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人鱼小姐》榆栀小鱼

2、第 2 章

　　沈为在观测站里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才缓缓挪动脚步。池杳杳离去后，这个充满科技感的空间突然变得冰冷而空洞。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特有的海盐与珍珠粉混合的清新气息，水面上还荡漾着她离去时留下的涟漪。

　　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所有监控画面。深海依旧幽暗，只有偶尔游过的发光生物点缀着这片永恒的黑暗。那个银蓝色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传感器的探测范围之外。

　　「保重。」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感觉它们沉重得几乎要压垮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沈为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他搬回了市区的顶层公寓，但总觉得哪里不对。过于洁净的空气，听不到海浪声的夜晚，还有再也看不到那个在水中自由舒展的身影...一切都让他感到不适。

　　林悦敏锐地察觉到了上司的变化。那个曾经以冷静甚至冷酷著称的商界精英，如今会对着窗外的海景出神，会在会议间隙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不知何时多出的紫珍珠吊坠。

　　“沈总，关于沈铭那边的动向...”林悦将一份报告放在办公桌上，“他雇佣的勘探队还在那片海域活动，但似乎一无所获。”

　　沈为的眼神骤然锐利：“让他们撤走。”

　　“这可能需要一些手段，沈铭这次投入很大，不会轻易放弃。”

　　“那就用更大的利益交换。”沈为斩钉截铁，“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打扰那片海域。”

　　林悦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沈为脖子上的吊坠，识趣地没有多问。

　　与此同时，深海之中。

　　池杳杳在冰冷的海水中飞速游动，银蓝色的鱼尾有力地划开水流。她不知道自己游了多远，只是本能地向着族人聚集的深海城邦而去。那里有强大的防护结界，能够隔绝人类的探测。

　　但她的思绪却不听使唤地一次次飘回那个观测站，飘回那个愿意为她改变公司方向的人类身边。

　　「他不一样。」她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脖颈上挂着的紫珍珠吊坠随着她的游动轻轻拍打着胸口，带来一丝奇异的温暖。

　　数日的长途跋涉后，她终于抵达了人鱼族的领地。巨大的珊瑚建筑群坐落在海底山脉的怀抱中，散发着柔和的生物荧光。巡逻的守卫认出了她，摆动强壮的尾鳍迎了上来。

　　“杳杳长老，您回来了！”年轻的守卫恭敬地行礼，“女王一直在等您。”

　　池杳杳点点头，随着守卫游向城邦中央最宏伟的珍珠宫殿。沿途，不少人鱼从各自的居所中探出头来，向她投来尊敬的目光。作为人鱼族最年轻的长老，池杳杳不仅因为年龄小而备受瞩目，更因她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和敏锐感知而备受尊敬。

　　珍珠宫殿内，人鱼女王艾尔玛娜高坐在巨大的贝壳王座上。她有着深紫色的鱼尾和银白的长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丝毫不减威严。

　　“杳杳，我亲爱的妹妹，”艾尔玛娜游下王座，拥抱了池杳杳，“我们都很担心你。听说你为了救一个人类，消耗了大量生命能量？”

　　池杳杳微微低头：“情况紧急，姐姐。”

　　“然后你还与那个人类共处多日？”艾尔玛娜的语气变得严肃，“你忘了族规吗？忘了人类是如何捕杀我们的同胞的吗？”

　　“沈为不一样，”池杳杳抬起头，目光坚定，“他救了我，保护我，而且他愿意改变他的公司，转向保护海洋。”

　　艾尔玛娜皱起眉头：“人类的承诺如同海面的泡沫，转瞬即逝。杳杳，你太年轻了，容易被表象迷惑。”

　　“我不是凭表象判断的，”池杳杳抚摸着胸前的吊坠，“我感知到了他的真诚。”

　　“即便如此，他也只是一个人，改变不了整个人类族群对我们的威胁。”艾尔玛娜摆动着尾鳍，在宫殿中缓缓游动，“最近，我们监测到人类在多个海域的活动异常频繁。东海的一处产卵地被破坏，南海的几位族人失踪...长老会已经决定，进一步加强结界，限制所有族人靠近浅海区域。”

　　池杳杳心中一紧：“那我们与海豚族的盟约怎么办？与珊瑚精灵的定期交流呢？封闭自己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是为了生存，杳杳。”艾尔玛娜停在池杳杳面前，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你是我们中最有天赋的，未来可能继承王位。我不希望你因为轻信而受到伤害。”

　　池杳杳还想争辩，但艾尔玛娜已经转身游回王座：“好好休息吧，明天长老会上，我们需要你的智慧来讨论如何加强结界。”

　　回到自己位于宫殿西侧的居所，池杳杳疲惫地沉入由最柔软的海草铺就的床铺。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很舒适，但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束缚感。

　　她拿出沈为给她的防水通讯器，轻轻按了一下。设备发出微弱的蓝光，显示仍在工作，但显然无法在深海结界中与外界取得联系。

　　“沈为...”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眼前浮现出他专注驾驶潜水器的侧脸，他讲解海洋数据时认真的眼神，还有分别时他眼中难以掩饰的痛楚。

　　---

　　陆地上，沈为的生活似乎恢复了正轨。他成功迫使沈铭撤走了勘探队，并通过一系列雷霆手段彻底巩固了在公司的地位。沈铭因多项罪名被逮捕，再也构不成威胁。

　　但胜利的喜悦转瞬即逝。没有了需要对付的敌人，没有了需要保护的秘密，沈为发现自己的人生突然失去了方向。

　　直到一天晚上，他无意中打开观测站的远程监控，看到数据显示某片区域的珊瑚礁正在大规模白化。

　　几乎是本能地，他召集了“深蓝探索”的核心团队，宣布了公司战略的全面转向。

　　“从今天起，我们停止所有资源开采项目，全力投入海洋生态保护和修复。”他在董事会上宣布，不顾部分股东的强烈反对，“我将个人注资50亿，成立海洋保护基金会。”

　　会议室一片哗然。

　　“沈总，这太冒险了！”
　　“我们的股东不会同意这种赔钱的买卖！”
　　“海洋保护是政府和非营利组织的事！”

　　沈为平静地听完所有反对意见，然后缓缓起身：“七周前，我差点死在海里。是一个...海洋守护者救了我。她让我明白，海洋不是取之不尽的金库，而是需要呵护的生命之源。”

　　他打开投影，展示着池杳杳曾帮他理解的那些海洋数据：“我们的技术可以用于修复珊瑚礁，清理塑料污染，监测非法捕捞。这不仅是责任，也是未来。清洁的海洋意味着健康的渔业、繁荣的旅游业和稳定的气候——这些都是巨大的商业机会。”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不愿意跟随新方向的，现在就可以退出，我会按市价收购你们的股份。”

　　最终，超过三分之一的股东选择了退出。但令沈为意外的是，更多的人留了下来，包括几位他一直尊敬的前辈。

　　“为啊，”公司元老陈董拍拍他的肩膀，“我在这行干了四十年，看着海洋一点点病倒。是时候做点正确的事了。”

　　转型艰难但有序地开始了。沈为投入了全部精力和大部分个人财富。他很少再回那间顶层公寓，大部分时间都在沿海的临时办公室和各个项目现场之间奔波。

　　三个月后，“深蓝探索”的第一批珊瑚苗在受保护的海域成功移植。当沈为通过直播画面看到那些小小的珊瑚虫在人工礁基上舒展身体时，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那天晚上，他独自一人来到最初遇见池杳杳的海滩。夜空繁星点点，海浪轻抚沙滩，一如他们初见的那夜。

　　他掏出那个改进版通讯器，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晚都会尝试发送一条简短的信息，报告当天的工作进展，尽管从未收到回复。

　　“今天，我们成功移植了第一批珊瑚。”他对着通讯器低声说，明知很可能只是自言自语，“它们是你最喜欢的那种鹿角珊瑚。我希望...你能看到。”

　　他正准备关闭设备，通讯器突然发出了一阵极其微弱的杂音，接着是一段断断续续的、熟悉的韵律——那是池杳杳曾经在月圆之夜哼唱过的旋律！

　　沈为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紧紧握住通讯器：“杳杳？是你吗？你能听到我吗？”

　　没有语言回应，但那旋律又响了一次，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一些，然后信号再次中断。

　　这短暂的连接如同在沈为心中点燃了一把火。他立刻联系技术团队，要求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增强通讯器的灵敏度和穿透力。

　　“沈总，这需要时间，而且深海信号传输本身就是个难题...”技术主管为难地说。

　　“那就解决它。”沈为的语气不容置疑，“调动所有资源。”

　　---

　　深海城邦中，池杳杳正在自己的居所内整理古老的海藻卷轴。突然，她挂在胸前的通讯器发出一阵微弱的震动，接着传来沈为清晰的声音：

　　“今天，我们成功移植了第一批珊瑚...它们是你最喜欢的那种鹿角珊瑚。我希望...你能看到。”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但带着一丝欣慰。

　　池杳杳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个月来，这是她第一次接收到如此清晰的讯号。她急忙拿起通讯器，本能地哼唱起那首月圆之歌的片段作为回应。

　　但当她试图发送更复杂的信息时，设备再次陷入了沉默，显然信号还不够稳定。

　　尽管如此，这次短暂的连接给了她希望。沈为没有忘记她，而且他真的在履行诺言，保护海洋。

　　这几个月来，她在长老会上一次次提出应该与善意的人类合作，而不是完全封闭自己，但都被保守派长老以风险太大为由否决。族人们生活在恐惧中，结界不断加强，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

　　就连她与海豚族和珊瑚精灵的定期交流也被限制了。

　　“这是为了保护你，杳杳。”艾尔玛娜女王如是说，“人类是不可信的。”

　　但沈为的声音和他的行动，证明姐姐错了。

　　当晚，池杳杳悄悄游到结界边缘。强大的能量场使得穿过它需要极大的力量和权限，而她的长老身份恰好拥有这种权限。

　　她抚摸着通讯器，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在长老会例行会议上，当保守派大长老再次提出要进一步收紧与外界的联系时，池杳杳站了起来。

　　“我反对。”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这位一向温和的年轻长老。

　　“封闭自己只会让我们更加脆弱和无知。”池杳杳游到会场中央，声音清晰而坚定，“人类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中有破坏者，也有守护者。我知道一位人类，他正在用他的技术和资源修复珊瑚礁，清理海洋污染，打击非法捕猎。”

　　几位长老发出不以为然的嘘声。

　　“年轻人，你被蒙蔽了。”大长老摇头道，“人类最擅长欺骗。”

　　“我有证据。”池杳杳举起通讯器，播放了昨晚接收到的沈为的语音，以及她偷偷收集到的、关于“深蓝探索”转型的海洋监测数据，“这些数据不会说谎。珊瑚礁在恢复，污染在减少，非法捕猎活动受到打击。”

　　会场上响起窃窃私语。

　　艾尔玛娜女王皱起眉头：“杳杳，你从哪里得到这些的？”

　　“从那个值得信任的人类那里。”池杳杳迎上姐姐的目光，“我请求长老会重新考虑我们的策略。不是所有人类都是敌人，我们应该与那些愿意保护海洋的人类合作，而不是与整个人类族群为敌。”

　　“太危险了！”大长老坚决反对，“一旦结界打开，谁能为所有人的安全负责？”

　　“我能。”池杳杳的声音不大，却充满力量，“我愿意作为使者，与善意的人类建立联系。如果我们一直活在恐惧中，永远不敢迈出第一步，那和被困在渔网中有什么区别？”

　　艾尔玛娜女王沉默良久，最终开口：“杳杳的提议...值得考虑。但需要从长计议。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

　　会后，艾尔玛娜单独留下了池杳杳。

　　“你让我很为难，妹妹。”女王叹息道。

　　“但我是对的，姐姐。”池杳杳毫不退缩，“你见过那些数据，你知道海洋的状况正在恶化，单靠我们的力量已经不足以保护家园了。”

　　艾尔玛娜凝视着她：“你爱上那个人类了，是吗？”

　　池杳杳怔住了，她从未如此直接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此刻，答案如此清晰。

　　“是的。”她轻声承认，胸口一阵悸动，“但这不影响我的判断。即使没有这份感情，我依然会提出同样的建议。为了人鱼族的未来，我们必须改变。”

　　艾尔玛娜长叹一声，深紫色的尾鳍轻轻摆动：“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但在那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池杳杳点头应允。但当她回到居所，发现通讯器上有一个来自沈为的紧急信号。

　　“杳杳，如果你能收到这个...我们在南纬4度，东经113度区域发现大规模的非法倾倒活动，毒性极强。我们已经通知海警，但可能需要几个小时才能赶到。那里的珊瑚精灵族群恐怕...”

　　消息到此中断。

　　池杳杳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那片海域正是珊瑚精灵最重要的栖息地之一，也是她多年的朋友。珊瑚精灵极其脆弱，对污染几乎没有抵抗力。

　　她看了一眼姐姐宫殿的方向，知道等待批准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片刻犹豫，池杳杳抓起通讯器和她的海草袋，迅速向结界边缘游去。守卫试图阻拦，但她亮出长老令牌：“奉女王之命，执行紧急任务。”

　　穿过结界的那一刻，她感受到熟悉的洋流和远处传来的污染物的刺鼻气味。她调整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向坐标地点游去。

　　这一次，她不仅是去拯救朋友，也是去证明，两个世界的合作是可能的。

　　深海之中，银蓝色的身影如箭般射向远方，胸前的紫珍珠吊坠在幽暗的海水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沈为站在“深蓝探索”新建的海洋监测中心内，大屏幕上显示着南纬4度、东经113度区域的实时卫星图像。一片触目惊心的油污正从一艘未经标识的货轮旁扩散开来，在蔚蓝的海面上如同溃烂的伤口。

　　“海警还有多久能到？”沈为的声音紧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紫珍珠吊坠——这是他用池杳杳留下的那颗珍珠制成的。

　　“最快也要三小时，沈总。”技术主管擦着额角的汗，“那艘船在公海边缘，而且...风向不利，污染物正朝着珊瑚精灵栖息地扩散。”

　　沈为的拳头重重砸在控制台上。三个月来，他全力推动海洋保护项目，建立了快速反应机制，但当真正的危机来临，他仍然感到无力。那片海域的珊瑚精灵族群是池杳杳曾特别提及的脆弱生态环节，一旦遭受重创，整个区域的食物链都将崩溃。

　　“准备直升机和小型拦截船，我亲自去。”沈为当机立断。

　　“太危险了，沈总！那可能是非法倾倒团伙，他们可能有武器...”

　　“那就联系国际海事组织，申请武装护航。”沈为已经大步走向门口，“在我到达之前，用无人机尽可能拦截扩散的污染物。”

　　他最后看了一眼大屏幕，那片不断扩大的油污让他心如刀绞。如果池杳杳在那里...这个念头刚闪过，他就感到通讯器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是那条他以为永远不会再有回应的频道。

　　他急忙打开设备，听到的却不是人语，而是一段急促而优美的旋律，夹杂着水流急速涌动的声音。那是池杳杳在深海全速游动时才会发出的特有频率。

　　她还活着，而且正赶往污染区域。

　　这个认知让沈为的心脏狂跳起来，既欣慰又担忧。他立刻下令：“改变计划，调动所有可用的无人机和潜水器，配合她的行动。她需要支援。”

　　---

　　深海之中，池杳杳正以极限速度游动。银蓝色的鱼尾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摆动，在身后留下一串细密的气泡。海水的异常粘稠感和刺鼻的化学气味越来越浓，让她心急如焚。

　　“坚持住，艾莉西亚。”她默念着珊瑚精灵女王的名字，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只有巴掌大小、翅膀如琉璃般晶莹的小精灵最后一次与她告别时的笑容。

　　穿过一片因污染而变得浑浊的水域，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原本五彩斑斓的珊瑚丛已被一层黑褐色的油污覆盖，无数海洋生物痛苦地挣扎着，珊瑚精灵们用微弱的魔法撑起一个个小气泡，保护着自己和珊瑚虫，但那些气泡正一个接一个地破裂。

　　“杳杳！”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最大的那片珊瑚丛中传来。珊瑚精灵女王艾莉西亚翅膀上的光芒已变得极其暗淡，她勉强支撑着一个稍大的气泡，保护着几十只幼小的珊瑚精灵。

　　“我来了。”池杳杳游到她们身边，立刻释放出治愈的能量。淡蓝色的光芒从她手中涌出，强化了艾莉西亚的气泡，并开始净化周围的海水。

　　但污染范围太大，她的力量如同杯水车薪。

　　“没用的，杳杳，”艾莉西亚悲伤地说，“污染源还在不断泄漏，除非从源头阻止...”

　　池杳杳抬头望向海面，那艘货轮的阴影如同死亡的预兆投射在深海中。她咬紧牙关，对艾莉西亚说：“坚持住，我去解决源头。”

　　她摆动鱼尾，准备冲向海面，却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嗡鸣声。几架印有“深蓝探索”标志的无人机正从不同方向靠近，它们释放出某种化学剂，开始分解油污。同时，两台小型潜水器开始布设围栏，阻止污染物进一步扩散。

　　是沈为。他来了。

　　池杳杳心中一暖，但此刻无暇感慨。她加速游向海面，在接近货轮时变换形态，双腿取代了鱼尾，灵活地攀上船身。

　　甲板上，几名船员正在将剩余的化学废物倒入海中，对无人机的干预毫不在意。

　　“停止你们的行为！”池杳杳跃上甲板，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船员们吓了一跳，转身看到一个浑身湿透、容貌绝美却眼神凌厉的女子。为首的光头男子狞笑起来：“哪里来的小妞？多管闲事！”

　　他示意手下上前，但池杳杳的动作比他们快得多。她轻盈地躲过抓捕，顺手夺过一根铁棍，精准地击中了控制倾倒的机械开关。

　　“妈的，抓住她！”光头男子怒吼着掏出手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沈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放下武器！你们已被包围！”

　　两艘海警快艇也出现在视野中，迅速靠近货轮。

　　船员们顿时慌了神，光头男子却狗急跳墙，举枪对准池杳杳：“都别动！否则我杀了她！”

　　池杳杳直视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恐惧。她轻轻哼唱起一段古老的旋律，那声音似乎与海洋的脉搏共振。突然，货轮剧烈摇晃起来，巨大的浪头拍打着船身，一群海豚跃出水面，发出刺耳的鸣叫干扰枪手的注意力。

　　光头男子站立不稳，枪口偏移的瞬间，池杳杳已闪到他身边，一记精准的手刀击落了他的武器。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光头男子惊恐地看着她。

　　池杳杳没有回答，只是望向正在降落的直升机。沈为从机上跳下，快步跑到她面前，紧张地检查她是否受伤。

　　“我没事。”她轻声说，三个月来第一次用人类的语言开口。

　　沈为愣住了，随即眼中涌现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但他很快控制住情绪，转向被海警制服的船员：“以海洋保护法和国际环境法的名义，你们被逮捕了。”

　　处理完现场事宜，沈为和池杳杳乘潜水器回到水下。污染已得到初步控制，无人机仍在工作，但珊瑚精灵栖息地的损害已经造成。

　　艾莉西亚虚弱地游到池杳杳面前，小脸上满是悲伤：“谢谢你们，但...我们的家园...”

　　池杳杳轻轻托起精灵女王，转向沈为：“需要更彻底的净化，单靠机械和化学方法不够。”

　　沈为点头：“‘深蓝探索’新研发的生物修复技术或许可以，但需要时间培养足够的益生菌...”

　　“结合人鱼的治愈之力，可以加速这个过程。”池杳杳打断他，“但我需要族人的帮助。”

　　她的话让沈为怔住了。这意味着...

　　“你愿意代表人鱼族，与人类合作？”他谨慎地问。

　　池杳杳望向那片被污染的珊瑚礁，目光坚定：“不是为了合作而合作，是为了生存。为了所有海洋生灵的生存。”

　　她转向沈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但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去说服长老会。”

　　---

　　三天后，深海城邦的珍珠宫殿内，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

　　池杳杳站在大殿中央，身旁是变换出双腿、穿着特制潜水服的沈为。周围是各色尾鳍的人鱼长老们，他们交头接耳，目光中充满怀疑与警惕。

　　“姐姐，各位长老，”池杳杳的声音清晰而平静，“这就是我提到的人类，沈为。他冒着生命危险阻止了这次生态灾难，并且在他的努力下，那片海域的净化工作已经开始。”

　　艾尔玛娜女王高居王座，深紫色的尾鳍轻轻摆动，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沈为：“人类，你为何要帮助我们？”

　　沈为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礼：“尊敬的女王陛下，我帮助的不是某一族群，而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海洋的健康关乎地球上所有生命的未来，包括人类。”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设备，投影出“深蓝探索”这几个月来的工作成果：“我们已经修复了四处珊瑚礁，清理了五片海域的塑料污染，打击了十几个非法捕捞团伙。但这远远不够。”

　　大长老冷哼一声：“说得动听，但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背信弃义史。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沈为举起胸前的紫珍珠吊坠，“就凭杳杳愿意相信我。就凭我愿意站在这里，接受各位的审判。”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不是来要求信任的，我是来提供合作的。人鱼族拥有对海洋的深刻理解和独特的治愈能力，而人类拥有技术和资源。如果我们联手，可以更有效地保护海洋。”

　　池杳杳接话：“姐姐，长老们，我们不能再活在恐惧和孤立中了。这次的污染事件证明，单靠结界无法保护我们。要么坐视家园被毁，要么勇敢地迈出一步，与愿意守护海洋的人类携手。”

　　会场上陷入沉默。几位长老面面相觑，显然被动摇了。

　　艾尔玛娜女王缓缓游下王座，停在沈为面前：“人类，如果我同意合作，你有什么具体的提议？”

　　沈为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首先，建立信息共享机制，共同监测海洋健康状况；其次，在生态修复项目上合作，结合我们的技术和你们的治愈能力；最后，共同打击非法海洋活动，保护脆弱生态系统。”

　　“而作为诚意，”他补充道，“‘深蓝探索’将把所有相关技术的专利权开放给合作方，并提供全部资金支持。”

　　这个提议在长老中引起一阵骚动。开放专利意味着沈为将无法从这些技术中获利，反而要承担全部费用。

　　艾尔玛娜凝视着沈为许久，终于轻轻点头：“你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她转向池杳杳，眼中既有担忧也有骄傲：“杳杳，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判断和勇气。”

　　最后，她游回王座，庄严宣布：“人鱼族原则上同意与‘深蓝探索’建立合作关系。具体细节将由杳杳全权负责协商。”

　　会议结束后，池杳杳带着沈为参观深海城邦。穿过发光珊瑚构成的街道，看着好奇的人鱼幼崽从窗户探出头来，沈为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童话世界。

　　“谢谢你，杳杳。”在一条无人的珊瑚隧道中，沈为轻声说，“谢谢你相信我，也谢谢你说服你的族人。”

　　池杳杳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在珊瑚的荧光下，她的皮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美得令人窒息。

　　“不是我说服了他们，是你的行动说服了他们。”她微微歪头，眼中带着一丝调皮，“而且，我告诉过你，你不一样。”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沈为能数清她长长的银色睫毛。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抚她脸颊：“这三个月，我每天都在想你。”

　　池杳杳没有躲闪，反而将脸颊靠在他掌心：“我也是。”

　　这一刻，语言变得多余。他们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身后是人类的技术与理性，面前是人鱼的魔法与神秘，而将他们连接在一起的，是对海洋共同的爱与责任。

　　“合作只是开始，”池杳杳轻声说，“前方还有很多挑战。”

　　“我知道。”沈为握住她的手，“但只要我们一起面对，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隧道尽头，一束罕见的阳光穿透深海，在水波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如同为他们指引前方的道路。

　　两个世界的隔阂尚未完全消除，信任的桥梁也刚刚建立，但在这个阳光终于抵达的深海之处，一个新的故事已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