

　　“那只猫，”苏辞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是你养的吗？”

　　林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

　　“以前养过。”她的声音很平静，“一只很漂亮的布偶，眼睛像蓝宝石。”

　　“后来呢？”苏辞追问，她发现自己对关于林晏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后来……”林晏顿了顿，“去了一个更安静的地方。”

　　苏辞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话题可能触及了对方的伤心事，她善解人意地没有再问，转而笑道：“那下次去猫咖，就当是补偿你失去的‘蓝宝石’啦。”

　　林晏弯了弯唇角，没有接话。补偿？她失去的，又何止是一只猫。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但不再尴尬，反而像被一层柔软的薄纱包裹着。苏辞有些疲惫，酒意和情绪的剧烈波动让她昏昏欲睡。

　　在车辆规律的轻微晃动中，她的脑袋不知不觉歪向车窗一侧，呼吸变得绵长。

　　等红灯的间隙，林晏终于可以侧过头，仔细地看看她。

　　目光像最轻柔的羽毛，掠过她光洁的额头、轻阖的眼睫，最后停留在那双眼睛上。林晏的眼中充满了近乎贪婪的眷恋与深不见底的心疼。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她的脸颊，却在咫尺之遥硬生生停住。

　　不能碰。

　　她深吸一口气，收回手，默默调高了车内的空调温度，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了苏辞身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林晏身上那股淡淡的、让苏辞感到熟悉又头痛的气味。睡梦中的苏辞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像只找到了安心角落的小猫，将下巴埋在了柔软的衣料里。

　　这个无意识的依赖动作，让林晏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和柠檬汁里，又暖又酸涩。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苏辞家楼下。

　　“苏辞，到了。”林晏的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

　　苏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待看清林晏近在咫尺的关切眼神时，才猛地清醒过来，脸上瞬间爬上一抹绯红。

　　“我……我居然睡着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林晏的外套，那股熟悉的香气更加清晰了。“谢谢你的衣服。”

　　“不客气。”林晏接过外套，指尖与她短暂相触，两人都像触电般微微一顿。

　　苏辞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隔着车窗对林晏挥手：“路上小心，晚安……姐姐。”

　　最后那个称呼，她带了一点狡黠的尾音。

　　林晏点了点头，目送着她走进楼道，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无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抬手捂住眼睛，感受着掌心下的滚烫。

　　仅仅是扮演一个“初识”的陌生人，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

　　喵喵本喵：“我到家啦！谢谢姐姐送我回来~（小猫翻滚.gif）”
　　喵喵本喵：“还有，姐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林晏看着屏幕，眼眶微微发热。她仰起头，不让某种情绪滑落。

　　晏：“嗯，早点休息。”
　　晏：“（摸了摸猫头的表情）”

　　她发出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像“普通人”的、带着表情的回复。然后，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许久，终于将那个“喵喵本喵”的备注，一个字一个字地修改掉。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那个她曾在心底呼唤过千万遍的名字——

　　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