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失控》好景待良辰

6、第 6 章

　　清晨的第一缕光，挣脱地平线的束缚，穿透顶层公寓那巨大的落地窗，化作一柄锋利的金色光剑，无声地、精准地，将主卧室内昏暗的宁静一分为二。

　　沈砚是在这道光线爬上眼睑时醒来的。

　　他很少睡得这么沉。作为一家风投公司的掌控者，他早已习惯了常年紧绷的神经和浅度的睡眠，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瞬间警醒。但昨晚，他却睡得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石头，无梦，也无知无觉。

　　宿醉的头痛并未如期而至，感官异常的清明。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触摸身边的人。指尖传来的，却不是想象中温热细腻的肌肤，而是一片冰凉的、空无一人的床单。

　　沈砚的动作一顿，缓缓睁开了眼睛。

　　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

　　只余下一点尚未散尽的、独属于她的、雨后青草般的清冽香气，以及床单上因另一个人睡过而留下的、清晰的褶皱。空气里，她的气息与他身上惯有的木质香调，混合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暧昧又疏离的味道。

　　她走了。

　　沈砚撑起半边身子，靠在床头，目光扫过那张凌乱的、见证了昨夜疯狂的床铺，以及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昨夜的一切，如同按下了回放键，激烈、滚烫、沉沦……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重新上演。

　　他记得她在他身下时，那双倔强又迷离的眼睛；记得她无法抑制的喘息，和偶尔泄出的一两声带着哭腔的呢喃；更记得风暴过后，她蜷缩在他怀里，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猫，沉沉睡去时的安然模样。

　　他以为，她会睡到天亮，至少，会等到他醒来。

　　可她没有。

　　她走得悄无声息，决绝得像个从不拖泥带水的惯犯，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爪印般的抓痕，在他心里，也可能……在他的背上。

　　沈砚没有感到愤怒，也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失落。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缓缓发酵——那是意料之外，又似乎是情理之中。

　　她就像他初见时那样，带着一种随时可以抽身而退的清醒和独立。她来，是为了喝酒；她留下，是为了尽兴。兴尽之后，她便离开。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沈砚低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身侧，不禁失笑。

　　笑声很轻，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激起的兴味。

　　沈砚，你好像是遇到对手了。一个在情欲游戏中，段位和你一样高，甚至比你更洒脱的对手。

　　他起身，赤着脚，没有去管散落一地的衣物，径直走出了卧室。

　　清晨的阳光已经铺满了整个客厅，将每一粒微尘都照得清晰可见。昨夜那些在黑暗中显得暧昧不清的角落，此刻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他的目光，在客厅里缓缓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玄关处那个黑色的、用来放钥匙的置物台上。

　　那里，多了一样不属于他的东西。

　　不是留下的电话号码，也不是什么写着“昨晚很愉快”的陈词滥调的纸条。

　　是她的一支口红。

　　就是昨晚在酒吧，他从她的手包里瞥见过的那支。外壳是沉甸甸的磨砂黑，带着一圈极细的金边，低调而质感十足。此刻，它被安静地、笔直地立在那里，像一座小小的、沉默的纪念碑，又像一个无声的、带着强烈挑衅意味的战利品。

　　沈砚缓缓走了过去。

　　他伸出手，拿起那支口红。金属外壳触手冰凉，与他温热的指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用拇指轻轻旋开了口红的盖子，暗红色的膏体，饱满而诱人，像极了昨夜被他反复亲吻、蹂躏过的、她的唇。

　　他看着这支口红，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这绝对不是遗落。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在离开前，忘记检查自己最常用的口红有没有带走。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姿态。

　　她在用这种方式，为他们之间这场突如其来的、火花四溅的相遇，下一个定义。她定义它为一场公平的、各取所需的交易。天亮之后，银货两讫，互不相欠。这支口红，不是她遗落的私人物品，而是她支付的“过夜费”，或者说，是她留下的“纪念品”。

　　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游戏结束了。我玩得很尽兴，现在，我退场了。

　　林栖，林栖……

　　沈砚在心底，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你以为这样不告而别，就能把主动权，重新握回自己手里吗？

　　不。

　　你错了。

　　你留下的，不是句号，而是一个省略号。你留下了线索，留下了挑战书。你成功地，让我对你的兴趣，从单纯的、源于荷尔蒙的欲望，开始掺杂了更多、更浓烈的东西——

　　比如，征服欲。

　　沈砚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城市。脚下的车流开始汇集，人们正戴着各自的面具，奔赴各自的生活。

　　他举起手中的口红，对着清晨的阳光。暗红色的膏体，在光线下，折射出一种近乎于鲜血的、妖异的光泽。

　　游戏结束了？

　　沈砚的嘴角，勾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不，林栖。

　　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