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柚》未章客

4、“柠柠”

　　关于上周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风波，终于像被风吹散的云，在接连几天的平静里没了踪影。

　　只是温柠和江清池之间，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一切都是多么巧。

　　数学课上，他转笔的动作又快又稳，指尖勾着笔杆转得飞起，却总在笔落到掌心的瞬间，悄悄转头往她这边瞟；她低头捡橡皮时，刚碰到橡皮边缘，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把橡皮摁在她桌角，指尖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温度，没等她抬头就收了回去。

　　这天下午的物理课，窗外的蝉鸣像被按下了循环键，嗡嗡地绕着耳朵转。

　　温柠把物理课本立起来挡在面前，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电路图，心思却飘到了斜前方——江清池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帽子往椅背上一搭，露出截线条利落的后颈，阳光落在他露在外面的小臂上，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他没转笔，只是单手撑着下巴看黑板，指节抵着唇角，侧脸的线条冷硬又好看，可温柠总觉得，他余光的落点，离自己的发顶不远。

　　“温柠，这道题的串联电路怎么画啊？”身旁的宋微甜用铅笔戳了戳她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课本往她这边挪了挪，露出上面画满的问号。

　　温柠猛地回神，赶紧把视线拽回课本，刚想开口解释，就听见身前传来轻微的响动——江清池向后一靠，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吱呀”一声，他的胳膊肘直接搭在了温柠的椅背上，动作随性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侵略感，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到极致。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看清他耳后那颗小小的痣，连他呼吸时胸口的起伏都清晰得过分。

　　温柠像被烫到似的绷紧后背，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布料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耳尖却悄悄热了起来。

　　他身上的阳光味混着薄荷香，像夏天里刚开的冷饮店门，让人想躲又忍不住想靠近。

　　“发呆呢，柠柠？”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尖，声音带着点懒懒散散的调子，像刚睡醒似的，却精准地戳在温柠心上。

　　这个昵称太亲昵，除了爸妈，还没人这么叫过她。

　　她慌忙转头去看黑板，可眼睛里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明明是副高冷样子，怎么会用这么软的语气叫她？

　　“柠柠？”

　　江清池又唤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点笃定的意味，好像吃准了她会慌。

　　温柠的指尖攥得更紧，连指尖都泛了白。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侧脸上，从泛红的耳尖到微微抿着的嘴唇，像带着温度的网，把她困在原地。

　　她想转头，又怕撞进他的眼睛里——那双总是半眯着、透着点痞气的桃花眼，此刻会不会藏着看穿一切的光？

　　她草稿纸上画的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其实全是他撑着下巴时的侧影，要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太近了。

　　她在心里默念。

　　近到能看清他睫毛上的阳光，近到怕他听见自己乱跳的心跳，怕他发现自己藏在课本后面的小心思。

　　“嗯？怎么了？”

　　她终于鼓起勇气转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江清池的眼睛很亮，像盛着碎光，嘴角却没笑，只是挑了挑眉，那点痞气混着阳光，看得温柠心跳更乱了。

　　他没说话，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没怎么，就是看看你——上课走神，不怕王莲叫你认树叶？”

　　明明是调侃的话，可语气里没半点嘲讽，反而带着点藏不住的在意。

　　温柠的心跳彻底乱了节拍，教室里的喧闹好像突然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剩下眼前这个靠在椅背上的少年，和他眼里化不开的专注。

　　她微微侧头，不敢再看，却听见身旁的宋微甜轻轻“咳”了一声。

　　“你们俩干嘛呢？”宋微甜眨了眨眼，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手里的铅笔敲了敲课本，“物理老师都从后门走过去了，江清池你胳膊肘压着温柠椅背了！”

　　温柠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慌了神，猛地坐直身子，不敢再看江清池。

　　江清池也没忸怩，只是慢悠悠地收回胳膊，冲着宋微甜挑了挑眉，没说话，手指却在桌沿上轻轻敲了两下——那是他不耐烦时的小动作，可温柠觉得，他好像有点不想被打断。

　　直到物理老师的脚步声走远，温柠的心跳还没平复，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斜前方，江清池正低头翻着课本，可耳尖却悄悄红了，像被太阳晒的。

　　可只有温柠知道，不是晒的。

　　那个叫“柠柠”的昵称，他呼吸时的温度，还有他眼里的专注，都像小石子一样，在她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她低头看着草稿纸，上面歪歪扭扭的线条，竟有点像他挑挑眉时的嘴角弧度。

　　下午的课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晚自习。

　　温柠坐在座位上，一边写作业，一边时不时地看向身旁——宋微甜正和新转来的李筱桃头挨着头，小声说着什么，两人的课本叠在一起，连笔都换着用。

　　以前，宋微甜总是这样和她分享零食、吐槽老师，可这几天，李筱桃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温柠，我跟筱桃等下要去校门口买烤肠，你要不要一起？”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刚响，宋微甜就背着书包转过头，语气里带着点歉意，“本来想陪你走的，可筱桃说那家烤肠只有今晚出摊。”

　　“不用了，”温柠挤出一个笑，把笔放进笔袋，“我还要收拾一下东西，你们先去吧。”

　　看着宋微甜和李筱桃说说笑笑地跑出教室，温柠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空了一块。

　　她慢慢收拾好书包，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她一个。

　　灯光在地上投下她孤单的影子，连翻书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她走出教学楼，夜晚的风有点凉，吹得她校服裤的裤脚轻轻晃。

　　路上的学生三三两两，要么并肩走着分享耳机，要么勾着肩膀讨论题目，只有她一个人，背着书包慢慢往前走。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很快被身后的黑暗吞没。

　　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心里空荡荡的，连脚步都变得沉重起来——原来被最好的朋友“丢下”的感觉，这么不好受。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懒懒散散的，带着点辨识度：“柠柠！”

　　温柠猛地停下脚步，心里咯噔一下——是江清池。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转过身。

　　昏黄的路灯下，江清池站在不远处，背着黑色的书包，双手插在连帽衫口袋里，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额前碎发扫着眉骨，可那双桃花眼亮得很，透着点痞气的温柔。

　　“一起走？”

　　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她面前，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却藏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正好顺路。”

　　温柠的心跳瞬间加速，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小声说：“不要叫我柠柠。”

　　太亲密了。

　　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总带着点说不清的暧昧，每次都能让她心跳失序。

　　她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把藏在草稿纸上的心事，全都泄露给他。

　　江清池愣了一下，随即挑了挑眉，没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挪开脚步，就这么陪她站着。

　　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夜晚的校园很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还有远处传来的零星笑声。

　　那天的路好像格外长。

　　温柠走在江清池身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和白天的味道不一样，却同样让她安心。

　　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他，他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下颌线的弧度很好看，偶尔会踢一下路上的小石子，像个故作高冷的小孩。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问问他刚才为什么会在后面，比如谢谢他上次替自己解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这样沉默着也挺好的。

　　温柠想。

　　至少此刻，她不是一个人。

　　虽然两人之间没有对话，可他的存在像一层薄薄的暖光，驱散了刚才的孤独。

　　她悄悄放慢脚步，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长到能让她多享受一会儿这份安静的陪伴。

　　走到宿舍楼下时，江清池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没笑，却难得放软了语气：“上去吧，风大。”

　　“嗯。”温柠点点头，心里有点不舍。

　　她看着江清池转身离开的背影，路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还站着，才摆摆手，快步消失在拐角处。

　　她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还在微微发烫。

　　原来孤独的时候，只要有人陪在身边，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能变得很温暖。

　　温柠笑着转身走进宿舍楼，心里的小种子，好像又悄悄长大了一点——他，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喜欢上了，他。

　　可是，她害怕他知道后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这样挺好……

　　至少还能闻到那种独属于他